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狠話
第50章 狠話
聽到趙澤霖輕快的語氣,鄭秋白收緊的心髒如蒙大赦。
這一定算是鄭爺人生中為數不多聽到後,幾乎想要喜極而泣的好消息。
毫無疑問,此刻的他萬般想要留下這個孩子。
在逐漸和過去相重疊的現在,鄭秋白總算就發現,和命運對抗是一件尤為辛苦的事情。
他的所作所為,就像是螳臂當車,毫無用處,甚至引人發笑。
但只有這個孩子,是超出命運軌跡的意外,是上輩子不曾發生,而這輩子實在讓人超乎意料的出現。
無論如何,鄭秋白現如今都想試着留下它,他已經坦然接受自己曾和霍峋錯過、生生不見,對面不識,或許這輩子那悲慘的一切還是會如常發生。
可萬一,這個寶寶會成為一切變得不同的新開始呢?
縱使沒有萬一,它也可以讓形單影只的鄭爺不再是這個世界上孤零零的存在。
它是鄭秋白血脈相連的小孩。
它天生就是來愛鄭秋白的。
清除閑雜人等的病房,趙院長耐心回複着病人的詢問。
想當爸爸的鄭爺有好多好多的問題萦繞心頭。
比如,“我剛剛懷孕的時候,喝了很多酒,這會不會對孩子有什麽影響?”
還有,“懷孕期間流了這麽多血,會不會流掉它的營養,萬一它發育不好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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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及,“我想盡力生下它,但它,應該不會和我一樣,是……這種身體吧?”
趙澤霖挨個同他解釋,還不忘寬慰:“可能會有影響,但都不是大問題,等胎兒成長到一定地步,我們也會有排畸的檢查。您現在大可以放心,這個關頭,我們最大的任務肯定是等寶寶的胎心出現。”
趙院長擺專業講道理,有理有據,将鄭爺哄得心放進了肚子裏。
臨走前,他道:“不過為了防止再有昨晚的事情發生,我建議您還是叫一位親屬來陪床,萬一有什麽突發事件,可以托付他做主。”
鄭爺點頭,“我知道了。”
話這樣說,鄭秋白卻也頭疼找誰。
告訴霍峋肯定不可能,別看這小子以後是個牛b閃蛋的投行大老板,現在就是個十九歲的毛頭小子。
他自己都是個孩子,怎麽能負擔另一個小孩的責任。
再說了,萬一連帶着霍家都知道了,無外乎兩種結果,一是同鄭秋白搶奪孩子的撫養權,二是覺得鄭秋白這樣的身份哪裏配得上懷霍峋的孩子,逼迫他打胎。
無論是哪種可能,鄭爺都接受不了。
孩子可以沒有爸爸,但他不能沒有孩子。
周圍算得上靠譜的人,鄭爺搜羅了一圈,最終把目光落在了勤勤懇懇削蘋果的阿良身上。
這兩輩子,阿良對他都算是仁至義盡了。
反而他,并沒有讓阿良走上更好更長遠的人生道路。
鄭秋白長嘆一聲,開口道:“阿良。”
“老板?”
“我有事求你。”
阿良立馬坐正,“老板,您有事情,吩咐我就行。”
哪裏用得着這麽客氣?
鄭秋白說往東,阿良絕不往西。
畢竟他倆之間是過命的交情。
當年阿良在京華大學附近當幫派小流氓,每天不是打打殺殺,就蹲局子。
他做這行,因為家裏實在貧困,阿良老娘病了,妹妹還在讀初中,老爹好賭背井離鄉去躲債,多年來都音信全無。
阿良只能靠一身蠻力和不怕死的狠勁掙錢,這種活計,來錢都快。
就是後來打嚴,阿良頭頂大哥被抓了,他也沒活兒了,聽說京華大學那裏面不少有錢的學生,生活費就幾百塊,搶幾個學生來錢比他去擋刀子還快。
就這樣,阿良又走上了一條邪路。
他沒搶幾個,就搶到了鄭秋白腦袋上,第二天,就被鄭秋白的男跟班兒們圍着打了一頓。
這件事不是鄭爺授意的,只是單純有人想為他出氣,于是當天攔住這起鬥毆的,也是得到消息的鄭秋白,他可不想被學校連坐處分。
但在阿良的視角裏,他只知道自己被京華大學的學生群起而攻之,然後,昨天被他搶了一百塊錢的漂亮男學生就從天而降,只是淺淺說了幾句話,就從那群殺紅眼的大小夥子手裏把他救下來了,甚至還給了他二百塊錢看傷。
阿良問他:“你為什麽救我。”
鄭秋白答:“我單純看不慣以多欺少。”
這回答俠義極了,正好說到阿良這種社會人的心坎上。
從那之後,阿良也成了鄭秋白的走狗他跟着鄭秋白,從對方畢業到如今成為金玉庭的老板,始終如一。
鄭爺知道阿良是個實誠心眼的,但也覺得這事有點吓人,他垂下眼睫,“阿良,這事你可能會接受不了。”
“老板,我都能接受,您說吧,您是不是想讓我捅那霍老總幾刀?我也看不慣他!”
“?”
“他把您搞成這樣,他也得嘗嘗這種滋味,捅了他高低蹲幾年號子,無所謂,我能幹!”
