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沈幸死了3
第114章 沈幸死了3
“小心!”身後傳來了一聲驚呼, 乘風心頭一顫,識破崔琰意圖後,他及時用刀隔開了他的劍, 躲過了致命的一擊。
“你這個卑鄙小人!”本就氣憤難平的乘風再次被他激怒, 嘶吼着就要朝他砍去,眼看着他們又要打起來,楚王面色焦灼地怒喝道:“全都住手。”
刀劍應聲而止,乘風擡眸看向楚王, 眸中閃動着難以平息的怨憤。而站在他對面的崔琰卻神色幽深, 鎮定得讓人看不出一絲波瀾。
“你出來,本王有話要和你說!”看着乘風義憤填膺的模樣, 楚王的眼底閃過一絲深切的憂慮。
他知道乘風有多得沈幸看重,也知道他如今在青龍寨裏的地位有多重要。他是沈幸留下的一員悍将,無論如何自己都要穩住他。
“王爺既然不肯處置這個卑鄙小人,那我們之間也沒什麽好說的了!”心中的憤懑再也壓抑不住, 乘風握緊手中的寶刀, 震怒地看向崔琰。
“躲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總有一天我要取你狗命!”撂下狠話後, 乘風冷哼一聲, 怒氣騰騰地轉身離去, 連看都沒有看楚王一眼。
素雲咬了咬唇, 瞥了一眼面色陰沉的楚王, 随後心急如焚地追了出去。
北苑的靈堂內, 謝凝跪在蒲團之上, 一雙眼睛早已哭得紅腫不堪。韓妙儀抱着阿粟站在一旁,面上滿是憐惜和悲憫。
可憐阿粟還沒喊過一聲父親, 往後也不會再也機會喊出來了。他還是個嗷嗷待哺的嬰兒,命運卻給了他沉重的一擊。
看見那一片素白之時,乘風手中的寶刀猛然落地,發出了哐铛的響聲。t
在衆人驚愕的注視下,他失魂落魄地走上前來,一雙眼睛始終盯着桌案上的那一塊靈牌。
沈幸離開江夏的前一天,他們還曾對坐品茗。那時,沈幸殷切地叮囑他,千萬不要沖動行事,一切都要等他從上京回來。
他時刻謹記着沈幸的教誨,卻沒想到,那日一別竟然再也不能相見了。
心中翻騰着難以言說的悲苦和憤懑,他恨崔琰的卑鄙無恥,也怨楚王的自私冷漠,更恨自己什麽也做不了。
見他來到靈堂,跟随他駐守青龍寨的幾個弟兄無不松了口氣。
沈幸的死訊對他們而言無疑是最致命的打擊,若是連乘風也出了事,今後,天機閣便會徹底淪為一盤散沙,再也成不了氣候。
離他最近的男子默默地遞上了一柱香,乘風含淚接下,悲涼地将香點燃,深深地朝着沈幸的牌位鞠了一躬。
上完香後,乘風扭頭看向了跪坐在蒲團之上,一身喪服神情枯槁的謝凝。
“夫人……”乘風嗓音低啞地輕聲喚着,面上滿是悲痛。
“少主的仇不會就這麽算了,總有一日我會摘下崔琰的人頭,親自去他墳前祭奠。”
聽着他激昂的誓言,謝凝感激地朝他拜了拜。
看着她柔弱無依的模樣,想起她和崔琰的那些羁絆,以及年少失祜的阿粟,乘風心頭一緊,語氣懇切地說道:“少主雖然不在了,可您和小少主還有我們。今日我就帶你們母子離開這裏,絕不會再讓人欺負你們。”
說這話時,他眸光冷厲地看向抱着阿粟的韓妙儀,眼底滿是怨憤。
知道他為何仇視自己,韓妙儀并未往心裏去,而是緊緊地抱着懷中睡得并不安穩的阿粟。
面對乘風的善意邀請,謝凝卻含淚拒絕了。
“多謝你的好意,可我們不能離開這裏。”
“為什麽?”遭到拒絕的乘風悲憤地握拳反問,“夫人,難道你還沒看清嗎?現在的楚王一心只想着皇權大業,哪裏還肯顧念舊情?”
他不肯處置崔琰就已經說明了他的态度,這樣的人哪裏還值得她抱有期待?
迎着他不解的眼神,謝凝嗓音幹澀地說道:“只有留下來我才能有機會為他報仇。”
乘風一心想要除掉崔琰,可崔琰又豈是庸碌之輩?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只有留在王府,她才能最大限度地尋求下手的良機。
“夫人,屬下不能讓您以身犯險。”少主至死都想護着她們母子,他又怎麽能忍心看着她一個弱質女流孤身面對崔琰?
謝凝眉心一動,眼底水霧泛濫,流淌着悲切的波光:“你想為他報仇,我也一樣。”
報仇雪恨,這樣的事又怎會不危險?可這是她和崔琰之間的仇恨,如果可以,她希望自己能有手刃他的一天。
為玉盞,為沈幸,也為她自己。
這一日,乘風終究沒能帶走謝凝母子,只能含恨離去。
臨走前,他神色凝重地看向站在門外的素雲,嗓音幹澀地問道:“你呢?跟不跟我們走?”
