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希微端了一杯香槟在手邊時不時啜飲，她平時不怎麽交際，這裏認識她的人并不多，不過用腳趾頭想想，她能被北陸軍校的領導層奉為貴客，态度之間格外禮遇，背景定然不可小觑，因而時不時倒有幾個主動來問候的。
總指揮官一進門就被軍政要員包圍了，那些人或許還有些資格或是能借着時局上的話題與指揮官攀談兩句，更多的只能在原地看個熱鬧。
譬如一直向希微大獻殷勤的這個商人，是因為家底豐厚，給北陸軍校捐了幾棟樓，準備為之後進軍政界打通人脈。目前來看，暫時沒資格和守境軍團總指揮官那種級別的大人物攀交情，索性先按兵不動。
但他自覺和希微這樣的富家小姐才是“門當戶對”，便有意無意地往她身邊湊，即使希微視他若無物，也将厚臉皮的功夫修煉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根本沒有知難而退的意思。
他不知道，某位總指揮官已經裝作偶然般地将視線往他這兒晃了好幾回，漸漸地，冷淡眉眼多了幾分不易察覺的沉暗。
希微轉身品嘗了一塊水果的工夫，回過頭來時，旁邊又多了一個高大英俊的金發深眸帥哥。
金發帥哥為人熱情又自信，剛才在一邊早就醞釀着要跟希微搭讪了，可惜那個年輕男人一直圍着她打轉，讓他始終找不到合适的時機，這會兒終于忍不住上前替希微趕人：“先生，這位女士一看就不樂意和你說話，你又何必窮追不舍呢？”
年輕富商臉色一變，神情不自在了一瞬，随即便恢複了體面風度，微笑回怼道：“我與希小姐的事同你無關，我看你還是不要多管閑事了吧。”
“怎麽會和我無關？”金發男人挑了挑眉頭，含情脈脈地看向希微，“為美麗的女士驅趕煩人的蒼蠅，是作為一名紳士該做的。”
年輕富商皺眉反擊：“閣下的禮儀如此粗俗，也配自稱‘紳士’？”
金發男人：“總是比某些毫無自知之明的煩人蒼蠅要懂一些社交禮儀的。”
“你……”
希微悠悠抿了一口酒，轉身默默離這兩人遠了些。
她即使沒回頭，也知道已經有安保進來準備将這兩人請離。
任他多大的面子，到了總指揮官面前通通都不管用。
希微閑庭信步一般尋到一處僻靜的小廳，小廳有一座外擴的陽臺，正對着禮堂後的花園，風景尚佳，很适合閑坐品茶談天。
奇怪的是，這裏一個人影都不見。
她并不覺得驚訝，随手從門邊置物櫃上取下一本校史圖冊，坐在正對陽臺的小沙發上翻閱起來。
規律沉穩的腳步聲自身後響起，本該被衆星捧月的男人默然出現在小廳門口，停頓稍許後，朝她所在的小沙發旁走近。
“希小姐，”陸明蒼靜靜看着她微垂的側臉，“你也在。”
陸指揮官，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你搭讪女生的話術實在很笨拙？
希微從書中擡起眼，并不意外地看着突然出現的男人，面帶恬靜微笑：“指揮官也是來躲清閑的？”
陸明蒼被她的笑容晃了一瞬，目光卻沒舍得錯開半分，只低低應道：“嗯。”
說起謊來倒是面不改色的。
他哪裏是躲清閑來的，目的可明确得很，為此甚至不惜動用自己的能力，不動聲色地将周圍環境清場，保證任何人都不會來打擾到兩人的交談。
他就那麽站在那兒沒動，希微仰着脖子與他對視片刻，才忍着笑看了眼旁邊的沙發，“指揮官要坐坐嗎？”
“好。”
“……”答應得未免也太快了。
希微緩緩合上書，見男人坐下後也沒說話，目光也不再直愣愣地停在她身上，而是盯着面前茶幾上的花紋，好像那裏藏着一條時空裂縫似的。
剛剛在外頭被一衆軍政要員簇擁着的高冷指揮官此刻安靜坐在這裏，收斂了周身淩然氣勢，竟莫名地讓人感覺到了幾分拘謹。
是錯覺嗎？
希微饒有興致地看了他一會兒，才主動挑起話題：“聽說指揮官曾在北陸軍校讀過書，名字至今還挂在榮譽校友榜首。”
陸明蒼這才轉眼看着她，目不轉睛地，“不錯，我年少時在北陸軍校待過三年。”
“三年就完成了學業，”希微贊嘆道，“不愧是指揮官。”
陸明蒼一直是個寡言少語的人，只有在正事上才會和人多說幾句，其他時候寧願選擇獨處。
他從來不用擔心社交，到了他這個層級，已經不需要考慮什麽社交禮儀人情來往了。
可現在欠缺社交經驗的弊端就顯現出來了，他發現自己除了順着希微的話題認真回應之外，找不到一點別的共同話題可以挑起她的聊天興致。
她對他的工作想必不感興趣，而他也不能事事當做談資；對他的人……他這個人更是乏善可陳，沒什麽可聊的。
正在陸明蒼難得躊躇是該謙虛一番還是坦然受下這聲稱贊時，希微忽然說道：“對了，上次的事我還沒有來得及感謝指揮官，多虧了您我才能順利躲過永生會的陷阱。”
