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第 32 章
“雲娘子, 我們奉命來取殷恪的性命,不願傷及無辜,請讓開。”
雲若菱醫術精湛, 随殷恪到各處村落為百姓治病,在南方各州早就聲名遠揚, 被尊稱為“菩薩娘子”, 因此這幾個蒙面刺客還記得不要誤傷她。
雲若菱擋在殷恪的窗前, 頭腦飛速運轉,已經後悔自己把殷恪染了時疫的事情告知村民,消息傳出去, 刺殺的人立刻就來了。
殷恪如今正在風口浪尖上, 那些南方大族巴不得他死, 一聽說他染了病,就這般迫不及待,雲若菱冷聲問道:“你們是誰的人?”
“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名滿天下的殷公子,即将成為我們幾兄弟的刀下鬼!”
幾人直接亮出刀刃,示意雲若菱不離開,将會連她一起砍了。
雲若菱卻分毫不動, 弱質女子就那樣站在殷恪的床邊, 怕的渾身發抖,忽然推翻了身旁老舊的木頭桌子, 上面擺滿了靳逾的畫筆和紙硯,零零散散落了一地。
幾個刺客對視,握緊手中尖刀跳過桌子, 卻在刀尖觸碰到雲若菱的那一刻,全都大睜着眼睛, 口角吐血,向後倒下。
他們的後背都中了飛镖,殷府的侍衛進入屋內,只見滿地狼藉,刺客歪七扭八地倒在地上,雲若菱鬓發散落倒在公子的床邊。
“公子!屬下來遲了。”
侍衛們發現,雲若菱的臉上從嘴角到鬓邊,多了一道傷痕,不是很深卻一直在流血,天姿國色的容貌破了相。
“雲娘子,你的臉受傷了……”
“我受傷了……”雲若菱想要觸碰自己的臉卻收回手,滿臉驚懼,“方才那些刺客不由分說沖過來,我很害怕,還是擋在了公子前面……”
她突然驚醒,“公子呢,公子他有沒有事?”
“娘子,公子他沒有受任何傷,您臉上的傷很嚴重,先包紮一下止住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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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沒事就好,公子沒事就好……”
侍衛們滿心不忍,雲若菱可是江東國色,不少人心底的白月光,既憐她一片癡心,為了救公子,連女兒家最在意的臉面也不管不顧,又為她的忠貞感染,心底軟成一片。
雲若菱則渲染垂淚的同時,把袖子裏沾着自己的血的碎瓷片藏得更深,又把地上的瓷碗碎片踢到床下。
殷恪行事太過高調,她和他一起遭遇過數次刺殺,全部逢兇化吉,他自己有些功夫,殷家的侍衛也甚為得力,即便在這偏僻的村落,也絕不會離他太遠。
刺客出現的時候,雲若菱就想到了,殷家的侍衛會很快趕過來。面對那幾個人兇神惡煞的目光,她突然想到自己面前最大的困境,是她沒有辦法讓殷恪愛上他。
一個不近女色的溫雅君子,她深知自己如果傾吐愛慕,馬上就會招來他的厭煩,所以她盡量用合理的理由留在他身邊,盡力去貼近揣測他的喜好,不斷改變自己和他的相處方式。
但是太慢了,殷恪對她有好感,但那好感增長得太慢,她用了三年的時間,才讓自己獲得比尋常人親近一點點的位置。
既然他不近女色……既然她所愛慕的殷公子當真那般高尚,鮮豔的皮囊在他眼裏只是腐朽枯骨,那她擁有這張美麗的臉并不具有任何增益,不如,換成籌碼。
電光火石之間,她推翻了桌子,藏起一塊碎瓷片。
雲若菱包紮好自己的臉,看着暗黃的銅鏡裏頭自己的臉,覺得自己的眼神比姜家小娘子要深沉許多。
她抱着昨日松煙幫殷恪換下來的衣裳,從袖子裏拿出殷公子親自做的山楂糕,大打開油紙包,裏頭的糕點完全涼透了,融成一坨。
殷恪做好這糕點就病倒了,還沒來得及給姜螢螢,她拈着糕點,小口小口吃下。
牽動臉上傷口,她卻沒什麽表情,默默忍受劇痛。她比不得姜家小娘子,她必須用盡全力,才能得到想要的東西。
畫舫上,徐芳的畫作原本商量好了,由一位朱家的子弟購入,連同着花魁雲雀姑娘的初夜一道賣出,執掌畫舫的菩玉娘子早就掰着手指頭等待銀子進賬。
拍賣環節按照慣例進行,除了那位朱公子,其餘人都是托兒,敷衍叫價,只等朱公子叫出預訂的價錢,這樁交易便算成了。
這是初出茅廬的朱公子向名士圈子交的投名狀,用銀子砸出風雅名聲,還有嬌美動人的雲雀姑娘相伴,那畫師徐芳則才名雙收。
衆人向朱公子恭維之際,卻有一小厮打扮,身材精壯的男子走到臺上,對團扇掩面偷笑的菩玉娘子說了幾句話。
菩玉娘子立即收了笑臉,問了他幾句話,那人一一對答,不卑不亢,還對她出示了一塊玉牌。
菩玉娘子高聲道:“朱公子,且慢,還有一位司馬公子出價,五萬兩。”
“五萬兩!”全場嘩然,那位朱公子更是笑容僵住,用眼神質問菩玉娘子這是怎麽回事。
五萬兩,是他出價的十倍,人們竊竊私語:“瘋了吧,誰用五萬兩買一幅畫……”
“司馬公子……是哪位皇室子弟吧?”
