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會議持續了一個多小時就結束了，散會時，看到從指揮官辦公室走出來的幾位高級軍官以及調查局的幾位高層人員都一臉複雜難辨的神情，秘書室的四名助手不明所以，相互使着眼色，眼神官司打得飛起。
——怎麽了這是？被指揮官訓斥了？
——不可能吧，霍軍團長看起來不是挺高興的嗎？
——霍軍團長穩紮穩打從不犯錯，她哪會被訓斥啊？
——對啊，論輩分，咱們指揮官還得喊她“阿姨”呢。
——老楚臉色好精彩啊，感覺他滿臉寫着：我有一句mmp不知當講不當講。
——會議室裏究竟發生了什麽？背後到底是人性的扭曲還是道德的淪喪？
楚承就當沒看見這些直屬手下的小動作，将幾位大佬送出門，芙拉并不在人群裏，她被指揮官單獨“留堂”了。
離開時，霍卿正色同楚承說道：“記得把我的話轉告給指揮官，中大洋非常需要芙拉。”
“……好的，我一定轉達。”
……
辦公室裏，短暫的沉寂後，陸明蒼忽然開口：“你已經破解了那本書的封印。”
芙拉心下一驚。
他不是詢問，分明是篤定的語氣。
這人已經強到能夠洞穿一切了嗎？！
那一瞬間，芙拉先前經歷過的戰栗感再次漫上脊骨。
并非是因為眼前的男人刻意釋放了什麽壓迫感用來震懾她，而是她內心深處直觀感受到的某種被人看穿的恐懼不安所帶來的。
“您是說……調查局交還給我的那本書？”
陸明蒼好似不在意她的明知故問，淡淡應了聲：“嗯。”
芙拉猶豫：“那本書……”
“方便給我看一眼嗎？”
“……？”
剛才不是還酷酷拽拽的嗎，這會兒倒是怪有禮貌的嘞。
不過都到這份兒上了，芙拉也不可能強硬拒絕。
她知道，永生會的案子是陸明蒼全程督辦的，這本書在交還給她之前早就過了一遍他的手，要是有什麽早就被發現了。
她也不擔心書裏的封印解除後會被陸明蒼看出什麽端倪，海拉在書裏留下的禁制十分強大，只有擁有後裔血脈的她能夠無障礙閱讀（bug級別的守護神不在這個範疇）。
她想了想就從軍隊配備的芥子儲物袋裏取出了那本《海拉的筆記》遞過去。
陸明蒼接過書來，先看了眼封面，又翻開內頁迅速過了一遍，便将書合上還給芙拉。
整個過程不超過一分鐘。
果不其然，他還是不能從這些近乎亂碼的文字中看出什麽規律。
在薩利昂的書房密室裏時，陸明蒼就見過這本書了。他當時一眼就看到了書裏藏着的封印禁制，也試圖破解，卻一無所得，索□□給調查局處置。
至于當時與這本書一起被發現的那本《黑暗秘典》，據所有看到那本書的人說，他們都只能看到封面的名字以及最後一頁的“神降儀式”，其他皆為一片空白。
可他不一樣。
他看到了《黑暗秘典》上全部的文字，并清楚理解了每一個文字所代表的含義。
那是一種亘古未見的奇異文字，仿佛每一個筆畫之間都蘊藏了磅礴的偉力，每看一眼都會被那股力量所震懾。
即使看到，卻無法書寫。
而他，竟然自那從未見過的文字中察覺到了一絲詭異的熟悉感，就像來自遙遠的記憶深處。
最不可思議的是，在看過《黑暗秘典》之後，他即使對書中記錄的黑暗秘術絲毫不感興趣，力量卻得到了一次突破，仿佛有什麽沉睡的東西被悄然喚醒了。
陸明蒼一直都知道自己是特殊的，他心裏藏着一些不為人知的秘密，可連他都不清楚那些秘密的真正謎底。
從前如此，如今亦如此。
“指揮官，我申請去梵爾歌新裂縫處執行任務，請您批準。”
芙拉的聲音将陸明蒼的思緒喚回，他面色未變，語氣平淡：“兩界裂縫已經修複。”
“可它還會繼續破裂的，不是嗎？”
陸明蒼擡眼看過來，“那條裂縫情況很嚴重，你能修複嗎？”
在他仿佛洞穿一切的目光中，芙拉又是一驚。
他好像……又看出了什麽？
陸明蒼淡淡道：“你的修複能力雖然特殊，但是還不足以應付那種程度的碎裂，或許你口中的那位‘老師’可以。”
“……”
他怎麽什麽都知道啊！
天才之間原來也是有壁的！
芙拉慢慢垂下眸，避而不答關于“老師”的事，只固執請求道：“我想去看看，我想知道不同世界不同裂縫之間的區別，請您批準。”
陸明蒼的洞察力實在驚人，先不說他是怎麽知道芙拉已經破解了《海拉的筆記》的封印，眼下看來，他對空間能力的了解也堪稱登峰造極，僅從幾個現場錄像就看出了芙拉的能力缺陷。
——她無法完全修複損毀過于嚴重的大型裂縫。
之前經手過的那些裂縫情況都不算很嚴重，稍微嚴重一些的也有其他空間系能力者出力，而她只需要将自己的力量引入其中，不動聲色地襄助即可達到效果。
然而這種方法無法應對特別嚴重的大型裂縫。
終究還是力量不足。
“可以，”陸明蒼說道，在芙拉驚喜的擡眼時，略沉了語氣，“但我有一個條件。”
“什麽條件？”
“你的那位‘老師’，軍團需要她的助力。”
陸明蒼移目看向窗外，陽光穿透樹蔭縫隙落進窗內，打下一道道斑駁光影，鳥兒與夏蟬躲在枝丫陰涼處築巢鳴唱，訓練場的操練聲時不時傳來，一派生機勃勃。
