第51章 章
第 51 章
過了兩日宮裏元春又有賞賜下來。
寶玉得了上等宮扇兩柄，紅麝香珠兩船，鳳尾羅二端，見了禮又問襲人：
“別人也都是這個嗎？”
襲人道：“老太太多一個香如意，一個瑪瑙枕，太太老爺姨太太多一個如意，寶姑娘的和你一樣，林姑娘二姑娘三姑娘四姑娘雲姑娘只有扇子和數珠兒，別人都沒了，大奶奶二奶奶是沒人兩匹紗兩匹羅，兩個香袋，兩個錠子藥。”
寶玉皺眉：“這是個什麽緣故？林姑娘的倒和我不一樣了？別是傳錯了。”
襲人收拾東西的動作一頓，她前兒和王夫人說過寶玉如今大了，不好和姑娘們繼續一處厮混的話，王夫人便叮囑她多看着些寶玉，話裏話外又露出了看中寶釵的意思。
如今貴妃賜的東西都是給寶釵和寶玉一樣的，府裏金玉良緣的話又傳了起來，襲人卻知道寶玉心裏有的是黛玉，如今不在明面上說也罷了，将來鬧出來還不知怎麽樣呢。
只是襲人見多了黛玉和寶玉使性子吃醋寶玉又一心一意都是黛玉，她自己也抱了不可明說的私心，因此也是暗裏支持王夫人的。
想到這裏，襲人就說：“一樣樣都有簽子，禮單還在老太太那，哪裏會弄錯？要不要我拿來給你看看？”
寶玉抿了抿嘴，他現在不是以前不學無術的天真公子哥，林如海這些年教的也不少，寶玉自然明白這代表什麽。
他的婚事目前自己做不了主，所謂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雖說有老太太在，可他母親對他的婚事還是有話語權的，往年元春賜下的禮幾個姐妹都是一樣的倒看不出什麽，偏今年他和寶釵的一樣。
這其中意味不言而喻，寶玉有些煩躁，拿了兩條紅麝香珠串叫來晴雯道：
“你把這個給林姑娘送去，就說我看着好看給她的。”
晴雯接了東西笑說：“我這就送去給林姑娘，昨兒聽小丫頭給林姑娘辦事得了一把賞錢，我也去讨些賞錢。”
說完就往潇湘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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襲人見狀嘆道：“林姑娘那裏什麽好的沒有？也值當二爺眼巴巴送過去？”
寶玉立在書桌前寫字，聞言道：
“她雖有好的，我見了喜歡的也要給她送去，這才不辜負我們從小兒一處的情分呢。”
襲人愣了一下，随即也不說話了。
晴雯把東西送到潇湘館，正巧見寶釵帶着莺兒也在。
黛玉見晴雯過來就問：“你怎麽來了？”
晴雯笑道：“給兩位姑娘請安，我們二爺打發我給林姑娘送東西呢。”
黛玉因見寶釵在，有些害羞，別過臉道：“什麽東西就眼巴巴的送來。”
晴雯遞了小盒子過去，黛玉打開一瞧也愣了。
寶釵見黛玉不說話也湊過來看，見了盒子裏的東西就捂着嘴笑。
晴雯不知道兩人打什麽機鋒就問黛玉：
“東西送到了，林姑娘可有話要帶給我們二爺？”
黛玉回過神來道：“沒有，回去告訴寶玉說我收下了。”
又叫紫娟從才送來的散錢裏抓了一把給晴雯。
晴雯笑眯眯的接了說：
“我來的時候還和二爺說，我來林姑娘這裏跑腿得幾個賞錢呢，可就得了，那我先回去了。”
黛玉看晴雯這麽說就笑道：“可見你家二爺不給你們賞，回頭我定要好好說他。”說着又抓了一把給晴雯，晴雯樂呵呵的回去找寶玉複命了。
晴雯一走，寶釵就笑道：
“可見我白跑一趟了，你如今有四串好的，供你四季換着戴。”
黛玉把裝珠串的盒子往旁邊一推道：
“就他稀罕眼巴巴的送來。”
寶釵含笑搖頭又說：“可見挂念着你呢，我送來是怕你多想，回頭壞了我們姐妹的感情，有些話不該我多說，只是我又憐你一人，沒個說體己話的，他既眼巴巴的送來，你收了就是。”
黛玉抿嘴一笑，又拉着寶釵道：
“好姐姐，不怕你惱，我拿了禮的時候确實有幾分不高興呢，只是姐姐過幾日又要回公主那裏了，我怪想姐姐的。”
寶釵拿扇子輕輕敲了敲黛玉的腦袋：“你呀……”
從黛玉這裏回去之後，寶釵知道她得做些準備了，既然踏上了青雲路，她就不能回頭。
榮慶堂，賈母見了禮單，自然明白了裏面的貓膩，年初二的時候王夫人進宮見過元春，如今元宵禮就送了這些。
表面看着沒什麽，實際上是在告訴她這個老太婆，元春和王夫人一條心的。
賈母嘆氣無奈搖頭：“老了，老了……”
鴛鴦進來聽了賈母的話笑道：“老太太健朗着呢，哪裏就老了？”
賈母失笑，複又嘆氣，對鴛鴦道：
“如今我身邊竟只有你一個貼心的，也不知将來哪個好人家得了去。”
鴛鴦立馬道：“我只盼一輩子陪着老太太才是。”
賈母笑着搖頭，又想起林如海臨終前的信。
