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放手
第024章 放手
“跟我走。”
沈幸滿意地勾了勾唇, 帶着她穿堂過巷，很快就拐進了一座僻靜的宅院裏。
屋子裏點着昏暗的燭光，沈幸慵懶地坐在桌前, 擡手為謝凝倒了一杯熱茶。
“坐下來說吧。”見謝凝一臉防備地站着, 他将茶杯輕輕推了過去。
“玉盞到底在哪裏？”心裏惦記着玉盞的安危，謝凝并沒有和他閑聊的雅興。
“許久未見，你想問的就只有這個嗎？”
沈幸一手捧着茶杯，另一只手則輕柔地用杯蓋摩挲着杯沿。
“你想要我問什麽？”謝凝痛苦地閉了閉眼, 随即失控地低吼道, “問你為何不告而別，還是問你為何戲弄我的感情？你想聽什麽？你說啊！”
看着那雙交織着憤怒和委屈的眼睛, 沈幸喉頭一緊，心底湧起了一股難言的酸澀。
深埋心底的歉疚像春草般一寸一寸地滋生着，那些耳鬓厮磨情意缱绻的記憶一股腦地冒了出來，釀成了心底最苦最烈的酒, 只要嗅到一星半點, 便令人心甘情願地沉醉。
看清了他眼底壓抑的情潮，強烈的苦澀從心頭蔓延開來。謝凝不由自主地紅了眼睛。
“阿凝……”明明在心底默念了許多遍，可真到了開口的那一刻卻變得格外艱難。
這一聲呼喚卻惹得謝凝眼眶一熱, 兩行清淚倏然滑落。
她用手背胡亂地抹去眼淚, 悲憤地低吼：“從前的阿凝早就死了。”
“對不起……”這一聲道歉終究還是太遲了, 在經歷了那麽多事後, 早已失去了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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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口傳來了陣陣絞痛, 謝凝強忍着痛楚, 悲戚地看着他：“你若真心覺得歉疚, 那就不要再來打擾我。從今往後，我們就做一對互不相識的陌路人。”
她好不容易才下定決心要好好做崔琰的夫人, 不能因為他的出現而功虧一篑。
見他沉默不語，謝凝悲哀地懇求道：“沈幸……看在我曾真心愛過你的份上，成全我吧。我已經沒有別的心願了，只想平靜地過完這一生。”
沈幸握住杯盞的手一抖，連滾燙的茶水潑灑在他的手背上也渾不在意。
“成全？”
好一句成全，明明那雙眼睛裏還殘留着深厚的情意，她卻能毫不猶豫地說出這一句成全。
“是，就當是我求你……”
他的眼底流淌着晦暗的鋒芒，帶着令人心驚的震懾。
“阿凝，若我願意帶你走呢？”
那些個春夜裏她曾不止一次想要和他遠走高飛，可他從來都沒有給過她答複。@無限好文，盡在t
淚痕還未幹，就又被沾濕。謝凝悲涼地搖了搖頭：“太遲了……”
早在她決定招惹崔琰的那一刻，她就已經沒有退路了。
“只要你願意，永遠都不遲。”
“不，我不會跟你走。”他本以為只要自己真心悔過，謝凝就會重新回到他身邊，可出乎意料的是，她毅然決然地拒絕了他。
“為什麽？”看着她眼底閃爍的堅持，沈幸眉心緊蹙，眸中劃過一抹深沉的痛楚。
“是你先抛棄了我……你知道那些日子我是怎麽熬過來的嗎？你知道失了清白的女子會是什麽下場嗎？你從沒有真正愛過我，也不曾為我想過一星半點。沈幸，你那麽殘忍地丢下我，還想對我呼之即來揮之即去嗎？”
謝凝悲鳴地控訴着，這一次她沒有哭。
“我很傻，傻到對一個一無所知的男子動了心，傻到不顧廉恥地交出了清白的身子。可我不會一直傻下去，也不會為一個不愛我的人葬送一輩子。”
壓抑了許久的情緒在此刻噴薄而出，宣洩過後，她反而得到了解脫。
“我沒有不愛你……”
那些日子的陪伴是真的，那些親昵時刻說出的愛語也是真的。
“你若真的愛我，當初就不會憑空消失。夠了，別再自欺欺人了。”
被抛棄是不争的事實，即便他的理由再動聽，也無法改變他欺騙、丢棄她的現實。
殘存的情意漸漸消失，她的眼中只剩下絕望和疲憊。
沈幸很想不顧一切地将自己的苦衷告訴她，可看着她失望的眼神，到了嘴邊的話還是咽了回去。
大仇未報，他不該沉迷于兒女情長，也不能将自己的秘密宣之于衆。
迷惘退去，理智回籠，那雙漂亮的桃花眼裏流淌着的情思漸漸消弭，取而代之的是幽深和平靜。
望着那雙波瀾漸退的眼神，謝凝的心又一次陷入了一片死寂。
她在等什麽，又在期待什麽？他終究還是不肯給她一個解釋。
“玉盞在哪？”握緊的拳頭漸漸松開，她的面上已經恢複了往日的平靜。
沈幸沒有回答，只沉默地注視着她。
“你已經毀了我一次了，還要再毀第二次嗎？”謝凝冷漠地望着他，眼底早已沒有了愛意。
