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他喜歡我
第34章 他喜歡我
關禁閉沒有其它事情做,除了忍饑挨餓,霍峋大把空閑閉着眼睛胡思亂想。
老話說陷入愛情裏的年輕男人就是傻帽兒。
霍峋從前對這句話深以為然,他在青春期時也見過身邊的李晌之流為了高年級的學姐,在聯歡會舉着吉他登臺唱個五音不全的情歌,又或者約着人去旱冰場展現他笨拙如帝企鵝的翻滾身姿。
那真是使勁渾身解數,大公雞一般風騷求偶,老自信了,每次結束都覺得能給人家姑娘迷的五迷三道不着四六。
現在再提起來,李晌一定是第一個打斷兄弟們調侃的,他自己也覺得丢人,不過這份丢人也是幸福的。
“那時候是初戀吶,初戀!這腦袋裏都被荷爾蒙啊多巴胺啊塞滿了,做出不正常的事來才對味兒。”
李晌在桌上環視一圈,“我姐說過,平時越冷靜聰明的人,談戀愛越瘋,所以那種愛裝深沉太心機的不能找。”
這話不擺明了罵霍峋。
不過事實證明,霍峋的确是條咬人不叫的瘋狗。
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倘若他的對手不是古板到以體罰為金科玉律的霍峥,恐怕也不至于這樣凄慘地被拎出去。
但沒辦法,和霍峥這樣的武夫,打架是打不過他的保镖,講理也講不通這新時代的自由。
當然,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只占了霍少爺聰明至極大腦的一點點地方,剩下的地兒,那自然都是鄭秋白。
原來愛情就是一種怪病,霍峋只要想到這個人,在雜物室這狹窄痛苦的環境裏,也能笑出來了。
哪怕霍嵘罵霍峋是“癞蛤蟆想吃天鵝肉”,霍少爺冷靜下來後,也不再被他的惡語相向影響半分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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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可不是癞蛤蟆,而且天鵝肉早已經落進他嘴裏了。
鄭秋白吻過他。
那時刺激的一切都清晰刻在霍峋的腦子裏,他這腦袋,交易廳大屏上的數字掃一眼都能記上三四個月,有關鄭秋白的一切,他自然這輩子也不會忘。
所以他确定以及肯定,他和鄭秋白之間第一個不是單純親嘴皮子的深吻,是對方發起的。
鄭秋白吻了他。
倘若一點不喜歡他,需要吻他嗎,需要吻的那樣深,那麽用力嗎?
做金融的人,多少都有點通病,他們需要精确的數據和靠譜的消息來佐證自己得出的結果,進而做出決策。
于是禁閉室裏這點時間,霍峋就像是個偵探,慢條斯理在記憶裏搜尋鄭秋白愛他的證據。
不搜不知道,一搜吓一跳。
不喜歡他,會一開始就默默找人保護他嗎?
不喜歡他,會對他那樣惡劣态度都好言好語笑臉相向嗎?
不喜歡他,會帶他回家,給他買錢夾買衣服,幫他找工作,幫他出氣,培養他待人接物的能力嗎?
最重要的,鄭秋白不喜歡他,會為他犧牲到展露那個隐藏在流言裏的秘密嗎?
親眼看到那處殘缺的霍峋其實有驚訝,但随即他就覺得合理了。
從命運的角度看,鄭秋白這麽完美的人,總要有點不同,才顯得上天公平。
再說,見多識廣的霍峋也不覺得這樣的鄭秋白是怪異殘缺的。
蝴蝶類群中有一特殊科屬,叫陰陽蝶。
陰陽蝶兩側翅膀花色、形态迥異,并不對稱,因為這種蝴蝶同時呈現了雄性和雌性兩種性狀,這是自然界孕育過程中自然而然發生的雌雄嵌合現象。
它們極其少見,每每出現都會引起大規模的讨論和轟動,但毫無疑問,陰陽蝶是珍稀而美麗的。
蝴蝶如此,人不也如此。
有幸得到陰陽蝶标本的收藏家放棄它的可能性為0。
同樣,想要抓住鄭秋白的霍峋,放棄鄭蝴蝶的概率也為0。
霍源作為霍家唯一脾氣親和柔軟的和事佬,來探望他那寧可餓死也不求饒的犟種弟弟時,帶來了一個好消息,“大哥準備把你放出去了。”
“條件呢?”霍峋可不覺得霍峥會平白無故把他放出去。
“很簡單,這周六你有一場相親,對方是陳書記家的小女兒,陳燕雪,比你大五歲,海歸碩士……”
霍峋眉頭一皺,當即就要發作。
讓他去相親?有沒有搞錯,他才十九歲!
