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章
第 35 章
就像他每次看見周向北時,會不由自主因他心軟,看着他的臉就會喜不自勝,忘掉很多不痛快。
原來周向北對他也是一樣。
抱着人入睡前,聞南模模糊糊地想,如果一直這樣,那該多好。
早晨周向北的手機響起來的時候,聞南幾乎是在同一時間醒過來。
他坐起身,沒有自作主張把周向北的手機摁掉,等着鈴聲把周向北吵醒。
周向北伸手把電話挂斷,坐起來閉着眼靠在聞南肩上。
“你起來幹嘛,還早呢,可以再睡會兒。”
“不睡了,”聞南摸了摸他的臉,“想吃什麽,我去給你準備早飯。”
“嗯……不用了,”周向北嗓音裏帶着還沒睡醒的喑啞,“有人來接,會給我帶早餐,你別費神了。”
聞南應了,沒有強求。
“你昨天穿的衣服,想着你今天可能要用,我給你洗了,你去洗臉,我把你衣服拿進來。”
周向北坐直身體,狠狠搓了兩把自己的臉,讓自己更清醒一些。
“其實不用這麽麻煩,衣服有人給我帶,不穿那套也沒事。”
聞南看着他,什麽也沒說。
周向北從床上下來,走向衛生間。
“我洗個澡,你再睡會吧。”
這會兒已經清醒,想睡也睡不着了,聞南去隔壁房間洗漱好,把周向北晾着的衣服收進來疊好。
給樂樂喂奶糕的時候,周向北從房間裏出來,穿着寬松的T恤和短褲,頭發軟軟的垂在額前,很是随意。
“衣服在床上。”
“放着吧,”周向北說,“又不是不回來。”
聞南的心情因這一句話再度愉悅起來。
“也對。走吧,我送你下去。”
周向北沒拒絕,兩個人一起下了樓。
一輛黑色商務車等在小區門口,興許是注意到他們兩個人,副駕駛下來一個年輕男人,恭敬打開車門。
等周向北上了車,那人微微點頭禮貌向聞南致意,緊跟着上了車。
後座的車窗搖了下來,周向北擺手示意他快點進去,聞南笑着揮了下手,目送車子離開。
這樣的一幕,在之後幾天接連上演。
看上去再尋常不過,可聞南卻越來越不安。
他雖然早就料到,這短暫的幸福并不能維持很久,可也沒想到,變化會來的這樣快。
周向北回來的越來越晚,早上卻還是那個時間點離開,有時甚至更早。
有天晚上,直到晚上十一點,聞南都沒有等到周向北回來。
微信對話框裏的字删删減減,最後什麽也沒能發出去。
淩晨兩點,聽到手機提示音,聞南第一時間拿起手機點開。
乍然的光亮刺了下他眼睛,半眯着眼努力适應,點開那條未讀消息。
——趴桌子上睡着了,一覺醒來才發現都已經兩點多了,我今晚就不回去了
一秒後,對方發過來一個問號。
——我這裏怎麽顯示對方正在輸入中,你還沒睡?
本來想裝作沒看到的聞南,不得不回複。
——看到一部挺有意思的電影,沒留意時間
——哈哈,我還以為你這麽晚不睡在等我呢
不等聞南回應,對方緊接着又發。
——快睡吧,小心熬夜禿頭。
——你要是頭發沒了,會變醜的
聞南回他。
——好,這就去睡了
——雖然你沒頭發我也會愛你,但我還是更喜歡有頭發的愛人
——所以,快去睡覺!!!
後面幾個感嘆號,聞南的大腦自動替他轉換成畫面,仿佛周向北這時候就在自己身邊,會把他強硬地摁在床上,惡狠狠讓他睡覺。
——好
對周向北的任何要求,他除了答應,幾乎從來都不拒絕。
周向北發過來一個親親的表情包,聞南給他回過去一個。
興許是察覺到這樣有些沒完沒了,周向北沒有再發,聞南這才放下手機。
躺在床上,直到窗外由黑變藍,變灰,再徹底變白,他也沒有再睡着。
之後幾天,周向北被人送到他這裏時,幾乎都是醉到不省人事。
送他來的那個人,是那天在樓下有一面之緣,來接周向北的年輕男人。
興許是覺得以後會經常碰面,那人跟他介紹說,自己是董事長安排在周向北身邊的助理,叫姜介。
董事長,助理。
好熟悉,又好陌生的詞。
明明是他經常會接觸到的人群,可當這樣的稱呼與周向北聯系在一起,他就覺得很不切實際。
周向北日益忙碌,随之而來的問題是,兩人之間的交流越來越少。
周向北過來他這裏,要麽是累到倒頭就睡,要麽是醉到人事不省。
有次聞南半夜起來,在陽臺抽煙,周向北從他身後環上來。
“我沒想到會這麽忙。”
不止他沒想到,聞南也沒想到。
明明當初提建議的人是他,可現在心裏不痛快的人也是他。
“別生氣,”周向北說,“等我之後不忙了,我們去度假吧。”
“我沒生氣。”聞南轉回身,一如既往平靜又柔和地注視他。
“那你半夜抽煙?”
