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第 22 章
姜螢螢幾乎又要在殷恪面前丢臉了。
還好五皇子司馬劭宛如她肚子裏的蛔蟲,直接對殷恪說:“螢螢姐姐才不喜歡你,這是聞小姐讓她轉交給你的。”
殷恪的臉色稍稍緩和:“對不住,螢螢,你把這荷包還給她吧,我不能收。”
“好,我會還給她的。”
等殷恪離開之後,姜螢螢還待在大石頭後面,許久未動,蹲下來抱着劭兒大哭了一場。
“姐姐,咱們走吧,別讓旁人瞧見你哭。”司馬劭用小手為姜螢螢擦淚。
“嗯,咱們走吧。”
踐行宴上來了許多人,姜殷兩家的門生濟濟一堂,都在恭賀姜二公子和殷公子升遷外任,唯有二位老爺陰沉着面色迎來送往,絕對算不上高興。
姜逸正在與旁人談話,忽然懷裏一沉,只見自家小妹發髻精致的小腦袋在他懷裏拱來拱去,雙手扒拉着他的衣角,可憐巴巴地擡起頭:“二哥,我會想你的。”
姜逸從小沉悶,向來特立獨行,與家人不甚親近。對旁人放肆的姜螢螢,也只敢扯一扯他的袖子,少有這樣直接擁抱他的時候。
但離別的氛圍感染,姜逸心中也對這可愛調皮的妹妹甚為不舍,拍了拍她的腦袋:“二哥也會想螢螢的。”
“二哥,嗚嗚嗚。”姜螢螢把臉埋進二哥懷裏。
正與姜逸交談的友人見狀,連連搖頭笑,心道這姜府從沒尋常高門大戶的規矩,才養出姜小娘子這樣的性子。
來找姜逸的殷恪也看到了這一幕,他卻是有點失落。
曾經他和姜螢螢也這樣親密,但是,他們總歸不是親兄妹,長大了是應該避嫌,不能再如小時候一般,肆意玩鬧從無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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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有種難以說清的失落,心髒牽引絲絲縷縷的鈍痛,像失去了什麽重要的東西。
“螢螢,殷公子來了。”姜逸提醒姜螢螢。
姜螢螢這才從他懷裏離開,看見殷恪,垂着眼睛點了點頭,和他擦身而過。
“螢螢,且慢。”
姜螢螢回身,殷恪從袖中取出一物,是一把鑰匙,他說:“你學畫未精,卻極有天賦,不應該荒廢。我房間裏藏有名家畫作若幹,你可以時時取閱,勤勉練習。”
“這是鑰匙。”
姜螢螢沒接,殷恪白皙的手就一直握着那把鑰匙,懸在半空,沒有放下來的意思。
他眉眼平淡地看着她,靜靜等她接過。
半晌,姜螢螢接了鑰匙,收在袖中,指腹摩挲着鑰匙的紋路。
“殷公子,一路平安。”
……
三年時間一晃而過。
姜螢螢并未如同殷恪期待的那樣,靜心學畫,成為娴靜溫柔的淑女,相反,她的潑辣名聲遠揚,前年春天在萬壽節上和寶珠郡主司馬钰掐了一架,雙雙落水,兩人被撈上來時互相揪着對方頭發,腿也架在對方肩膀和腰上,堪稱一戰成名。
貴女的宴會上,寶珠郡主尋着機會,把姜螢螢随身攜帶的《金巧齋》扯了出來,引發滿堂大笑,說她一個女子竟然看這種□□,真是不知廉恥。姜螢螢聽不得“不知廉恥”這句話,當即跳起來反駁,又和司馬钰打了一架,往她臉上劃了道口子。
這次被實在躲不過去的姜樵,抓着她衣領登門給寶珠郡主道歉。
從那以後,便沒人再敢來惹她了,姜螢螢樂得清淨,再不躲閃,大大方方出入書齋詢問“七神碌”有沒有新作,拿着所謂的“□□”招搖過市。
無數言官指指點點,扼腕嘆息,姜小娘子,當真是,有傷風化,世風日下,不堪入目。
姜螢螢才不在意,她只要自己活得舒心自在,從不管別人怎麽說。好在姜家人都開明,勸過兩次,也就不拘着她,随她去了。
是以十五歲的姜螢螢,雖然出落得眉眼如畫、清麗動人,卻在京城衆人的評價中,兇猛似夜叉,将來絕對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
這日姜螢螢正在書齋,被貴妃姨母身邊的宮女尋到:“姜小娘子,貴妃娘娘有事傳召,請您立即随奴婢入宮一趟。”
“姨母怎麽這樣急匆匆地宣召,是有什麽事嗎?”