“但只要你這次做的讓霍家和陳家都滿意,大哥就不會再限制你的自由,到時候任你想去燕城還是海市。”
“什麽是叫你們滿意,是讓我随便找個女人結婚生子你們才滿意嗎?”霍峋狠狠一捶床,連帶輸液器都跟着晃蕩,“我就那麽下賤嗎?我說了我有喜歡人——”
霍源扶了扶眼鏡,“婚姻和談感情不是一回事,你倆還想結婚不成?結婚還是要有合适的人選。”
霍峋冷笑,“怪不得你和我二嫂分居好幾年。我二嫂在外國身邊估計都換了好幾個白人,看來這樣的婚姻關系很合适你。”
被嘲諷帶綠帽的霍源:……
終于,霍峋成功地讓每一個霍家兄長都想撸袖子動手揍死他。
“霍峋,你要是這樣講,我們沒有什麽可聊的了。”
“我原本就不想和你聊,出去。”霍峋偏開頭。
霍源深吸一口氣,“那個叫鄭秋白的,是開會所的,沒錯吧。”
“你要威脅我?”
“我不是要威脅你。”霍源抽出當初霍峥給他看的那份文件丢過去,“我只是要告訴你,你對他而言絕不特殊,霍嵘說的也沒錯,你就是剃頭挑子一頭熱。”
“他喜歡我!”霍峋氣鼓鼓的。
“如果你有這種錯覺,那證明他可以同時喜歡很多人。”霍源借着關系網在周圍幾個好玩的老友那打聽了一下,還真有人是金玉庭的常客,只是他們都年紀大了,自然不會拉下臉去追求一個年輕小輩。
不過有關鄭秋白的傳言還是不少,追求他的人絡繹不絕,這小子操縱人心有一手,明擺着是不拒絕也不答應。
這種人情場合,這樣做也不是錯,反倒是聰明,不得罪人。
但誰能保證,鄭秋白不是釣他家老五的同時,還釣着其它人家老大老二老三老四的。
霍源能理解霍峋這第一次戀愛的上頭,可有些人不合适就是不合适。
如果是霍源在管教弟弟,他大概更傾向于放任自流。
因為霍峋倔強又獨的性格,使他注定無法适應一個夜場裏的愛人,他因對方的長袖善舞善于調情的特質被吸引,最終也會被這些東西推遠。
這兩個人就算在一起,也肯定會分手。
霍源一個搞計算機的,做數據分析從未出過錯。
“總之,只要你能叫家裏人滿意,大哥就不會再叫人盯着你,有時候做事應該婉轉一點,你太激進,撞的頭破血流,這樣不好。”
“明明這件事有更簡單的解決辦法,不是嗎?”
霍源的話叫霍峋沒由來想起鄭秋白,他垂下眼睑,“他有沒有找過我?”
“這我哪裏知道,我又不認識他。”但霍源估摸着那人是沒找,他有分寸的話,就絕對不會找。
最終,霍峋松口答應了和陳雪燕的見面,家裏對他的管制一瞬寬松了起來,只是如果他要出家門,還是有保镖司機一路跟着。
京市的私人高端會所這年頭多叫俱樂部,除了入會費用是個天價,還要有老會員推薦,再做背景調查。
霍峋這一代,托長輩的福,打小就在這地兒混熟了。
李晌看見身後跟個保镖的霍少出現在包間裏,啧啧兩聲,“不就出來吃個飯,還能把你吃丢了?”
他又看向保镖,“哥們,這我們自己人聚會,你要是沒事就出去吧,霍峋他再大的本事,也不能從這京市俱樂部遁地跑了。”
保镖環視一周,确保餐廳裏的餘下人都是跟着霍峋玩的好的熟面孔,才扭頭出了包間。
總算擺脫束縛的霍少爺往沙發上一靠,松了松脖頸上的領帶,“幫我個忙。”
“你先說什麽忙。”李晌和其餘人從臺球桌前起身,手上支着定制杆,“你大哥我們也惹不起,他打人是真揍,瞧瞧給你這小臉扇青紫的。”
他們英俊潇灑的霍少爺現在嘴角還破一塊子呢,別提多我見猶憐了。
霍峋拍開李晌碰他的手,“周六我要去相親。”
“好家夥,這是家裏終于管不住你,要請救兵了。”開口調侃的二代坐在酒櫃前,低頭剪雪茄,“早就讓你跟我跑,等飛到港灣,你大哥要拿你也費勁。”
李晌錘他,“元麒龍,丫天天港灣港灣,看你是去讀兩天書忘本兒了。”
“我可沒忘本兒,我就事論事,那地方的确比內陸環境好,接軌國際,你們要做期貨盯港股也方便不是?最重要的,天高皇帝遠,家裏管不到。”元麒龍如今人在港灣炒外彙,也是發了點小財,他長這麽大,在內陸可還沒見過哪個城市這樣紙醉金迷,倘若有錢,黑夜也給你變白天。李晌一聽這,頓時覺得在理,“也對,你要在內陸,動不動你大哥就要捉你,去港灣,便利你發展。”
要是沒有鄭秋白,霍峋可能還真要對去如今華國GDP第一港灣動心思了,但現在,他就想去那遍地土坷垃的小小燕城。
“現在還不是時候。”就算去,他也要帶鄭秋白一起去。
“好吧好吧,不過誰同你相親?”元麒龍說句公道話,他這發小那真是,“閻羅王嫁女,鬼要。”
李晌拍他,“說點大家夥兒能聽懂的。”
“就是說他沒人敢要。”
哄堂大笑。
霍峋也不惱,“所以你們有人想替我相親嗎?”