素雲紅着眼眶,看了一眼跪在靈前的謝凝,沉默半晌還是沉重地搖了搖頭。
“我要留下來。”
若是連她都走了,謝凝和阿粟就真的孤立無援了。
乘風呼吸一緊,眼底劃過一絲失望。默默無言地對視了片刻,他的唇邊逸出一抹嘆息。
“也好,若是遇到難處,記得讓人去青龍寨尋我。”
乘風離開後,素雲在門外站了許久,面上浮動着莫名的哀傷。他們這群人都是因為沈幸而聚攏在一起,沒了沈幸,他們遲早會各奔東西。
天機閣是兩代人的心血,實在不該就這麽潦草收場。
可許多事本就身不由己,成敗聚散如雲似雨、來去匆忙,從來都是老天說了算。
謝凝在靈前整整跪了七日,直到出殡那日,她才離開那間屋子。
棺椁入土的那一刻,懷中的阿粟突然大聲哭了出來,惹得在場的幾位女子全都紅了眼圈。
謝凝緊緊地抱着他,可不管她怎麽安撫,阿粟卻哭得停不下來。
明明是什麽都不知道的年紀,他卻像是有所感應般,哭得喘不過氣來。
一鏟又一鏟,紛揚的黃土落在了棺木上,從此只能陰陽相隔,夢中相見。
這些日子她幾乎流完了這輩子的眼淚,一顆心又酸又麻,才幹涸的眼角又溢滿了淚花。
往日的場景在腦海中一幕幕重現,初遇時的驚鴻一瞥,戀慕時的怦然心動,纏綿時的溫柔細語,以及被困時的怨憤,交織成了一幅幅鮮活的畫面。
她總以為來日方長,自己可以有很多時間釋懷那些欺騙和傷害,卻沒想到命運是這樣的殘酷。
如今沈幸長眠地下,而她再也沒有挽回的機會,只能守着那些回憶度過漫長而寂寥的餘生。
黃土漸漸埋沒棺木,高高的墳茔前豎起了一塊碑石。望着那上頭镌刻着的一行字,淚水又一次模糊了視線。
送葬的人群漸漸散去,看着哭成淚人的謝凝,韓妙儀心頭一緊,想要上前安慰,卻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該說的話她都說了,也知道在這件事上誰都無法和她感同身受。有些情緒總要自己去消化,此時此刻她需要的不是勸慰,而是時間。
看着她滿眼憂傷的模樣,楚王嘆息着摟住了她的肩膀。“讓她自己靜一靜吧。”
沒有人能代替她承受這份悲傷,等她哭累了,想通了,自然會走出來的。
楚王擁着韓妙儀離開後,墳前就只剩下素雲和幾個護衛。
懷裏的阿粟哭得累了,抽抽噎噎地閉上了眼睛,四周一片寂靜,只餘幾聲鳥叫和蟲鳴。
這些日子,謝凝瘦了許多,也變得更加沉默。整個人像失去了靈魂一樣,空洞麻木。
和韓妙儀一樣,素雲很是心疼她,可謝凝性子執拗,一跪就是一整天,任誰勸都不肯起來休息。
從前她對沈幸那樣冷淡,現在卻像是要彌補一般,近乎苛刻地自我折磨。
除了阿粟,誰都不能引起她的注意。
謝凝就這麽默默地站在墳前,直到日曬三竿,懷裏的阿粟因為饑餓而啼哭起來,她才終于在素雲的勸說下坐上了回城的馬車。
這一夜烏雲密布,及至子時,一道驚雷劈下,江夏城迎來了一場罕見的暴雨。
急促的雨點落在瓦片上,發出了噼啪的響聲,吵得人不能安歇。
白日裏才埋下的棺木,此刻怕是也進了水。謝凝被雷聲驚醒,掙紮着坐起身來,聽着窗外越來越響的雨聲,她心弦一緊,立刻起身下了床。
沈幸素來愛幹淨,外頭下這麽大的雨,他一定會覺得不舒服的。腦中生出了一個瘋狂的念頭,她翻出一把傘,腳步匆忙地跑了出去。
外頭風雨交加,猛烈的雨滴落在面頰上,大到幾乎睜不開眼睛。可即便如此,謝凝還是冒雨來到了馬廄裏。
負責看守馬匹的小厮見了她,大驚失色地問道:“謝夫人,這麽晚了你來這裏幹什麽?”
無視對方驚異的眼神,謝凝冷靜地說道:“給我一匹馬。”
聞言,小厮先是一怔,随後驚恐地望着她:“你要去哪兒?”
謝凝沒有回答他,眼中卻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堅定。二人對峙片刻,見小厮遲遲不動,謝凝不管不顧地走向沉睡中的馬匹,伸手就要去拉拽拴在馬脖子上的缰繩。
見狀,小厮吓得心頭一個激靈,連忙走上前去,為她挑選了一匹性子最溫和的馬。
“這匹母馬雖然溫馴,可外頭風雨交加,若不是什麽了不得的事,夫人最好還是別出去……”
不等他說完,謝凝就急不可耐地翻身上了馬,依着記憶,夾緊馬腹,一個箭步就沖進了雨裏。
看着她絕塵而去的背影,小厮愣了片刻,忽然心頭一緊,惶恐地牽出另一匹馬,頂着狂風暴雨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