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各懷鬼胎
第042章 各懷鬼胎
一道瘦弱的身影跌跌撞撞地跑了進來, 在長吉驚愕的目光中,踉跄着跌在了崔琰的腳下。
那是一個眸中含淚的美人,此刻她纖細的手臂正攀扯着崔琰的褲腳。
“大人, 求您讓奴家在此躲避一刻, 求求您了……”
見崔琰遲遲不語,美人緩緩擡起頭來,神情凄楚地望着他:“大人……”
那是一雙迷蒙中帶着幾分哀愁的眼睛,随着她拉扯的動作, 一截雪白的小臂映入了崔琰的眼簾。
那瓷白的手臂上布滿了青紫色的瘀痕, 再看向她梨花帶雨的面頰,崔琰的心中漸漸生出了幾分憐憫。
“你先起來吧。”憐貧惜弱是君子本性, 便是他也不能免俗。
美人的眼角含着淚光,感激涕零地站起身來,可還不等崔琰開口詢問,兩名黑衣男子就手持利劍追了進來。
“你們想幹什麽?”看着黑衣男子兇神惡煞的模樣, 長吉心中一驚, 頓時生出了不詳的預感。
其中一名男子冷笑一聲,倨傲地說道:“我等奉命來擒拿此女,還請崔世子不要多管閑事。”
“你是什麽人, 竟敢對我家世子不敬?”不同于崔琰的沉默, 長吉氣憤得漲紅了臉。
“世子若覺得我言語冒犯, 大可去尋我家王爺告狀。只是這玉娘, 我們必須要帶走。”
說罷, 他立即上前一步, 伸手就要拉扯, 卻見那位名喚玉娘的女子猶如驚弓之鳥一般,倉惶地躲到了崔琰的身後。
男子的手剛伸到崔琰面前就被長吉啪的一聲拍落, 與此同時,另一名男子已經拔出了手中的長劍。
眼看情勢微妙,沉默多時的崔琰終于開了口,只見他語氣冷肅地說道:“這位姑娘若是犯了事,自然會有官府的人來緝拿。殿下雖貴為皇子,卻也不能濫用私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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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黑衣男子怒斥道:“崔琰,這玉娘不過是個卑賤的玩意兒,我勸你還是不要引火燒身。”
崔琰眉心一緊,正色道:“凡事都講究一個理字。我既然撞見了不平之事,就不可能棄之不管。你們闖入我的雅間來抓人,總得給我個合理的解釋吧!”
黑衣男子橫眉怒目地瞪着他,語氣不善地說道:“崔琰,你休要不識好歹!再耽擱下去,惹惱了我家王爺,定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面對威脅,崔琰卻毫不畏懼,他神色坦蕩地站起身來,可不等他開口,門外就傳來了一聲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
“崔琰,你當真是不知死活!”随着一道冷厲的嗓音,一把精美的木制輪椅被緩緩推至門前。
衆人循聲望去,便見一名身着玄色蟒袍的男子出現在了衆人眼前。
此人正是養傷多日的懷王。因為摔斷了腿,曾經意氣風發的青年早已性情大變,往日溫和的眉眼間布滿了陰霾,顯得格外殘暴陰鸷。
見懷王現了身,兩名侍衛立刻精神大振,看向崔琰的目光多了些勢在必得。
崔琰的目光落在了懷王身上,面上卻不見絲毫懼怕。
“不知這位姑娘犯了什麽錯,要勞煩殿下親自來捉?”
懷王冷笑一聲,陰恻恻地挑眉道:“我花錢來尋樂子,用得着向你解釋嗎?”
說罷,他面色一沉,冷硬地看向了身前的兩名侍衛。“你們給本王聽好了,誰敢阻攔,一律格殺勿論!就算出了事,也有本王給你們兜着!”
兩名侍衛對視了一眼,極有默契地握緊了手中的長劍。“崔世子,得罪了……”
雅間內頓時響起了刀劍碰撞的聲音。崔琰雖有功夫在身上,可他到底是赤手空拳,又以一敵二,不過幾個回合就落了下風。
“世子小心……”眼看着一柄長劍刺向崔琰胸前,長吉吓得大叫一聲,可崔琰還是慢了一步。
就在長劍即将刺入他的胸膛時,一道銀光閃現,只聽當的一聲,鋒利的長劍頓時斷了一截。
一塊碎銀應聲而落,掉在了崔琰的腳邊。
“住手!”一道清冷中帶着幾分威嚴的嗓音從門外傳來,随之而來的是一位眉眼冷峻、氣度不凡的青年男子。
認出那男子的身份後,兩名侍衛立刻收回了長劍,垂首站在了一旁。
見狀,坐在輪椅上的懷王面色一沉,咬牙切齒地低吼道:“誰叫你們停手的,給我繼續打!”
“不t可!”男子越過推着輪椅的侍衛,腳步沉沉地走到了懷王面前。“皇兄勿要沖動!”
