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不是她的錯
第021章 不是她的錯
見朱氏變了臉色,崔晗懊悔地抿了抿唇,不安地解釋道:“母親,是我一時沖動,這件事和嫂嫂沒有關系……”
聞言,朱氏的面色越發陰沉,她眉心一皺,不悅地斥責道:“你确實要改改這口無遮攔的毛病,謝姑娘雲英未嫁,算是你哪門子的嫂嫂?”
此話一出,謝凝握着杯盞的手一緊,連指節都捏得泛白。
将她的不安看在眼裏,崔琰緩緩擡眸看向了坐在對面的朱氏,他什麽都沒說,眼底卻寫滿了乞求。
眼神交彙間,朱氏看出了他的意思,眸光一轉,神色嚴肅地訓誡着崔晗。
“你也不小了,合該穩重些。若是今日逞強鬥嘴的流言傳出去,你還嫁不嫁人了?”
受到責難的崔晗面色一滞,有些不服氣地小聲反駁道:“不過是姑娘家争論了幾句,哪有母親說得那麽嚴重?”
見她冥頑不靈,朱氏氣不打一出來,連斥責的聲音都帶了幾分嚴厲。
“你說是争論,可架不住別有用心之人暗中挑撥,別人只會說我們永昌侯府教女無方,說你崔晗無知淺薄、狂妄自大。你擔得起這份惡名嗎?”
看着朱氏怒氣騰騰的模樣,崔晗心中一凜,面上也生出了幾分悔意。她求救似的看向崔琰,等到的卻只有沉默。
父親不在府上,連向來愛護她的哥哥都不肯開口幫腔,她委屈地咬住了唇,連眼圈都紅了。
“明日起,你收收心吧,針黹女紅也該好好學一學了。等出了正月,我就給你相看人家。”
聽了朱氏的話,崔晗心有不甘地說道:“母親,你總是說世家大族看重的是女子管家理事的能力,為何還要逼我做那些沒有意思的事情?”
“管家的能力固然重要,可一點針線也不會總歸會讓婆家看輕了去,我都是為你好,你怎麽就不明白呢?”
被反駁的朱氏重重地嘆了口氣,話語裏滿是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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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晗玩心重,最是坐不住,平生最讨厭的就是關在屋裏做繡活。可看着朱氏失望的眼神,縱然不服氣,她還是乖覺地抿緊了嘴,不再唱反調。
因為生氣,這一頓飯所有人都吃得索然無味。
回汀蘭院的路上,看着低眉斂目的謝凝,崔琰的心中生出了一抹疼惜。他悄悄握住了她的手,語氣呵憐地說道:“阿凝,今日你受委屈了。”
耳邊傳來了他溫柔關切的嗓音,謝凝心中一滞,遲緩地擡起頭來。在看見他滿眼的憐惜後,她輕輕地搖了搖頭,唇角擠出了一抹淺淡的笑意。
“母親也好,旁人也罷,你都無須在意。”他握緊了她的手,懇切地望着她,“在我心裏,誰都比不上你。”
看着他眼中緩緩流動的深情,謝凝心弦一動,滋生出強烈的感動和歉疚。
她從不知道命定的這份姻緣裏會有這麽一個愛她憐她的人,而記憶裏的那個人,所有的溫柔都是假象。
那些深埋心底的秘密終究是一場荒唐,如今大夢初醒,是時候放下一切了。
她眼眶一熱,眼底沾染了幾分濕意。望着那雙濕漉漉的眼睛,崔琰心口一熱,伸手将她攬入了懷中。
兩個人站在回廊上緊緊的相擁的一幕卻落在了有心人的眼裏,很快就傳到了朱氏的耳中。
也許是得知了謝凝入京的消息,正月初八這日,宮裏遞來了消息,說是惠妃娘娘想見一見謝凝。
朱氏雖厭惡謝凝,卻還是帶着她和崔晗一道入宮了。
偌大的撷萃宮裏,惠妃雍容華貴地端坐在梨花木制成的椅子上,眉眼溫柔地打量着坐在側手邊的年輕女子,面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懷瑾眼光不錯,謝姑娘倒真是容色傾城。”
“娘娘謬贊了,不過是略有幾分顏色罷了。”朱氏神色淡淡地否認道,不敢在宮裏托大。
“嫂嫂不必謙虛,在我這裏沒什麽不能說的。”惠妃溫和地笑着,像是看出了朱氏心底的顧慮。
說着,她看向謝凝,親切地詢問道:“上京冬日寒冷,你在侯府住得可還習慣嗎?”
“多謝娘娘關t懷,起先是有些畏寒,這兩日已經好多了。”謝凝答得很是謹慎,生怕哪一句話說的不對,又惹了朱氏不悅。
“住的慣就好,想當初我跟兄長一起來上京的時候也是不習慣的,可時日長了,不習慣也成習慣了。”
惠妃抿唇一笑,思緒飄回了多年前初入上京的那個清晨。記憶裏,那一張熟悉的臉孔早已化為塵土。
也許是謝凝也來自金陵的緣故,看着她柔媚的面容,惠妃莫名生出了幾分親切感。
“你叫什麽名字?”