“可是……”芙拉面帶猶豫。
她看過當年那場大災難的資料片，看過屍橫遍野，看過人類絕境。
入伍後，她也親歷過戰友的犧牲，深感人力的無望。
她曾經也期盼過出現一位“救世主”或是神明能拯救衆生于水火，她為此嘗試過。
遺憾的是，她現在的能力根本不足以向神明許出那樣宏大的願望。
“滅世危機面前，沒有人能夠獨善其身，”陸明蒼緩緩起身走向辦公桌，挺拔身影不見一絲彎曲弧度，“你可以走了。”
芙拉：“……”
剛剛還誇你有禮貌呢，這會兒又獨斷專行起來了，都不說給她時間考慮考慮，話裏這意思俨然是不容許她拒絕，一定要把她那位“老師”請出山來幫忙不可。
我倒是敢請哦，就是怕到時候你們不敢用！
＊
希微看到芙拉最新傳來的消息時，險些氣笑了。
說什麽“早有準備”，原來是早就準備好把她給賣了呢。
好在沒賣得徹底，還知道給她套層馬甲。
聖者魔法師，差得有點遠，将就用吧。
新出爐的“聖者魔法師”希微對鏡戴上一對珍珠耳墜，鏡中人容貌昳麗，珠光緞面禮服襯得肌膚白皙勝雪，一颦一笑皆是風情。
嗯，下次換件梵爾歌風格的法師袍，似乎更符合她的新身份。
初夏進入盛夏時節，不過就是幾場大雨淋漓，轉眼就将空氣中的涼意洗淨，留給烈日一片晴空施展。
希微從轎車內下來的一瞬，炎炎暑熱襲來時，便在周圍施了個最尋常的恒溫屏障魔法，引來旁邊幾名能力者的注意。這是她最近從那本《初級魔法教程》中學到的。
現在能力者大都以攻擊系見長，即使覺醒的天賦各有差異，入了軍校後也會有針對性進行系統訓練，目的就是培養出能夠守衛世界壁壘的優秀戰士。
而喜歡把能力用在各種微不足道的小地方——比如降溫避暑什麽的，通常都是有錢人喜歡玩的把戲。
浪費，閑的沒事，而且資質差。
能力越高級，身體素質越強，越能适應各種惡劣環境，區區暑熱更是不在話下。
希微不知道路人已經給她打上了幾個不怎麽好聽的标簽，但就算知道了也不在乎，一邊拿着裝飾用的香木扇小幅度扇着風，一邊随着禮儀人員的接引徑直進了大禮堂。
聽說芙拉也收到了北陸軍校發給她的邀請函，不過她對這些吃席喝酒談天說地的宴會沒興趣，也不想來做什麽優秀校友演講。得到陸明蒼的首肯後，就馬不停蹄地收拾行李帶着隊員進了出入界中心，生怕晚了一步他就後悔收回成命似的。
早些去也行，要是能多受幾頓魔法社會的毒打就好了。
希微這麽想着，擡腳邁入禮堂宴會廳，舒緩的音樂、清新的花香、甜膩的果點香和微喧的人聲漸次湧來。
她的到來引起了一陣小小的騷動議論，賓客們紛紛暗自好奇，這位外貌出衆的女士究竟是何方人物。
宴會廳裏不少人都身着英挺幹練的軍禮服，肩頭的肩章和胸前的資歷章令軍銜身份一目了然。
不愧是軍校建校慶典，軍部大佬雲集啊。
希微才來沒多久，就被校長親自尋來敬酒。她這幾年來所贈款項數目不少，被校領導奉為上賓理所當然。
中庭危機當前，軍費已經是一筆天價支出，軍校能得到的財政撥款本來就不多，大部分時候還得想辦法開源節流，遇到大金主自然得好好捧着。
大約是因為梵爾歌和歸墟的突發事件，全軍進入高度戒備狀态，導致這次北陸軍校慶典的規模縮水了一些。
儀程是之前就安排好的，但如今好多高級別軍官與賓客都來不了了，只能臨時砍掉部分流程。
希微通過制服款式的差異注意到，在場的軍官基本都是北陸洲的國家軍隊軍官，沒有特殊能力，只負責洲內駐防，不在守境軍團編制內。
北陸軍校也有面向普通軍人的軍事專業，這些應該是校友。
賓客占比較多的，都是一些政要富商之流。
希微正聽校領導和一名年輕富商說話，後者看她的目光太赤裸，幾度刻意把話題往她身上引，她都沒理會。
就在這時，校長助理走上前在他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校長的臉色立馬變了一變，強行壓抑着眼底喜色朝幾人說了聲“抱歉失陪”便匆匆出去了。
希微聽到了助理的原話。
——總指揮官來了。
她舉扇掩過鼻尖，露出了一個不甚明顯的微妙笑意。
“希小姐，我可以邀請您跳一支舞嗎？”年輕男人殷勤地朝她欠了欠身，眼中滿含期待。
希微沒理他，而他已然沒了精力感到挫敗，因為宴會廳中大部分目光都在剎那間集中到了門口進來的一行人身上。
嚴格來說，是那一個人身上。
守境軍團總指揮官親自莅臨，北陸軍校蓬荜生輝，在場來賓無不驚喜，恨不得立馬上前攀攀關系混個臉熟。
今天的陸指揮官身着全套軍禮服，墨黑色挺括制服配備金色绶帶，領徽肩章一絲不茍，胸前僅有一只代表身份的胸徽，無需任何勳章資歷來裝點，憑借那張臉，就是全場最衆星捧月的存在。
不得不說，這身還挺帥。
希微擡眸眺去，遠遠地，與男人方向明确直直送來的目光在空中相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