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危機
第108章 危機
就在謝凝為崔琰的出現而憂思深重之時, 冀州和兖州一帶爆發了一場遮天蔽日的蝗災。
即将成熟的谷物在一夕之間化為烏有,萬頃良田全都變成了一片荒地。蝗災過後,哀嚎遍野。
糧食沒了, 可當初借貸的種子錢還要還。面對債主的逼迫, 不少百姓只能典妻賣女,最後弄得家破人亡。
因為去歲的戰事,國庫本就不富足。赈災的糧食劃了一撥又一撥,可最後都落入了貪官污吏之手。
不足一月, 鬧出蝗災的幾個地區就爆發了一場大規模的瘟疫。一開始還只是家禽牲畜莫名病死, 後來體弱的老者和孩童也相繼感染了疫病,短短數日就先後病亡。
上頭的官員怕朝廷問責, 不但沒有想辦法救治瘟疫,反而将城鎮封閉,任由感染疫病的人自生自滅。
可即便如此,還是有人趁亂逃了出去, 感染了臨近的幾個村鎮。眼看着疫情失控, 那些官員才驚恐難安地将此事上報了朝廷。
皇宮內,端慶帝怒火攻心,召集了一大幫臣子商議對策。
陸丞相身為百官之首, 當即就提出了自己的建議。
“瘟疫四起, 當務之急是先控制住染病之人, 免得病情擴散連累無辜。與此同時, 朝廷還要加大赈災力度, 給各州各縣提供充足的糧食水源和湯藥。”
“赈災的物資早已發放下去, 如今國庫空虛, 朕拿什麽來救濟災民?”
他登基之時,國庫就已經有了赤字。後來邊境戰事不斷, 讓本就虧空的國庫更雪上加霜。面對如此浩大的災情,他實在是有心無力。
“可若是控制不住疫情,那些災民為了活命什麽事都做得出來。”陸丞相神色凝重地望着端慶帝,語氣中滿是憂心和無奈。
“皇上,俗話說得好,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江南十郡物産豐饒百姓富有,不如将稅收再提兩成吧。”
看着端慶帝滿臉的為難,立刻就有臣子站出來為他分憂解難。
“不可!”不等端慶帝發話,丞相便焦急地否決了這個提議。“提高賦稅無異于飲鸩止渴,只會激起江南百姓的怨尤。”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告訴朕到底該怎麽辦?”
面對端慶帝義憤填膺的诘問,陸丞相喉嚨一緊,面露難色地捏緊了手中的笏板,半晌都沒有作答。
“哼”端慶帝冷笑一聲,擡眸看向獻策的那人,“就按你說得辦,傳旨下去,江南十郡加稅兩成,讓各地郡守組織藥材商向朝廷捐獻治疫藥材。此事就交由愛卿去辦,務必在一月之內平息疫亂。”
獻策的大臣歡歡喜喜地領命而去,徒留丞相面色蒼白地站在大殿之上。望着龍椅上剛愎自用的端慶帝,他在心底默默地嘆了口氣。
增加賦稅的政策一經落地,江南立刻就炸開了鍋。商賈大戶苦不堪言,可面對郡守的威逼脅迫卻不得不含恨屈服。
即便如此,費了千辛萬苦收繳來的藥材也沒有流向災民,而是層層剝削,大部分都進了州縣官員的口袋。
瘟疫很快就被控制住了,可用的不是治病的湯藥,而是殘忍的焚燒。
一大批劫後餘生的災民湧入了富饒的上京,一開始端慶帝還接納了他們,可後來災民越來越多,在城中引起了騷亂,不得已之下,他只能讓順天府關閉了城門。
大批的流民被拒之城外,心有不甘的他們立刻爆發了一場動亂。禦林軍出城鎮壓的時候,潛伏在公主府多日的沈幸等人終于找到了出逃的機會。
他們套上禦林軍的衣服,趁亂出了城,又在混戰之時,奪了幾匹馬,快馬加鞭地向南邊逃去。
流民之亂很快就被鎮壓下來,可還沒消停多久,冀州又爆發了一場聲勢浩大的動亂。
為了生存而奮勇抗争的災民揭竿而起,一舉攻下了冀州城治下的幾處郡縣。
消息傳回上京後,端慶帝龍顏大怒,很快就派出了一支五萬人馬的大軍去冀州鎮壓叛亂。
比起衣食無憂的上京将士,那些無家可歸的災民展現出了驚人的戰鬥力。
明明是一群毫無作戰經驗的流民,卻硬生生挺了一個月才被正規軍擊敗。
參與叛亂的一衆流民全都被押上了刑場,一時間冀州城血流成河哀鴻遍野。
殘忍的屠戮引起了軒然大波,一時間人心惶惶,百姓們憂懼不安。
朝廷以雷霆萬鈞的手段平息了動亂,可冷血殘酷的行徑卻為日後埋下了巨大的隐患。
入秋後,天氣漸漸涼爽起來。距離崔琰出現已經過了一個多月,謝凝整日待在西苑裏,除非必要,幾乎不出院門。
可總有些避不開的時候,譬如府中熱鬧的中秋宴。
怕她不肯出席,韓妙儀勸了又勸,再三保證會護她周全。“只有千日做賊,哪有千日防賊的?你總不能躲他一輩子。再說了眼下是他寄人籬下,他若是聰明人,絕不敢再為難你。”
謝凝的心中滿是抗拒,可望着韓妙儀期盼的眼神,她還是将那一句不願咽了下去。
“好,我去。”
宴席上歌舞升平,繁華無限。觥籌交錯間,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着歡欣的笑意。
崔琰的座位被安排得很遠,可即便隔着長長的過道,她仍能感受得到他投來的陰冷目光。
謝凝不自然地繃緊了後背,從始至終都游離在熱鬧之外,心事重重地攪動着手裏的湯勺。
“凝姐姐,你在想什麽?”坐在她上首的韓妙儀關切地詢問着,眼底流露出一絲擔憂。
對上她憂心的眼神,謝凝淡淡地搖了搖頭:“沒什麽。”
韓妙儀的目光飄向了遠處的長桌,停頓了片刻後,悄悄地握住了她的手,溫聲安撫道:“別怕,我們都在這裏。”
手背傳來一陣暖意,謝凝唇角微動,露出一個感激的笑來。
“前些日子王爺收到沈先生寄來的書信,說是已經脫險了,應該很快就會回來。”
聽了她的話,謝凝心口一滞,不知為何,竟有些酸澀。
他既然已經安全了,為何沒有像從前一樣給她寫信呢?是因為她的一再拒絕傷透了他的心,所以他打算徹底放棄了?