見惠妃神色溫柔地看着自己,謝凝心中的緊張消減了幾分,她低垂眉眼,恭恭敬敬地答道:“民女單名一個凝字,取自韋莊的《菩薩蠻》。垆邊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謝凝……果然是個好名字。”惠妃輕喃着,看向她的眼神越發溫柔和善。
閑聊了片刻,崔晗有些坐不住了,一雙眼睛不時瞟向門外。
見她坐立難安,惠妃包容地笑了笑:“聖上讓人在喚魚池裏養了幾尾鶴頂紅金魚,桃枝,你帶晗兒和謝姑娘去瞧瞧吧。”
立在一旁的女使恭敬地福了福身子,眉眼溫順地領着崔晗和謝凝走了出去。
望着她們窈窕離去的背影,惠妃若有所思地說道:“謝姑娘雖出身低了些,可模樣标致,性情也還算穩重,眼看着大婚在即,嫂嫂何不放下心結,坦然接受呢?”
朱氏面色一滞,喟然嘆息道:“說出來不怕娘娘笑話,倒不是我強人所難不通情理,只是她從小被謝家養在別院裏,別說管家理事了,待人接物上也差了許多,怕是做不好侯府的主母。”
聞言,惠妃淡然一笑:“我瞧着她是個聰慧懂事的,往後嫂嫂多調教着些,還怕她立不起來嗎?”
看着惠妃面上的笑意,朱氏眼眸微斂,無奈地抱怨道:“如娘娘所言,我是可以慢慢教導她。比起這個,我更擔心的是懷瑾。”
看見朱氏眼中浮現的憂色,惠妃心中一頓,疑惑地蹙眉看向她。
朱氏幽幽嘆了口氣:“唉,她生就一副芙蓉面,又養得嬌嬌怯怯,還沒成親就勾得懷瑾将她安置在了汀蘭院裏,前幾日還旁若無人地抱在了一塊兒。我找接生嬷嬷私下看了,她那走路的姿勢瞧着可不像是清白之身。”
聽了朱氏的話,惠妃笑意一僵,眼中也露出了驚訝之色。沉默片刻後,她開口勸慰道:“懷瑾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又遇到了這樣國色天香的女子,一時把持不住也是有的。嫂嫂何必如此介懷呢?”
面對惠妃的安慰,朱氏卻愁苦地嘆息道:“我就怕懷瑾年輕不經事,着了旁人的道。”
“懷瑾是年輕氣盛,卻并不糊塗,況且那謝家姑娘瞧着也不是輕浮的女子,嫂嫂不必杞人憂天。”
“都說知人知面不知心,若不是輕浮女子,又怎會在成親之前就給了清白身子?我瞧着她倒是心思深的很,不像外表那麽柔弱單純。”
朱氏微微眯起眼睛,眼底劃過一抹銳利的鋒芒。
知道勸說不成,惠妃讪讪一笑,随即扯起了別的話題。
喚魚池畔,崔晗和謝凝正興致勃勃地觀賞池裏的金魚。女使桃枝恭敬地回禀道:“方才走得急,忘了取魚食了,姑娘稍等片刻,奴婢這就回去拿。”
“好,你快去取吧。”崔晗不甚在意地揮了揮手,目光專注地觀察着金魚頭上凸起的那個肉瘤。
等桃枝離開後,崔晗指着潔白無暇的魚身,興奮地說道:“這魚可真是稀奇,尾鳍比身子還長,游動起來倒有幾分翩若驚鴻、宛若游龍的潇灑姿态。”
順着她指向的那一尾金魚望去,謝凝的面上亦閃現了一抹驚奇。
都說宮廷奢華,奇珍異寶數不勝數。光是這小小一尾金魚,便能窺得一二。
池邊風大,不過是站了半刻鐘,寒風吹在身上,竟有種刺骨的寒涼,謝凝身子一抖,不禁打了個寒戰。
“嫂嫂是不是怕冷?要不然咱們還是回去吧?”知道她畏寒,崔晗貼心地給出了建議。
謝凝卻搖了搖頭,只因她看得出崔晗眼中的歡喜,不忍掃了她的興。
“來都來了,還是喂了魚再走吧。”
“要不這樣吧,後頭有座假山,讓玉盞陪你進去避避風,我喂了魚就過去找你。”
順着崔晗的目光看過去,不遠處果然是一座高低錯落怪石嶙峋的假山。
“好,我去那裏等你。”謝凝抿唇一笑,帶着玉盞朝假山走了過去。
穿過青石板路便到了假山前,有了山石的遮擋果然就吹不着冷風了。
“出門的時候姑娘就該多穿一件衣服的,若是受了涼,回頭病倒了可如何是好?”
四下無人時,玉盞才敢唠叨幾句。從前在別院裏,她們雖然以主仆相稱,規矩卻松散得很。到了侯府之後,處處都要小心謹慎,縱然平日就穩妥老成,玉盞也着實覺得憋悶。
“我穿的已經比別人多了,再加衣服就該臃腫笨拙了。”謝凝幽幽嘆了口氣,對北方的寒冷深感無奈。
穿的多了,別人會說她嬌氣。穿的少了,若是得了風寒,朱氏少不得要嫌她嬌弱。
不被喜歡的人,怎麽做都是錯的。即便心裏抵觸,她也不得不裝出一副乖順聽話的樣子。
正滿心惆悵時,周圍忽然傳來了一陣清脆的呼喚。
“沈幸,你等等我!”
謝凝心中一凜,循聲望去時,目光遙遙地落在了站在草木後頭的男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