信裏說寶黛二人的婚事，言明，若婚事不成，還望老太太看在故去賈敏的份上為黛玉挑個好人家，備足嫁妝，不拘門第，只求人品，莫要叫黛玉蹉跎。
賈母垂下眼眸對鴛鴦道：
“家裏也好些日子沒熱鬧了，正好我得了個稀有的紅珊瑚，下了帖子請相熟的人來家裏賞看，也熱鬧熱鬧。”
說到底她疼黛玉，王夫人真不喜黛玉的話，回頭元春旨意一下，只怕無力回天，還連累黛玉不好外嫁。
鴛鴦愣了一下，這個時間元宵才過，好好的請人來賞珊瑚？鴛鴦雖覺得奇怪，卻也很快就點頭笑道：
“我這就和琏二奶奶說去，請示老爺她們，下帖子請了老太太交好的來家裏玩。”
說着就出去找了王熙鳳。
很快滿府都知道了賈母要請人賞珊瑚，立馬熱鬧的操辦起來，依着賈母的意思請了許多相熟的人家，南安太妃，北靜太妃，東平王妃等都接了帖子要來。
賈母大張旗鼓辦珊瑚宴，林如海那些故交自然也知道，紛紛遞了拜帖表明要來。
王熙鳳接了幾個禦史家的拜帖就有些疑惑了，他們家和那些言官禦史也沒打過交道，等接到了戶部尚書孫大人的拜帖，王熙鳳就坐不住了，拿了帖子去找賈母。
賈母拿了放大鏡看了，心裏知道怎麽回事，對王熙鳳笑道：
“你年輕不知道，這是你姑父的同窗呢，想來是看在你林妹妹的份上給老婆子臉面呢，如今你林妹妹出孝，也順便看看林妹妹在咱家如何。”
王熙鳳心下吃驚，黛玉在賈府這些年也不見林如海這些同窗來關心，她只當人走茶涼，沒想到是在這裏等着呢。
同時王熙鳳也知道王夫人的心思，暗自搖頭，這回是她姑母看走眼了，只當黛玉是個孤女，卻不知她那林姑父即便死了，留下的人脈也夠做些什麽了。
賈母吩咐王熙鳳，等人來了記得好好招待，莫要怠慢。
到了日子一大早榮國府門前的客人就絡繹不絕，賈赦賈政賈珍寶玉賈琏都在門口迎客，女眷進了後院自有邢夫人王夫人王熙鳳三人招待。
男客不提，女客那邊散席之後，賈母就帶着一幹人進了園子看戲，又叫黛玉三春湘雲寶琴來與客人見禮。
正巧寶琴的未來婆婆梅夫人也在，見了寶琴可愛，心下滿意，拉着寶琴問了幾句，又道：
“前些日子見了你姐姐，你姐姐在公主身邊十分得皇後娘娘看中，聽聞你哥哥也說了親？說的是哪家姑娘？”
寶琴害羞小聲答了，梅夫人聽完也不為難寶琴，又放寶琴去和姐妹們一處。
北靜太妃帶了北靜王妃來，北靜太妃雖比賈母小了一輩，可北靜王和寶玉私交不錯，因此北靜太妃笑問：
“老太君，你家幾個姑娘我還是第一次見，你往日也藏着掖着不叫我們看，是怕我們搶了你家姑娘不成？”
說的賈母開懷大笑，忙指了黛玉三春姐妹并湘雲過來說：
“今兒我不藏了，這是我幾個小孫女。”
幾個夫人目光都移到了三春姐妹和黛玉身上目露驚豔，紛紛誇贊：“還是老夫人會調教人，當日林夫人就名動京城，不想幾個小的也這般出色，回頭我也要送家裏的閨女來學學了。”
賈母被誇的高興，拉着黛玉道：
“這是我外孫女，可憐她父母去的早，我接了來。”
又拉過三春一一介紹：“這是我二孫女，這是二三孫女，這是四孫女，這個是我侄孫女。”
南安太妃見過湘雲許多次，因此拉過湘雲道：
“聽說你叔父外任，我還當好些時日見不到你，沒想到你在這裏呢，也不知道去我那玩。”
湘雲見了禮，和南安太妃說話。
那戶部孫尚書的夫人聽賈母介紹黛玉，心下一動，和趙禦史夫人對視一眼，孫夫人就笑着拉過黛玉的手道：
“你就是林姑娘，哎喲～長得真标志，今年多大了？”
賈母見了就說：“明年二月就及笄了。”
孫夫人趙夫人聽了連連點頭，拉着黛玉說話。
那邊北靜太妃正拉着迎春說話呢，見迎春性子溫和，說話卻有條理，人也聰慧，越發喜愛了，又問了探春惜春的年歲，贊嘆一回，聽賈母說黛玉明年及笄禮，就問：
“你家二姑娘今年多大了？”
賈母說：
“今年也十六了。”
北靜太妃連連點頭，像是很滿意的樣子，旁邊的北靜王妃就表情有些微妙，還沒開口，那邊孫夫人又問：
“老夫人，不知你家幾個丫頭可說了人家？我家只兩個小子，我眼饞着呢。”
說的幾個姑娘都不好意思了，低着頭不說話。
賈母操辦珊瑚宴就是這個目的，元春的舉動讓她意識到元春目光不長遠，只怕恩寵不會長久，家裏男人又沒有出息，因此賈母想着到底在敗落前把幾個姑娘的前程安排好。
“沒呢，我私心裏想多留幾年，如今大了也不好再留了。”
這話一出，就相當于在對衆位夫人說：我家姑娘年歲到了，各個都是好的，可以求娶。
幾個夫人們心裏都有底了，只是今日賈母是來參加珊瑚宴的倒不好說什麽，只等來日再上門問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