“是,與五殿下有關,娘子進宮便知道了。”
姜螢螢來到貴妃的宮室,立刻被孟貴妃抓着手進入寝宮:“螢螢,你可算是來了,快幫我勸勸劭兒。”
原來五皇子司馬劭已經十三歲,按照規矩,應該給他安排曉事宮女。但劭兒小時候受了些刺激,一直不太正常。昨夜孟貴妃把他哄好了,讓挑好的曉事宮女進去,結果才過了不到一刻鐘,便聽見裏頭一陣吵鬧,那宮女沖出來時,頭上被瓷瓶砸了個大口子。
司馬劭更是着了魔似的,縮在床腳,手裏緊緊握着一塊瓷片,誰近身就要劃誰。
姜螢螢聽完了來龍去脈,幾欲暈倒,司馬劭這才幾歲啊,就安排曉事宮女了,這皇家的習俗可真是害人不淺。
孟貴妃啧了聲:“十三歲不晚了,凡是高門大戶的兒郎,哪個不是這個時候就安排了通房,也就你們姜家,對孩子格外縱容,對了,還有你們隔壁的殷家,t那殷公子跟出家當和尚也差不離了……”
孟貴妃也是一個無拘無束的,平日裏和姜螢螢說笑慣了,并不避諱這些。
到了五皇子的房間,孟貴妃直接推開門,往姜螢螢背後推了一把:“好好勸勸你弟弟,讓他吃點兒東西,別餓得更傻了。”
門在姜螢螢背後關上,室內十分幽暗。
姜螢螢聞到了甜酒的味道,摸到桌子,看見幾個七歪八倒的酒杯,再走兩步,便被滿地淩亂的衣衫和被褥絆倒。
“啊——”“姐姐!”
一個人撞進她懷裏,緊緊抱着她,沒讓她直接臉朝地摔倒。
姜螢螢把滿臉淚的人給拉出來,把他手上還握着的碎瓷片給扔掉,他手上沾了許多已經幹掉的血,她險些沒被吓暈。
如今的劭兒已經跟她一般高了,不是像小時候一樣,抱她的時候只能把臉貼在她肚子上,現在,他可以輕松地把腦袋擱在她肩上。
她知道司馬劭小時候被一位美人買通了嬷嬷,幾個月大的時候不讓他睡覺,還給他吃冰冷的食物,因此落下了只要睡不夠就會頭痛的毛病。
“劭兒,你別哭了,我跟姨母說過了,不讓她再找什麽曉事宮女,你可以放心地睡覺。”姜螢螢給他按揉太陽穴。
“明天也沒有宮女嗎?”
“沒有,後天也沒有,大後天,也沒有,直到劭兒遇見心愛的女子,決定和她攜手一生,那個女子才會成為你的枕邊人。”
司馬劭又把腦袋放在她肩上,他真的很愛這種黏黏糊糊的擁抱。
“那個女子可不可以是螢螢姐姐?”
姜螢螢心頭一顫:“你為什麽會這麽想?”
“因為想和螢螢姐姐待在一起,就像小時候一樣,睡在一個被窩裏面,冬天,你會把我很冰的腳按在肚子上,夏天,你會半夜起來打蚊子,給我搖扇子,一直到睡着。”
姜螢螢放心了,原來他只是記着自己小時候對她的好,她拍了拍他的背:“那是小時候的事情了,我們已經長大了呀,我相信,你以後的皇子妃,會比我對你更好的。”
“嗯……”
司馬劭由着她按了一會兒腦門,忽又扯了扯她的袖子:“今晚你可不可以留下?我睡不着。”
姜螢螢想了想:“好啊,我在這裏打地鋪好了,你睡不着就把我喊起來,跟你聊天。”
……
“娘娘,這……不太好吧,姜小娘子和五殿下都已經這般大了……怎麽還能睡在一個房間裏呢?”
寝室重新收拾好,點上蠟燭,打掃得幹幹淨淨的地面上鋪了床鋪,姜螢螢躺在那兒,手上扯着根繩子,繩子的另一端,纏繞在司馬劭手中。
繩子中央系着一個鈴铛,只要司馬劭想說話,就會晃一晃繩子,鈴铛發出清脆的響聲。
他們面對面躺着,一個在床下一個在床上,一個唧唧咋咋地說話,一個面帶微笑地聽她說。
孟貴妃命人掩上房門:“沒事,只要劭兒能睡着就好。”
姜螢螢不記得自己怎麽睡過去的,只記得鈴铛過一會兒便響一下,她到後面都困迷糊了,一頓胡言亂語,都不知道自己說的是什麽。
她睜開眼睛看到的就是放大的俊臉,額頭抵在她肩上,整齊的兩排睫毛緊緊閉着,嘴角上翹似乎做了什麽美夢。
等等,劭兒,怎麽會跟她睡在一起?
他應該帶了她的被子下來,但顯然那張被子被揉成一團扔到邊上,而他和她擠在一起。
她沒多想,只道劭兒還是害怕,如同小時候一樣,有人在他身邊他會安心些。
在貴妃宮中用早膳,卻聽說南方時疫橫行,夢麓書院的孟院長,也就是司馬劭和姜螢螢的外祖父染病多日的消息。
“姨母,我很擔心外祖父,想去看看他。”姜螢螢長這麽大,只與外祖父見過幾面,印象裏他是非常和藹可親的老爺爺。
五皇子:“母妃,劭兒也想去,看望外祖父。”
姜螢螢道:“讓劭兒出去走走,或許對他好些,外祖父見到劭兒,想必也會十分開心。”
孟貴妃一開始覺得不妥,過了幾日,抵不過劭兒一味哀求,只好為他們準備好了行囊和喬裝侍衛。姜府這邊,姜耘剛好和友人騎馬摔傷了腿,孟夫人要照顧他,沒法同去南方。
所以幾日後,姜螢螢和司馬劭兩個輕裝出發了。孟夫人和孟貴妃對他們囑咐了許多,南方又有水患、又有時疫、又有動亂,有大內高手随行,倒也不怕,只要他們不随便亂跑,只見了外祖父便回來。
姜螢螢想去南方,除了探望外祖父,還有一個目的。
殷恪在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