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代價
第052章 代價
朱氏一臉陰沉地走到了崔琰面前, 語氣不善地質問道:“懷瑾,你是不是私底下和秦王有了來往?”
面對朱氏憤怒的質問,崔琰眸色一暗, 唇角微微下壓, 沉默地注視着她。
看着他沉默不語的模樣,朱氏既心驚又氣憤,她忍不住蹙眉指責道:“懷瑾,你這麽做可想過你姑姑的感受?又将我和你父親置于何地?”
“母親先別急, 坐下說吧!”不同于朱氏的憤懑, 崔琰顯得格外冷靜。
“我怎麽能不急,咱們侯府和你姑姑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你父親在外征戰,你卻投靠了秦王,日後我們侯府該如何自處,又該怎麽向你姑姑解釋?”
朱氏氣急敗壞地質問着他, 昔日雍容的風範早已蕩然無存。
崔琰不驕不躁地提起茶壺, 動作優雅地為她倒了一杯茶。長吉見狀,立刻低眉斂目地退出了書房。
“母親先坐下喝口茶,讓我慢慢和你解釋。”崔琰神色溫和地将茶杯推到朱氏面前, 随後從容不迫地将茶壺放回了桌上。
見他一副輕慢的模樣, 朱氏越發惱火, 她猛地坐在了椅子上, 也不去接茶杯, 而是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母親, 你還看不清現在的形勢嗎?懷王落馬後, 秦王異軍突起,已經成了儲君之位的不二人選。表弟年輕稚嫩, 要拿什麽去和他争?難道只靠着父親的那一點戰功嗎?”
面對崔琰心平氣和的反問,朱氏喉頭一緊,半天都沒有說出一句話來。
見她默不作聲,崔琰緊接着說道:“一只雛鳥如何能鬥得過雄鷹?若因此受到牽連,父親戎馬半生掙下的這份家業便會毀于一旦。”
看着崔琰忽而凝重的神色,朱氏不安地問道:“你怎麽知道六皇子就一定會輸呢?”
崔琰眸光一緊,神情肅然地與她對視:“就算争贏了又能如何?魯國公也曾扶持過皇上,可他的下場母親難道忘了嗎?”
聞言,朱氏的瞳孔忽然放大,面色變得格外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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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今皇上還是皇子的時候,他的母舅魯國公窮盡一切扶他上位,可後來還不是落得一個鳥盡弓藏的結局。
這也是為什麽懷王受傷,皇上會遷怒惠妃的原因了。當年他便是借着舅舅魯國公的勢力,一路披荊斬棘,鬥敗了幾位兄弟,脅迫年邁的父皇退位,才最終坐上了皇位。
魯國公自以為苦盡甘來,可不到三年,他手上的權利就被皇帝以各種理由收回,最後還陷入一樁冤案,落得個身首異處的凄慘結局。
他一死,整個魯國公府就分崩離析,很快便從衆人的視線裏消失了。
崔問是惠妃的親哥哥不假,可在皇權面前,親情能有多少分量?
六皇子如今羽翼未豐,自然什麽都肯聽他們的。可一旦他長大成人榮登寶座,他還能容得下這個功高蓋主的舅舅嗎?
見朱氏默不作聲,崔琰眼眸輕擡,語重心長地對她說道:“母親,只要我們侯府能立于不敗之地,誰做皇帝都一樣。與其事後被清算,t還不如早些做好打算。良禽擇木而栖,沒有死守一處的道理。”
聽了崔琰的話,朱氏的眼中閃過一抹為難,她目光焦灼地看着崔琰,語氣中滿是糾結。
“可六皇子畢竟是你的表弟,難道你就忍心棄他于不顧嗎?”
崔琰緩緩捧起茶杯,神色平靜地正視着她:“對他而言,不争才是最好的保全。秦王答應過我,只要我們肯歸順于他,他自會給表弟和姑姑一份榮華。”
“可是懷瑾,你父親若是知道了……”
“母親不必擔心,父親他已經知道了。”崔琰抿了口茶,神色淡然地打斷了她。
看着他處變不驚的模樣,朱氏憂心忡忡地問道:“你父親怎麽說?”
“父親也認同我的選擇。”
“什麽?”聽了崔琰的回答,朱氏的眼中浮現了難掩的錯愕。可片刻之後,她就沉默了下來。
他已經犧牲過自己的妹妹一次,如今還要再舍棄她一回嗎?
見朱氏沉默不語,一臉心事重重的模樣,崔琰眸光微動,到了嘴邊的話還是沒有說出口。
他們就這麽安靜地對坐着,直到崔琰放下杯子想要起身時,朱氏忽然幽幽問道:“這些天有不少人來求娶晗兒。我從中挑選了三個,分別是許國公府的嫡次子、威武侯世子和禮部侍郎的嫡子。你覺得誰更合适些?”
崔琰有些意外地看着她,猶豫了片刻後,還是直言不諱地答道:“母親不必忙活了,這幾個人晗兒都不會喜歡的。”
朱氏心中咯噔一下,忽然神色凜然地望着他,“難不成你知道她的心思?”
“有秦王珠玉在前,晗兒又豈能瞧得上那些凡夫俗子?”崔琰不以為然地嗤笑一聲,眼底流露出些許輕蔑。
看着他眼中的嘲弄,朱氏心頭一驚,慌亂地反駁道:“可秦王身份高貴,不是我們侯府能高攀得上的?難不成你要讓晗兒給他做側室?”