燭芯噼裏啪啦地燃燒着,跳動的燭光在懷王的面上投出了一層微暗的光芒,因為憤怒,那張本就陰沉的臉顯得更加陰森可怖。
“這是我和崔琰之間的事,你最好不要插手。”
自懷王摔斷腿後,他便徹底與儲君之位無緣。皇帝雖然疼他入骨,卻還是迫于壓力,不得不将目光轉向了其他人。
譬如眼前這位低調沉穩、素有賢名秦王殿下,此刻已經成為了儲君之位的不二人選。
不久前,皇帝就一連冊封了兩位成年的皇子,可比起三皇子的精明能幹,四皇子就顯得太過平庸,更別提他還有口吃之症,便是封了王,也不可能與之一較高下。
再往後就是尚未成年的六皇子,有這樣一位出色的皇兄擋在前頭,他想出頭幾乎是不可能。
二者相較,他唯一的優勢便是舅舅永昌侯的助力。而這份助力也差點就被扼殺在了搖籃裏。
“皇兄此言差矣,永昌侯前腳才奔赴邊疆,後腳你就來尋崔世子的麻煩,若傳揚出去,怕是要寒了一衆将士的心。不如就此罷手吧!”
見懷王面色深沉,秦王唇角一揚,戲谑道:“此女不過三五分顏色,哪裏值得皇兄沖冠一怒。昨日芳華樓新添了一個花魁,皇兄若是喜歡,我立馬讓人送到你府上。”
“梁霄,你什麽意思?”懷王面色一變,神情陰鸷地剜了他一眼。
“皇兄無需多想,我只是不希望你們鬧得太僵,若是驚動了父皇和朝臣,恐怕會難以收場。”說這話時,秦王的神色已不複先前的溫潤,反而多了一絲意味深長的警告。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懷王會勃然大怒、不依不饒時,他卻陰恻恻地冷笑了一聲。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不到最後,誰也不知道究竟會鹿死誰手。三弟還是不要高興得太早。”
說罷,他擡了擡手,目光陰冷地瞥了一眼躲在崔琰身後的玉娘,語氣淡漠地說道:“我們走!”
懷王的人相繼離開了雅間後,崔琰眸光幽深地朝秦王拱手道了句謝。
“多謝殿下為我解圍……”
秦王上前一步,輕輕地扶住了他的胳膊,溫潤笑道:“世子不必多禮,我這麽做并非全然為你,也是為了顧全大局,以免皇兄行差踏錯,失了皇家體面。”
崔琰眸光一斂,雲淡風輕地擡起頭來:“若非殿下仗義,崔琰今日怕是難以全身而退。”
雖然嘴上說着感激的話,可他眼底卻流淌着幾許晦暗不明的深意。
場面陷入尴尬時,躲在後頭的玉娘忽然走上前來,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多謝大人出手相救,大恩大德無以為報,玉娘願賣身為奴,常伴大人左右。”
眼前的女子微微仰首,一張芙蓉面上滿是感激和崇敬。
“不必了。”崔琰毫不猶豫地拒絕了她,語氣疏淡地說道,“舉手之勞無足挂齒,姑娘自尋去路吧。”
“大人……”玉娘哀婉地喚了他一聲,面上已經垂下了兩行清淚,“玉娘出身低賤,又得罪了懷王那樣的大人物,您若不肯收下我,我便只有死路一條了。”
說罷又是一陣嗚咽啜泣,連長吉看了都不免心生動容。
看着美人垂淚的這一幕,秦王溫聲笑道:“俗話說得好,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世子既然選擇施以援手,就不該半途而廢。”
崔琰不動聲色地看了他一眼,眸光一閃,淡然說道:“既然殿下心存憐憫,不如代為庇護?”
聞言,秦王笑容一僵,眸中劃過一抹思量。
“此女出身卑賤,本王不便收容,還是世子自己想辦法吧。本王還有要事在身,改日再與世子把酒言歡。”說罷,他微微一笑,轉身就要離去。
可就在他背過身去的那一刻,崔琰忽然開口叫住了他。“殿下且慢,崔琰尚有一事想求。”
“哦?”秦王腳步一頓,狐疑地轉身看向他。
只見崔琰眸光一斂,低頭對跪在地上的玉娘說道:“我身邊并不缺侍奉之人,你若真是無處容身,就去我府上做個粗使丫鬟吧。如此,你可願意嗎?”
見崔琰願意收留,玉娘立刻乖順地俯身磕了個頭,感激涕零地說道:“我願意,多謝大人救命之恩。”
“長吉,你先帶她出去,我與秦王殿下有要事相商。”
“是,小的明白。”收到了崔琰暗示的眼神,長吉心中一凜,立刻帶着玉娘走了出去。
秦王的侍衛也極有眼色地走到了門外,房門緊閉後,崔琰神色泰然地望向了站在不遠處的秦王。
“殿下請坐吧。”說罷,他徑直走到桌前倒了一杯茶,恭敬地遞到了秦王面前。
秦王緩緩接過茶杯,不動聲色地問道:“不知世子所求何事?”
崔琰輕輕放下茶壺,擡頭時眸光比夜色還要深沉晦暗。
“殿下可知沈幸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