見她又一次陷入沉默,韓妙儀有些不知所措,只能輕聲安慰道:“等他回來,你就不用再害怕崔琰了。”
在她看來,這本就是兩個男人之間的仇怨,實在不該再将謝凝卷入其中。
謝凝緩緩擡眸,輕聲向她道了一句謝,見她面前的茶杯已空,便伸手去拿茶壺,這時,她忽然瞥見了遠處那空蕩蕩的座位。
崔琰不見了!
她心頭一顫,莫名生出了一股危機感。
看着她逐漸焦灼的神态,韓妙儀疑惑地問道:“怎麽了?”
謝凝咬了咬唇,不安地答道:“崔琰不見了。”
見狀,韓妙儀心頭一松,笑着安撫道:“許是喝多了酒,出去透風了吧。你別怕,不會有事的。”
畢竟是在自己的地盤,崔琰再膽大包天,也掀不起什麽風浪。
可盡管如此,謝凝心中還是惴惴不安。她太了解崔琰了,以他睚眦必報的性格,絕不會就這麽輕易地放過她。
想到此處,她心頭一跳,騰地站起身來。“不行,我得回去一趟。”
望着她憂懼的神色,韓妙儀也跟着站起身來。“我陪你一起去。”
二人相攜而出,才将将走到門外,就撞見了站在庭院裏的崔琰。
明月當空,月華如練。他的身上覆滿了銀霜,渾身上下都散發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清冷。
韓妙儀腳步一頓,附在謝凝耳畔悄聲問道:“還回去嗎?”
謝凝心頭一緊,目光掠過崔琰涼薄的神色,沉重地點了點頭。
擦肩而過的那一瞬間,她聽見了一聲幾不可聞的冷哼,像極了他的嘲諷。
她腳步倉促地回到了西苑,推門而入的時候卻并沒有看見翡翠。她心中咯噔一下,慌亂地走到了床榻前,卻發現那裏空空蕩蕩。
本該睡在榻上的阿粟消失了。
她驚駭地倒退兩步,渾身的血液像是凝固了一般,連心跳都停住了。
“怎麽樣?”落後一步的韓妙儀走進了內室,在看見謝凝顫抖的雙肩時,驚慌失措沖上前來。
“怎麽會這樣……”
望着空空如也的床榻,她大驚失色地看向了一旁的謝凝。“他竟然真的敢……”
看着謝凝六神無主的慌亂模樣,韓妙儀率先冷靜了下來。她緊緊地握着謝凝的手,鎮定地說道:“先別慌,阿粟一定還在府上,我們去見王爺,他一定能把人找t出來。”
焦急萬分的謝凝紅了眼眶,此刻她心亂如麻,只能依附站在身旁的韓妙儀。
“好……”因為驚恐,她連嗓音都不可避免地發顫。
理清了思緒之後,韓妙儀扶着她的胳膊,和她一同朝屋外走去。可還沒出房門,就看見了抱着阿粟踏月而歸的翡翠。
“王妃,夫人,你們怎麽了?”翡翠驚異地望着她們,不明白她們的面色為何如此蒼白。
看見她懷中睡得香甜的阿粟,謝凝緊繃的心弦倏然斷裂,只覺喉頭一酸,當即落下了兩行熱淚。
她走上前去,焦急地從翡翠懷中接過阿粟。直到将阿粟抱回懷裏,感受着那份沉甸甸的重量,她不安的心才終于找到了一絲安慰。
“你帶阿粟去哪了?”看着謝凝默默流淚的場景,韓妙儀心頭一緊,語氣不善地問責道。
“夫人走後,阿粟一直鬧着不肯睡覺。我見外頭涼爽,月色又好,就抱着他到涼亭賞月了。”
看着韓妙儀不怒自威的眼神,翡翠不安地瑟縮了一下,随後惶恐地看向了一旁傷心落淚的謝凝。
“發生什麽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