“有何不可?”崔琰眉心一動,凝眸看向朱氏,在她驚愕的目光中,言之鑿鑿地說道:“秦王是人中龍鳳,給他做側室也不算委屈。日後他坐上龍椅,晗兒就會是貴妃,權勢榮華便全都唾手可得。”
那一雙溫潤的眉眼不知什麽時候變得如此利益熏心,連朱氏這個母親看了都覺得心驚。
“一入宮門深似海,晗兒生性單純,如何能争得過那三宮六院裏的女人?你這不是害她嗎?”
崔琰緩緩擡眸,眼神忽然變得冷淡而犀利。
“想要這世間最好的東西,就必須付出代價。無論嫁給什麽人,她都要牢牢捏住對方的心,否則如何能夠立于不敗之地?”
此刻他語氣淡漠,眼神冷酷,冰冷得像是沒有半分感情。
“可晗兒是你的妹妹,你就忍心将她埋沒在寂寥的宮廷裏嗎?”到底是自己的女兒,朱氏再如何偏心兒子,也仍是顧及崔晗的終生幸福。
“正因為她是我的妹妹,我才希望她能擁有最好的一切。不争不搶的人,永遠都得不到最好的東西。”
“可是……”比起崔琰的堅決,朱氏的心中仍是惶惑不安。
一個女人若是得不到夫君的心,往後餘生便只有數不完的寂寥長夜。更何況那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宮廷,稍有不慎便會死無葬身之地。
崔晗被她嬌慣着養大,生性單純浪漫,沒有半點心機手段。若嫁入尋常人家,以侯府的威勢,日後還能給她撐腰壯膽。可若是嫁給秦王那樣的天潢貴胄,他們侯府又能拿什麽來庇護她?
“母親,你要明白以柔克剛的道理。秦王在宮裏生活了那麽多年,早就看慣了陰謀詭計。只有晗兒這般赤誠善良的女子才有可能得到他的心。”
越是活在黑暗裏的人,就越渴望熱烈和光明。便是秦王那樣陰沉腹黑的人也絕不可能免俗。
看着他眼底的勢在必得,朱氏心驚地問道:“一定要這麽做嗎?”
崔琰淡淡一笑,眸中流淌過一抹久違的柔情。
“既然晗兒愛慕秦王,母親就遂了她的心願吧。”
他的嗓音向來清潤柔和,可此刻朱氏卻覺得有些刺耳。她沒有再說什麽,眼底卻流露出了難掩的失望。
崔琰将她的變化看在眼裏,知道她一時半刻還難以接受,便也不再多說。
朱氏沉默地坐了片刻,才緩緩起身走出了他的書房。
院子裏日光耀眼,她的心中卻生出了一股悲涼。
當年崔問也是這樣毫不猶豫地将自己的妹妹送入了宮廷。崔月在他的門外跪了一天一夜,直到暈厥,他也沒有改變心意。
宮中寂寞,崔月不知吃了多少苦頭,才好不容易站穩腳,又熬了許多年,才從一個才人熬成了惠妃。
崔月至少還有幾分堅韌隐忍,可崔晗一心念着秦王,怕是連命都能豁出去,她真的能有以柔克剛的本事嗎?
比起榮華富貴,她更希望自己的女兒能夠幸福快樂地過完這一生,而不是費盡心思去謀劃争寵,忍受漫長而無望的孤獨。
可牽扯到秦王,就不再是她一個婦人能說了算的。
在男人的眼裏,權勢地位永遠高于一切,而女子不過是棋盤上的一顆棋子,放到哪裏,怎麽放,從來都是身不由己。
朱氏離開後,守在門外的長吉再次走了進去。
“你方才要說什麽?”和朱氏對話的那段時間裏,他的心中一直惦記着謝凝。自那日匆忙回府後,他忙得焦頭爛額,又害怕有人暗中窺伺,便強忍着憂心,始終不曾去探視。
長吉猶豫地舔了舔唇,半晌後遲疑地擡眸看着他:“夫人已經沒事了,可她腹中的孩子還在……”
“你說什麽?”崔琰眸光一沉,眼底暗潮洶湧,氤氲着狂烈的怒氣。
手中的杯盞應聲而裂,殘渣陷入掌心,很快便有血跡蔓延開來。
長吉被這一聲低吼驚得心頭一跳,不安地解釋道:“夫人出了那麽多血,可不知為何,那孩子竟然沒有落下來……”
掌心的疼痛不敵心底的憤怒,崔琰面沉如水地看向長吉,眸中滿是冷漠。
“讓康媽媽再去熬一碗藥,那個孽種絕不能留下。”
聞言,長吉面上一震,眼中閃過一絲為難。“大夫說了,夫人的身子太弱,若是再強行灌藥,只怕會一屍兩命……”
一屍兩命這四個字擲地有聲,冷硬如他也不得不為謝凝的身體考慮。
“世子若實在介意,等孩子生出來,抱到外頭扔了便是。”在長吉看來,世子投鼠忌器,比起強行落胎,這個辦法要更好些。
崔琰眸光一暗,眼底劃過一抹幽暗的思量。他緩緩擡眸,唇邊逸出一抹冷笑。
“不,我要留着他,讓他成為永昌侯府最鋒利的劍,再親手将他折斷,如此才能解我心頭之恨。”
望着他眼底那一抹深沉的恨意,連長吉都覺得膽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