其實這不是第一次了,只不過以往周向北睡得很沉,毫無所覺,只有今天恰好發現。
聞南松手,任由指尖的煙頭落地,煙灰震落濺開。
擡腳踩上去,碾滅。
“我們很久沒有性生活了。”
夜很黑,房間裏沒有開燈,只有月光影影綽綽照在兩人身上。
還好不是十五,還好不是圓月。
聞南實在害怕,那皎潔明亮的月光會撕開他的僞裝,讓他的脆弱暴露出來,讓他眼中的不安害怕徹底暴露出來。
他只能狀似坦然,用極力鎮定下來的語氣,用這樣一個合理又荒謬的話語來掩蓋他的恐懼。
沒有性生活是表象。
可是表象之後呢?
聞南不想費心思去想了。
他所有的注意力被嘴唇上的綿軟撰取。
“那就做啊。”
周向北貼着他說:“你有腦子沒腦子,不會自己把我弄醒嗎,我又不是不讓。”
聞南堵住他的唇。
不解釋,也不辯駁,手下也不留情。
就放縱這一回。
就這麽一回。
曾經的曾經,周向北靠着親密關系在他這兒獲得安全感。
而現在,風水輪流轉,他竟然也跟那時候的周向北一樣,奢望從這樣的關系中,确認彼此的親密無間。
可那又怎麽樣,起碼周向北現在還願意,願意愛他,願意讓他上。
他願意撫慰他的不安。
情到深處,聞南伏在周向北耳邊,低聲念了一句。
“……你,嗯……你,說什麽?我,沒聽清。”
周向北的聲音斷斷續續,聞南卻不願意再說了。
“沒聽到算了。”
月光灑進卧室裏,有心為這一室旖旎暧昧增添一絲浪漫的色彩。
可聞南并不願意。
他不想要浪漫,他要洶湧澎湃,要勢不可擋,要他和周向北的一切像山石坍塌,像野火蔓延,像沉寂已久的火山噴發,滾滾濃煙熱浪滔天,帶着毀天滅地的氣勢,仿佛天地間什麽也留不下。
如果可以,他希望兩個人可以貫穿彼此的靈魂,誰也放不下誰,誰也離不開誰。
他想要的只是熱情嗎?
并不。
他要的是炙熱,是滾燙,是灼燒人的理智與靈魂般,仿佛可以奮不顧身将自己獻祭出去般濃烈的情感。
聞南可以這樣,但又不可以這樣。
因為他懷裏那個人,是周向北。
是,周向北啊。
那是他精神的栖息地,是他痛苦的終結者和締造者,那是……他的愛人。
聞南不想傷害他,所以總要克制克制再克制。
他要萬分小心,才能讓自己在這段感情中維持理智,才能确保自己不會灼傷周向北。
“小北……”
喊完,聞南又沒了聲音。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說什麽。
好似只是想确認,這個人還在。
靈魂是滾燙的,身體是滾燙的,眼淚也是。
所以,當滾燙的眼淚落在同樣熾熱的身體上,沒有人會注意到。
也可能,會誤認為,那只是汗水。
有那麽一刻,聞南甚至想不管不顧,任由自私的情感掌控口舌,說出他所有不堪的欲望。
你看,我就是這樣一個人,我其實沒有你看到的那麽好。
我是個變态,這樣你還喜歡我嗎?
我這麽糟糕,你別喜歡我了。
他要給出這樣的選擇嗎?要讓周向北放棄自己嗎?
不!當然不可以!
理智被燒穿,聞南毫不介意放下尊嚴,卑微乞求戀愛。
你看,我就是這樣一個人,沒有人愛我,我是這樣長大的。
所以你當然要愛我!
我什麽都沒有了,怎麽可以連你也抛棄我!
我不希望你去找你親生父親,不想讓你依賴別人,不想讓你變成我觸不到的人!
我不想讓你走,你聽到了嗎?
小北……
如果真的有那麽一天,如果低聲下氣苦苦哀求可以留住想要的人,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聞南覺得自己會毫不猶疑去做,會放下身段卑微挽留。
可是……那樣的自己,周向北還會喜歡嗎?
不會的。
沒有人會喜歡滿身泥濘跪在塵埃裏的人,人們都向往光亮,都喜歡站在陽光下的人。
那殘存的最後一點理智告訴聞南,他必須要死守秘密,一定不能把所有一切暴露在周向北面前。
即使有一天周向北決定離開,即使他不能拒絕他的任何要求,也不能展現出那副樣子。
哪怕最後分開,他也希望,周向北只記得自己現在光鮮的模樣。
沒有殘破不堪,沒有卑微軟弱。
第二天早晨,聞南照舊送周向北下樓。
電梯裏只有兩個人,聞南說:“你那邊應該也有住處吧。”
周向北點頭。
“如果住那邊比較方便的話,晚上就別來回跑了,多出來的時間,可以好好休息下。”
他自私地想要周向北每晚都回來,想要他像從前一樣粘着自己,想要兩個人每晚都不分離。
可是,周向北瘦了。
他瘦了,憔悴了,眼下的黑眼圈都快要藏不住。
于是,自私的本能崩塌決堤潰不成軍,愛意高築城防将周向北護在裏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