司馬是國姓,除了幾位皇帝寵信的直系親王,誰還有這樣的財力?人們想了一圈,福康王司馬鞠是最愛玩的,卻不曾聽說過他愛書畫,福祿王司馬應雖然受寵,卻從來謹言慎行,陪着太後常伴青燈古佛。
該不會是大皇子或者二皇子吧?
朱公子的臉色紅紅白白,到底是大族子弟,很快調整過來,不再生氣反而彬彬有禮道:“是哪位貴人不妨出來一見,既然看下同一幅畫,便是有緣。”
衆人伸長了脖子,只見一人走到人群中央,竟是位還未長成的小公子,眉眼驕矜貴不可言。
他向四周比他高上半個頭的公t子們拱手,“本殿是當今五皇子,司馬劭。”
沒有人敢冒充皇子,衆人立即躬身下拜,司馬劭說不必多禮,面向朱公子:“公子說的不錯,我們同時看上一幅畫便是有緣,公子不會怪我橫刀奪愛吧。”
“不,當然不會,五殿下難得來到景州,我們還未盡到地主之誼,這徐芳的畫作殿下看得上,自然應當讓給殿下。”
他們最近走聽說了,五皇子和姜家的小娘子一起來了南方,搶奪一個沒有名氣的小畫師,事情鬧得很大。
沒想到五殿下竟然會來到這畫舫,不過,朱公子買下這副畫原本也不是多欣賞徐芳,既然五殿下想要,讓給他也不無不可。
對于掌事的菩玉娘子,更眉開眼笑,扭着腰來到他們跟前:“五殿下年紀輕輕,沒想到便有這般雅興,徐公子怎麽還不過來感謝殿下呢!”
原本說好的五千兩銀子交易,突然變成了五萬兩,拿到手的抽成自然翻幾倍,菩玉娘子十分高興地把徐芳的畫作雙手奉上。
司馬劭眼神一動,侍衛想要伸手接過,菩玉娘子錯開身子,“唉——殿下想來不知,我們這畫舫裏頭,是先交了銀子才能收貨的。”
司馬劭微微愠怒:“你怕本殿下不付銀子?”
菩玉娘子眼波流轉,把畫卷奉上:“奴家不是這個意思,皇子殿下的信譽自然是有的。”
侍衛把畫卷卷起來塞進卷軸,動作粗魯,菩玉娘子看着那價值五萬兩的畫作被這樣對待,不禁心疼。
下一刻,讓所有人大吃一驚,五皇子徑直走向一道雅座之前,向裏頭的人恭敬拱手。
“劭兒将姐姐喜愛的徐芳的畫作送給姐姐,姐姐消消氣,原諒劭兒吧。”
清高淡漠的皇子殿下,竟然擺出了這樣一副恭敬的做派,已叫衆人心中赫然。又聽見他低聲下氣地喚着姐姐,他的姐姐,可不就是那位中宮皇後膝下唯一的孩子,也是大梁唯一的公主,司馬鳶麽!
三公主殿下,竟也來了景州?
衆人猜測紛紛之際,一片黑暗的雅座裏頭終于有了動靜,一女子滿身高華,輕移買下蓮步而出,發髻上簪一朵大紅牡丹随她的步伐招展,比日光更盛的容色卻沒有被壓下去半分。
國色天香,當是如此。
那女子走近,司馬劭仍然拱手伏身,“與姐姐争搶靳逾,是劭兒的錯,特地花費五萬金徐芳的畫作送給姐姐,還望姐姐原諒。”
女子微彎身,執起五皇子的手,聲音柔婉道:“我沒生你氣,我的娘親和貴妃娘娘是同胞姐妹,感情甚篤,我與殿下這般置氣,會讓她們傷心的。”
司馬劭明顯高興起來,像所有孺慕姐姐的孩童,緊緊握住姐姐的手:“我想了一個法子,讓靳逾同時為母妃和姜夫人作畫,好不好?她們兩姐妹從未出閣時直到現在,已經許久未曾一同入畫了。”
“我覺得很好,”姜螢螢對着雅間裏頭問道,“靳公子,你意下如何?”
衆人從他們的對話裏知道,原來這就是太尉姜谯家的小女兒,最是飛揚跋扈,離經叛道的姜螢螢。
他們早就聽說姜小娘子和五殿下争搶一個靳逾的故事,知道靳公子也來了,不由屏息凝神,看事态如何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