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章
第 43 章
寶玉迷糊中聽見有人哭，睜開眼睛就看見黛玉哭的眼睛都腫了，忙要起身安慰，黛玉擦了淚道：
“你別起來，好好躺着吧。”
寶玉就笑說：“我沒事，你別擔心。”
說着沒事，實際上動一下都疼的腦袋冒汗，黛玉不免又哭，邊哭邊道：
“舅舅也太狠心了。”
寶玉就有些悶悶的，腦袋趴在枕頭裏說：
“我沒做過這些事，老爺偏不聽，剛才睡着的時候，我竟隐約想着不如做了這事，好歹不叫我白挨一頓打，想完又覺得好笑，我真做了這些事，只怕妹妹也要看輕我了。”
黛玉怔了一下，寶玉這個時候想的還是不讓她看輕了，黛玉心下只覺得十分高興又心疼寶玉挨打，一時之間百感交集。
寶玉又自言自語：“姑父說過，萬事都有根源，老爺打我真有幾分不分青紅皂白了，也不知是什麽緣由。”
黛玉還沒回過神，隐約聽到姑父，下意識的看向寶玉疑惑的問：“姑父？”寶玉有幾個姑父？
寶玉自覺失言，忙岔開話題：“雖說現在太陽已經下山了，可到底暑氣未消，你怎麽就走來了，前兒才中暑，今天不怕了？”
黛玉搖搖頭：“我沒事，外頭有樹陰有風，況且你不是叫我要多走走嗎？”
寶玉嘆氣：“那也不是叫你大熱天的來走，我又沒什麽大事，回頭你若是因為這個又病了，叫我……”
說着寶玉住了嘴，怕說出唐突了黛玉的話，回頭黛玉又不高興了。
黛玉抿了抿嘴，寶玉不說她也知道寶玉的的心，只是看寶玉趴着的樣子又心疼，那衣服上都暈出血跡了，只好勸寶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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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別操心了，我一會就回去歇着，只是舅舅那邊你還是當心些，三五不時地來這麽一遭，我……”
話還沒說完，黛玉又落下淚來，慌忙別過身子擦拭眼淚，不想外面又傳來王熙鳳的聲音，黛玉慌忙對寶玉說：
“我先走了。”
寶玉伸手要留黛玉：“急什麽？外面日頭雖說落了，可還熱着呢，晚些涼快了再走吧。”
黛玉搖頭指着自己的眼睛說：“我眼睛這樣，她看了又要笑話我了。”
說完就往後院走了，避開鳳姐回了潇湘館。
回去之後，黛玉就疑惑寶玉為什麽挨打，找來紫鵑問：
“今兒寶玉是為了什麽挨打？”
紫鵑搖頭，也有些納悶：“說起來二爺自從姑娘前頭從蘇州回來之後就懂事了不少，還用功讀書考了秀才，也不常出去瞎混，這段時日連咱們這裏待的時間都短，聽襲人說二爺每天都在認真苦讀。”
而且還被打的這麽狠，确實有些不尋常，黛玉抿了抿嘴對紫鵑說：
“你去找襲人問問，看襲人知不知道寶玉挨打是為了什麽。”
紫鵑點頭，第二天就去找襲人了，才走到那就聽見襲人在問茗煙，茗煙回答說：
“是忠順王府的人來問二爺走失的戲子，可二爺都不認得那戲子，只見過一次，還有就是三爺在老爺面前挑撥，說二爺調戲太太身邊的婢女。”
說着茗煙都覺得為寶玉委屈，忍不住道：
“二爺如今去太太那裏都不和那裏的姐姐們玩了，甚至也不太和襲人姐姐你們一起玩鬧，環三爺實在過分！”
襲人皺眉，寶玉這兩年确實變化很大，怎麽說也不至于作出和戲子玩這種事，這頓打确實冤枉，襲人嘆氣，一時又心疼起來，她服侍寶玉這麽多年，自然也是有自己的小心思的。
紫鵑聽全了，也就不上前了，轉身悄悄回去告訴了黛玉。
黛玉聽了低頭略想了一想，只怕根源還是忠順王府那邊，也不知道是什麽人要害寶玉挨這頓打，又或是朝堂中的事，黛玉眉頭皺起，這事确實怪異，卻又沒個人商量，最終只能無奈嘆氣。
寶玉養了幾天，身上的傷也在好轉，好歹不疼了，還能笑着安慰賈母王夫人不必擔心，說自己能吃能喝，很快就能好了。
賈母看了大為欣慰，只道：“好了就好好了就好，你那狠心的父親，日後不見也罷！”
寶玉聽了就悶悶的不說話，等到人都走了，寶玉才趴在床上問一旁的林如海：“姑父，我在我老爺眼中是不是真的很差勁啊，不然怎麽我說什麽他都不信。”
林如海坐在床邊說：“我倒覺得二內兄不是不信你。”