看着她絕情的眼神，沈幸的眼底透出一抹深沉的郁色。他放下杯盞，騰地站了起來。
“走吧，我送你出去。”
街道上依舊人聲鼎沸一片喧嘩。他們一前一後地走着，孤獨的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長，透着無法言說的悲涼。
離糖水鋪子只有百米之遙的時候，謝凝忽然叫住了走在前頭的沈幸。
“送到這裏就行了，剩下的路我自己走。”
她不敢冒險，也不能冒險。他們之間的糾葛不能被人發現。
沈幸的後背一僵，沉重地停住了腳步。他什麽都沒說，只是那高大的背影越發冷漠寂寥。
謝凝深吸一口氣，面色凝重地越過了他，腳步平穩地朝那間糖水鋪子走去。
直到那抹纖細的身影消失在亮着燈籠的鋪子前，沈幸也沒有等來她的回眸。
她走的那樣決絕，像是徹底走出了他的生命，沒有一絲留戀。
不過是相隔百米，比起街上的寒冷，溫暖的糖水鋪子裏卻是另一個世界。
玉盞早已等得焦頭爛額，自己好心好意地給小乞丐送了一碗湯圓，怎料那乞丐卻恩将仇報，趁她不備時搶走了她系在腰間的錢袋。
她一時焦急，不管不顧地追了出去，跑了半路卻忽然想起謝凝還在鋪子裏，顧不得追趕乞丐，她急匆匆地轉身跑回鋪子裏，卻發現謝凝早就沒了蹤跡。
“姑娘，你去哪裏了？”見謝凝出現在了鋪子門前，玉盞又驚又喜地拉住了她的手。
“我去找你了。”面對玉盞關切的眼神，謝凝選擇了隐瞞。
可即便如此，玉盞還是發現了她泛紅的眼睑，那明顯就是哭過的痕跡。
她忽然就變了臉色，可還來不及問什麽，就發現了逐漸靠近的崔琰。
強壓下心頭的憤懑，玉盞垂下頭，輕聲喚了一句“世子”。
“阿凝，不是說好了在橋墩下等我嗎？怎麽到這兒來了？”
他的聲音帶着顯而易見的焦急，謝凝緩緩轉身，對上的便是他擔憂的眼神。
“方才我覺得冷，就帶着玉盞來吃了一碗湯圓。抱歉，讓你擔心了……”
烏黑的瞳孔裏清晰地倒映着她的身影，見到她的那一刻，憂慮漸漸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慶幸和安寧。
“不必道歉，是我思慮不周。橋下風大，你身子弱，來這裏避避風也是應該的。”
沒有想象中的不悅，他反而善解人意地替她找起了理由。面對這樣溫柔善良的崔琰，謝凝的心中更覺得愧疚。
如果她在別院先遇見的是崔琰，那該多好啊！
只可惜命運弄人，總是要在心碎後才知道低頭。
見她情緒低落，怕她自責，崔琰溫柔地握住了她的手，柔聲安撫道：“阿凝，你沒有做錯什麽，我也沒有怪你。”
謝凝卻眼眶一熱，眼底溢滿了淚水。
“怎麽還哭了呢？”崔琰伸手替她擦掉了眼角的淚水，無奈地說道：“你再哭下去，別人一定會覺得是我欺負了你。”
他不說還好，越說她就越克制不住眼中的淚意。
見狀，崔琰忍不住嘆息一聲，伸手将她攬入了懷裏。
街上熙熙攘攘，見二人在糖水鋪子前緊密相擁，路人紛紛投來了異樣的目光。
“哥哥……”直到身後傳來了崔晗的呼喚，崔琰才慢慢松開了手。
“哥哥，我又冷又餓，可以進去喝一碗甜湯嗎？”崔晗眨巴着眼睛，可憐兮兮地問道。
“進去吧。”看着自家妹妹讨好的眼神，崔琰無奈地搖了搖頭，牽着謝凝的手踏進了鋪子裏。
幾人坐定後，小二就笑嘻嘻地迎了上來。等看見謝凝和玉盞時，他的眼中明顯閃過一絲驚訝。
可片刻後他就壓下了心底的疑惑，殷勤地問道：“幾位想吃點什麽？”
不等崔琰開口，崔晗率先喊了一句：“我要吃糖水芋頭。”
“好嘞，一份糖水芋頭。”小二甩了甩肩上的白色抹布，笑着點了點頭。
“阿凝，你想吃什麽？”崔琰神色溫柔地看向了謝凝，卻見她搖了搖頭。“不用了，我已經吃飽了。”
崔琰這才看向小二，語氣溫和地說道：“給我一碗銀耳雪梨湯。”
“好嘞，客官稍等片刻，馬上就好。”
小二離去後，崔琰忽然想起了什麽，疑惑地望着謝凝：“那個兔子燈呢？”
謝凝心頭一滞，眼底閃過一絲驚慌。吃湯圓的時候她将花燈随手擱在了地上，後來遇見了沈幸，她滿心倉惶，早就忘了那盞花燈。
見謝凝答不上來，站在身後的玉盞急中生智地說道：“我記着姑娘先前是把花燈放在地上的，定是被什麽人順手牽羊拿走了。”
在崔琰探尋的目光下，謝凝尴尬地附和道：“是我疏忽大意了……”
“不礙事，回頭再買一盞吧。”
看見了她眼中的懊惱，崔琰語氣溫柔地安慰着，心裏暗忖：不過是一盞燈籠罷了，哪裏值得她為此苦惱。
糖水鋪子裏其樂融融，遠處的高樓上卻有一雙淬滿了寒意的眼眸，冰冷地注視着這裏的一舉一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