霍少爺始終覺得,他現在已經算不得單身了,和一位單身女士相親那就是欺騙,不如把這機會讓給他一個個打光棍兒的哥們兒。
滿室寂靜。
“你是看不得你大哥只打死你一個,死也要扯我們一個做墊背?”
黃泉路上還做兄弟。
“我是看你們還打光棍,好心。”霍峋冷着臉說好心,壓根沒人信。
李晌率先擺手,“不幹,兄弟能開車載你逃婚,但不能幫你做替死鬼。”
元麒龍點頭,“我也。”
霍峋點頭,“好,那周六結束,你們開車送我去燕城。”
開車送霍峋去燕城倒沒什麽問題,李晌等人沒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你又去燕城幹什麽?”
霍少爺字正腔圓:“去找人私奔。”
這場相親最終出場的還是霍少爺,地點定在官府菜四合院,時間是傍晚。
為此一大早霍峥就開始對霍峋說教,一會讓他記得有點風度,一會讓他成熟些,陳禾則勸他別緊張,這就是見見面交朋友。
臨近出門,霍峥又道:“不讓人看着你,不代表你可以為所欲為,如果你想保持現狀,最好讓小陳對你滿意。”
“那她要是就對我不滿意呢?”
霍峥眉頭一皺,“那就是你誠心的!別逼我扇你。”
“我只答應你們去相親,別的不保證。”說完霍峋長腿一邁上了車。
陳禾也是勸丈夫,“行了,能去相親你就該知足了,再說,哪有見一面就逼着人家結婚的?萬一就是沒瞅對眼呢,這種事急不來。”
“急不來也得急。”霍峥只怕一給霍峋自由,這小子就又去亂搞男男關系了,他巴不得霍峋明天就去登記領證,後天就抱孩子。
他都做好準備了,倘若這個霍峋沒看對眼,那從此以後就三天給他相一位,這世上那麽多好女孩,遲早有霍峋喜歡的。
“給霍嵘打電話,讓他也尋摸尋摸年齡合适的,他接觸的漂亮姑娘多。”
前去相親的霍峋收拾的尤為得體,見面時極有禮貌,他對這個相親對象還有點歉意,到底耽誤了人家時間。
對面的陳燕雪看着他的目光倒是溫和,沒有任何挑剔,“你哥哥是很不想和我相親嗎,怎麽你推出來做擋箭牌。”
霍峋這才知道,這場相親一開始定的是霍嵘。
“我不清楚,抱歉。”
“不用抱歉,我也要說清,我一開始是聽霍嵘會來才決定相親的,你雖然是他弟弟,但看起來一點也不像呢。”陳燕雪笑的溫婉,“而且你也太小了,好歹霍嵘還算和我年紀相當。”
這一頓飯,莫名就被陳燕雪把話題帶到了霍嵘身上,霍峋間或回答陳燕雪幾個有關霍老三的問題,剩下的時間光埋頭苦吃了。
因為霍峋吃的認真,這頓飯結束的也早,禮貌地将陳燕雪送上回家的車,元麒龍的車也從街口繞了進來。
李晌一看坐上車的霍峋連西服都沒換,“你不回家先換身衣裳?”
“不回。”這一周多霍峋在霍家已經待的夠夠的了,他現在就要即刻出發去見鄭秋白。
*
周六,金玉庭的酒水拍賣會從下午開始,鄭秋白這個老板做的很謙恭,每一位到場的VIP他都親手奉上了伴手禮,笑臉迎人。
拍賣會來的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富商多于低調的政客,為幾瓶酒角逐起來戰況也是相當激烈。
銷售經理預知到了今天的狀況,但還是忍不住感慨他們家小老板的腦瓜好使,金玉庭從前可沒有這樣的活動,眼看那些一次次舉起的拍子,都是一千塊一千塊的往起加。
雖然白搭了些伴手禮,但其實那盒子裏裝的格蘭凱恩杯都是從南三條小市場批發的,看着漂亮,一只十塊。
論精打細算,粗中有細,誰能比過他們老板啊!