寶玉看過去，臉上的疑惑十分明顯，信他還毒打他？
林如海把自己的猜想告訴寶玉：
“此次來的是忠順王府的人，可你和那個叫琪官的戲子交集不深，忠順王府怎麽就找上你家來了？”
寶玉撓頭：“我也是這麽想的，平日裏我也不和忠順王府走動，一般都是去北靜王府拜訪，難道是忠順王府的人聽岔了？”
林如海：“……蠢材！”
莫名被罵蠢材，寶玉更納悶了。
林如海嘆氣道：“先前沒和你分析過你家的情況，是覺得等你考上舉人之後再說也不遲，如今看來是我錯了，應該早些和你說的。”
寶玉聽了就笑：“我家還要分析？難不成我還如姑父了解我自己家不成？”
林如海看了寶玉一眼，寶玉就不說話了，作出洗耳恭聽的态度。
“你家祖上的事我就不說了，你祖父軍功襲爵，對底下的孩子安排都很妥當，可惜你祖父去的太早了，導致你家成了如今的局面。”
寶玉：“什麽局面？”
林如海繼續說：
“你大伯沉迷聲色，家中事務一概不管，空有一個一等候的爵位，你父親……本不該對子說父，只是你得清楚你家的情況，你父親為人頗有幾分迂腐之氣，不懂變通，因此這麽多年了，還是待在這個位置不曾挪動，這也罷了，有時候遠離政治中心也不是壞事。
“可你家你這一輩竟沒一個能扛事的，隔壁東府一團污糟，你家也沒好到哪裏去，你這一輩的，賈琏雖說還算個做實事的，可也是見了美色走不動道，明明捐了個官，卻不知道經營，全丢在哪裏，只顧着處理家中庶務。
“但凡你家大姐姐沒有當貴妃，處理庶務也沒什麽，只是你大姐姐如今是貴妃，你家也沒個能在前朝撐着她的人，再就是你，如果不是這番奇遇，只怕你也遲早步賈琏後塵，在往下你，賈琮賈環，賈琮我沒怎麽見過不做結論，你那庶弟卻是個心術不正的，不堪大用。
“你侄兒賈蘭年紀還小，讀書卻用功，他即便将來有出息，現在年紀也太小了，只怕不等長大你們賈府就有禍事。”
寶玉還是不太明白：“姑父，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雖說十分慚愧，可這和忠順王府害我挨打有什麽關系啊？”
林如海：“……蠢材，還不懂嗎，你家的情況，但凡你大姐姐不是貴妃，那也能撐到你家下一輩出個有出息的子侄，可偏偏你大姐姐這個時候封妃了。”
說着林如海嘆氣：“你可知道，當今聖上早就有處理你們這些老勳貴的意思了，但凡家中有能為國效力的聖上都不會做什麽，就是像你家這樣靠祖上餘蔭的，又不思進取的家族才真是陛下的眼中釘。
“如今太上皇還在，陛下顧忌太上皇的面子不會動手，你大姐姐以前是在太後那裏做女史，後來到了陛下身邊，這麽多年了，陛下都不曾有什麽表示，怎麽偏偏前兩年忽然就封了你大姐姐做貴妃？
“因為太上皇的身體每況愈下，陛下要讓太上皇放心把一切交給他。”
寶玉：“大姐姐的品貌，難道當不起貴妃？”
林如海斜了寶玉一眼問道：“我只問你，你讀了這麽多書，可見有活着的雙字封號的妃嫔。”
寶玉頓時呆住，額頭冒出冷汗，腦子裏瘋狂思索，磕磕巴巴的回答：
“太上皇在位時有個貴妃是雙字封……”
林如海慢悠悠的打斷寶玉的話：“那位當時病重，為了沖喜加封皇貴妃，賜雙字封號，第二天就薨逝了，那兩個字為谥號。”
寶玉慌亂的看着林如海有些語無倫次的說：“怎麽會？大姐姐……大姐姐活得好好的，聽聞聖上十分寵愛她……”
可林如海的表情讓寶玉漸漸沉默下來，寶玉意識到林如海沒有騙他。
林如海繼續說：
“一旦太上皇……你大姐姐也就命不久矣了，你大姐姐沒了，你家這些年暗地裏大大小小的罪狀加起來，你猜會如何？”
寶玉咽了咽口水，一時間，房內徹底安靜來，林如海看着寶玉，等寶玉自己想明白這其中的關鍵。
過了很久，寶玉才小聲問：“姑父，我認真讀書，考上進士，是不是就能避免這一切了？”
林如海有點不忍心看寶玉灰敗又垂頭喪氣的模樣，畢竟是自己教了兩年的孩子，可如果不徹底戳破寶玉心中的幻想，只怕結果還是不會改變。
“事在人為。”
最後林如海只是這麽告訴寶玉。
寶玉點了點頭，忽然又問：“老太太難道不知道這些嗎？”
林如海想到如今賈母萬事不管，只享受孫輩環繞膝下的做派，忽然就明白過來苦笑道：
“你祖母只怕早就料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