“我倒也沒有那麽恨他。”鄭爺哭笑不得,這事也絕對不能幹。
阿良要是動了霍嵘,霍家肯定不能放過他。
怕阿良還要繼續語出驚人,鄭秋白道:“拜托你的事和別人沒關系,是我自己的事,我之所以住院,是懷孕了。”
“啊?”阿良張開的嘴僵成一個圓圓的o形,好不滑稽。
鄭秋白一鼓作氣,“醫生跟我說,怕再有昨天晚上那種情況,需要有個監護人能處理簽字,比如一些病危通知書,我想把這件事交給你。”
雖然還沒緩過勁,但阿良點頭道:“我能行。”
“這件事,暫時也不要告訴別人。”鄭秋白道:“畢竟,這也不算小事。”
“我明白,我明白。”阿良眼神亂飄,心裏亂的很。
他對小老板身上的傳聞多少也有所耳聞,但他每天都給鄭秋白開車,鄭秋白身邊有沒有亂七八糟的人,他最清楚不過了。
咋就能突然懷孕呢?
還有他沒看見過的野男人?
這孩子爸爸是哪個?
鄭秋白不知道,阿良的震驚,其實不是他好端端的竟然懷孕了,而是他竟然有能成功隐瞞到連阿良都不清楚的親密關系。
這也太荒謬了。
心不在焉阿良繼續削蘋果,好好的富士蘋果,最終在他手上就剩下一個核了。
“阿良,你要是想問什麽,就直說吧。”鄭秋白啃起蘋果核,也是甜的。
阿良眨巴着淳樸小眼,“老板,您對象是哪個啊?您懷孕了,他都不來看一眼的?”
是燕城哪個有頭有臉有家室的富商?
還是,是昨天晚上來的霍嵘?
霍老二那麽表現,其實是不想要孩子?
天殺的!
阿良狠狠皺起眉頭,“不是姓霍的吧?”
“你怎麽知道?”鄭爺嘴裏的蘋果差點嗆進氣管兒。
他和霍峋這輩子在金玉庭隐瞞的還挺好的吧?
阿良手上的水果刀直抖,“怎麽能是他!?他哪裏像是能做個好爸爸的樣子!”
霍嵘比阿良死外面的老爹還差勁!
“我知道。”鄭秋白沒想讓霍峋年輕輕就當爹。
“那現在,您要——”
“我自己生,自己養。”鄭秋白不算富豪,手上也沒什麽權勢,但到底是個小老板,有點銀子,要養活他和孩子,也是綽綽有餘。
阿良其實覺得,這樣選,有點便宜霍嵘那麽個缺德帶冒煙的,高低得讓他拿出來他們小老板的青春損失費,還有未來小小老板的奶粉尿布費,一路供到孩子上大學才行。
不過向霍嵘伸手,鄭秋白和那些養在外面仰人鼻息生活的二奶就沒區別了。
他們老板有骨氣,有本事,就該這樣堂堂正正的活。
京市霍家人又怎麽了,不過也就是他們老板抱孩子的精子提供器。
阿良思想轉變極快,狠狠一點頭贊同小老板的想法,坐下又拿起一顆蘋果,輕輕削起皮來。
*
霍峋在燕城待不下去了,準确的說,他在鄭秋白不在的城市待不下去了。
他現在就想見到鄭秋白,趁一切還沒到上輩子那般不可挽回的地步。
霍峋去了金玉庭,向值班的薛柔打聽,鄭秋白去了哪個城市出差,大概還有多久才能回來。
薛柔挑眉,“出差?”
這奇怪的語調,叫霍峋敏銳聽出了不對,“難道他沒去出差嗎?”
“啊,”薛柔轉了轉眼珠,“老板和你說出差,那就是出差。”
霍峋也不糾纏,低頭打開自己的皮夾,抽出一張卡,“我今天點的酒,都記在你的提成上。”
薛柔的眼睛亮了。
霍峋繼續加碼,“點多少,你做主。”
“老板可能是怕你擔心,才跟你說謊。其實他好像生病了,現在在醫院。”
“住院?”
“是呀,住院。”薛柔把前段時間接到阿良電話的事情原原本本講了,“但我不知道他在哪家醫院,這種事也不好讓外人知道,怕有客人打聽來會打擾他養病。他這次住院,也只帶了阿良去。”
離開金玉庭的霍峋沿着燕城的小路走了一段,等他回過神時,已經站在了那家門庭若市的蒼蠅館子前。
面館,香辛料獨特的牛肉湯味道飄浮在空氣裏,引人胃口大開。
和他夢裏看到的一般無二,甚至連細節都一模一樣。
霍峋站在店門前,低頭捏緊了自己的手機。
這一刻,他想要給鄭秋白打過去,質問他為什麽瞞着自己生病的事情。
他也想給過去的鄭秋白打過去,問問對方最後到底有沒有那麽一點後悔把他趕走。
但最終,霍峋的第一通電話打回了家裏,他打給了霍嵘。
忙音接通的瞬間,霍峋陰恻恻道:“霍嵘,你以後能不能別再對鄭秋白搞小動作了。”
“你想做什麽,有什麽不甘心不高興,大不了都沖我來,但你再敢招惹鄭秋白,就別怪我不認你這個哥。”
話筒那邊的霍嵘在開會,新綜藝的籌備會。
霍峋那有種魚死網破勁兒的狠話叫他啞然,張嘴剛想罵,可對面已經挂了他的電話。
“媽的。”霍嵘心裏一突。
散會後,沈衾想到昨天晚上霍嵘叫他去查的藥已經查清,間苯二酚和黃體酮加在一起,毫無疑問要用到孕婦身上。
只是還沒等他開口,心口堵着一團火的霍嵘先開口了,“別說了,我不想知道!都和我沒關系!該心疼的也不是我!”
*
坐進面館點了一碗面的霍峋總算決心給鄭秋白打去了電話。
嘟嘟兩聲,對面接通了。
鄭秋白說:“怎麽給我打電話了?”
霍峋剛想回話,可眼淚已經先一瞬落了下來。
正好掉進了面碗裏。
霍峋壓抑着哽咽問:“你為什麽,就是不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