她頓了頓，語調微低：“還有您送我的禮物，實在是太珍貴了，令我受寵若驚。”
陸明蒼見她神色感激又帶着些許隐晦的不安，不禁眉頭微皺，“希小姐不用放在心上，那些東西對我來說不算什麽，舉手之勞而已。”
他送她東西，不是想讓她感激甚至不安，只是她需要，所以他就送了。
他潛意識覺得她應該要坦然接受，他為她送上一切都是理所應當的。
即使是現在，哪怕看到她面上僅僅只是那一瞬浮現起來絲微名為“不安”的情緒，他也覺得，那不該是她真正的模樣。
不過……倒是可以借此開啓一個新話題——
“魔藥能提升你的魔法天賦，讓你順利步入修行，《初級魔法教程》很适合你用過魔藥後的體質，如果有什麽不懂的，可以來……”
說到這裏，陸明蒼陡然一滞。
他想說可以讓她來問自己，可是她連自己的聯系方式都沒有，又該怎麽找到他？
雖然他知道她所有的動向，可她什麽都不清楚。
如果直接開□□換聯系方式，會不會太冒昧？
“可以向您請教嗎？”希微略驚喜地笑了笑，主動說道，“可是我連指揮官的聯系方式都沒有。”
陸明蒼沒說話，默默拿出私人手機，同時将自己的私人號碼和個人社交賬號告訴了希微。
交換聯系方式get。
想了想，陸明蒼又取出一枚紐扣大小的珍珠遞給希微：“這個可以在緊急情況下聯系我。”
希微神情微訝。
這個東西她知道，在能力者網站的交易平臺和黑市都标着天價。
時空傳音珠，以幻海世界皇族人魚一族的鲛珠為載體，融合進了歸墟的千裏傳音術、梵爾歌的傳訊魔咒、靈感的跨空間傳音異能、圖蘭塔的高科技以及混沌世界尋音獸的特殊定位能力，耗費數十年研究出來的“神物”，可以無視世界壁壘的阻隔，達到在異界也能傳遞消息的目的。
只是可惜制造成本太高，每年能做出來的也就那麽幾顆，還基本都列為了軍需物資，只有極少數量在黑市裏流通。
而且也有弊端，就是時效有限，可容納傳遞的信息量也有限，沒辦法做到長時間通訊，只能用在緊急情況下傳訊。
一顆時空傳音珠，大概能用五次便會失效。
不愧是陸指揮官，出手就是大方。
希微适當驚訝過後，禮尚往來提出邀請：“您幫了我這麽多，我都沒機會好好感謝您，要不我請您吃飯吧？”
陸明蒼看着她愣了愣，半晌後很是鄭重地應道：“好。”
“不過我近來公事在身，很快就要離開中庭，等……下次回來再說。”
希微故意問道：“是因為梵爾歌和歸墟最近出現的新裂縫嗎？”
陸明蒼不奇怪她會知道，畢竟這些消息都通過官方新聞發出去了。
“對。”
“原來如此。”
希微恍然過後，臉色肉眼可見地低落下來。
陸明蒼見狀，不可能不在意，便試探問道：“希小姐怎麽了？”
“沒什麽，”希微苦笑道，“只是遺憾不能去梵爾歌而已，我在網上看過很多與那裏相關的信息，想在有生之年去看一眼。”
“聽說我家中先祖曾經在梵爾歌也算個貴族，家族城堡宏偉華麗，不知道現在還在不在。”
“還有生活在那裏的綠野精靈，開滿月光花的月光海，流光溢彩的曜靈森林……”
她如數家珍一般将梵爾歌的著名旅游景點說了遍，才微微擡眼看向陸明蒼，眉心若有似無萦着淡淡的悵然：“可惜我如今還沒修煉到家，暫時到不了能穿越時空通道的程度……要是能跟着指揮官一起去梵爾歌就好了。”
話音剛落，她好像沒注意到陸明蒼的沉默一樣，兀自彎了彎唇，“我開玩笑的，您不用在意。您是為了公事，就算我能力過關，也不可能跟着您一起去的。”
陸明蒼沒說話。
這時，萦繞在四周的氣場似乎出現了隐隐的波動。
希微知道，這段由陸指揮官單方面隔絕出來的獨處時光該結束了。
走出這扇門，他又是那個冷淡桀骜、目無下塵的守境軍團總指揮。
……
接待宴會之後，禮儀人員引着各位賓客去往樓下大禮堂觀看演出。
校領導原本安排了幾位知名校友上臺演講，可惜大部分都來不了，最知名的那位倒是在第一排正中心坐着，可是人家不想上臺說話，誰也不敢強求不是。
演講流程被砍了大半，整個儀程倒是簡潔了許多。
校慶演出正式開始沒多久，陸明蒼便因為公事纏身提前離場了，校領導和幾位要員一起送他出去。
離席前，他視線不經意地往第二排瞥了一眼，本該坐在他身後左邊四個座位之外的女人已經不見了身影。
她早就走了。
在她起身的那一剎，心思根本沒有放在臺上而是悄然關注着身後的陸明蒼就第一時間察覺到了。
于是這裏也就沒有了多留的必要，開場節目剛結束，他就提出了告辭。
不知道下次見面又會是什麽時候。
陸明蒼垂眼坐上來接他的車，突然想到了她的那句話——
要是能跟着指揮官一起去梵爾歌就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