鄭秋白坐在後臺,對眼前的成果也很滿意,這不一下午,金玉庭一年多的會員費就全掙出來了。
現在是還沒有會所主動做慈善的,互聯網博客也沒有未來那麽發達,要不他高低還要加一個公益噱頭再造造勢。
拍賣會晚間結束,倉庫裏高價洋酒與紅酒只餘下了金玉庭未來一年半的銷售量,剩下的全數賣出,有的客人當天取走帶回家,有的就直接寄存金玉庭,來的時候再開。
“鄭老板,你這拍賣辦的可好,只是現在海關都禁嚴了,你這些酒都是從哪來的?”
“我自然有我的門路。”鄭秋白眼睛一彎,笑的禮貌,話也說的半遮半掩,顯得他倍兒有能耐。
不知道鄭秋白抓住時間差和信息差的人,得覺得他本事已經大到能從嚴查的海關弄進來貨物了。
拍賣會結束,是一個小型的品酒沙龍,留下的客人不多,三三兩兩散落在寬敞的總統包間內,專業的酒水品鑒師一一為他們講解手中幾款洋酒和紅酒的味道與香氣,跟什麽樣的芝士、火腿組合才叫絕配。
這一環節純粹是裝模作樣陶冶情操的,看着人還坐在沙發裏搖晃紅酒杯認真品味的鄭爺,實際上心裏想的都是一會怎麽看賬本才能讓嘴角的笑不那麽明顯。
鄭秋白毫不避諱地承認他愛錢,這世上沒人能不愛錢。
身側沙發坐墊一沉,“秋白。”
坐下來的是一個穿花西裝的瘦高年輕人,他頭發挑染了幾撮灰白,眉眼輕佻,眉頭上還有穿過皮肉的釘子裝飾品。
這又是鄭爺理解不了的時尚。
“許少。”鄭秋白笑着和來人碰了杯,腰板卻下意識坐直,不再是慵懶沒骨頭的樣子。
“我今天在你這拍了一百萬的酒。”許少伸出手,落到鄭秋白的肩上,很輕,卻存在感鮮明,“還沒少給你當托兒,你怎麽也該感謝感謝我吧。”
“這一杯我敬許少。”鄭秋白将一杯底兒的紅酒一飲而盡,借着揚手喝酒的姿勢,擋開了許新時的手。
夜場裏鄭秋白的追求者分為兩類,一類是含蓄的,點到即止,恪守分寸;另一類則是死纏爛打,越挫越勇,瘋狂要命。
許新時,恰好屬于第二類。
去年鄭秋白過生日,他是開着車送來了一後備箱的錢,鄭秋白不要,他就在包間裏給侍應生們撒着當小費。
許家在津海做電力産業的,家大業大,許新時才敢在燕城這麽鬧。
不過,他對鄭秋白的追求僅限于燕城,在津海,他有別的情兒,也是津海夜場牛逼的人物。
鄭秋白不想和那素未謀面的情兒扯頭花,站起身,“許少,時間不早了,我還有賬目要看,您好好玩兒。”
鄭秋白借口看賬本走了,實際扭頭就下了一樓,讓阿良開車送他回家,誰知道那瘋癫的許新時會不會闖進他辦公室。
這個點燕城大街上基本都空了,阿良開車穩當,一路是暢通無阻。
滴滴——強烈的鳴笛聲從後方傳來,連續不斷,聲音擾民。
鄭秋白扭頭一瞧,被刺的眯起眼,那是一輛開着遠光的轎車,正提速逼近他的車。
兩輛車很快就到了并行的地步,阿良驚出一腦袋汗,“老板,這傻b好像想截停我們。”
“停車。”再開下去,都得出事。
鄭秋白的車靠道邊停下,白車也跟着停下了。
許新時從駕駛座上下來,流氓似的往車前蓋一靠,“怎麽不繼續開了,我還想跟到你家樓下呢。”
“許少這是什麽意思?”鄭爺眯眼。
“什麽意思?鄭秋白,我追你兩年了,該給我個準信了吧?”
“你想要什麽準信?”
許新時笑了,仗着在大街上,四下無人,他說的話很大聲,故意給鄭秋白難看,“你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那當然是我想睡你啊,你到底給不給我睡?給個準話行不行?”
話音剛落,一輛京牌黑車迅速停靠兩輛車之間,後座車門被砰一下子打開,其中猛的竄出一個敏捷的黑影。
速度之快,鄭秋白都沒來得及反應這東西是人是狗。
下一秒,許新時被踹倒在道邊綠化草地裏,哀嚎一聲。
氣鼓鼓的霍峋一腳踩住那小癟三的臉,“睡你大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