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春雨14
第25章 春雨14
圖片裏, 江蓁穿了一條吊帶裙,拿着麥克風,似乎正在回答主持人的問題。今天是去某個商場給化妝品做推廣, 因此江蓁的另一只手裏還拿着一份禮盒。
圖片裏的她笑容大方,妝容明豔, 午後恰到好處的日光照在她身上, 讓她像一朵驕陽之下風姿明麗的鮮花,灼灼耀眼。
不小心瞄到江隐手機內容的江泠忍不住開口,語氣惋惜道:“可惜蓁蓁趕不回來, 不然今天她還能跟我一起陪着你。”
江隐笑了笑,沒有答話。
**
這次宴會的受邀者都是江彧年和秦珠的好友, 人數并不多,林林總總加起來可能也才二三十個。這會兒他們正陸陸續續地抵達江家, 和樓下的薛華以及秦珠寒暄。
化妝中途,江泠出門拿了一趟東西,卧室留了半個門, 并未完全關上。坐在屋裏的江隐聽到她朝別人打招呼, 原本沒那麽緊張的心又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江泠姐姐, 今天晚上準備了什麽好吃的?我可是專門留了肚子過來的, 飯菜要是不好吃,我可就不走了。”說話的是一名男子, 聲音聽起來不算成熟,應該和江隐的年紀差不多大。他的聲音很近,似乎就在走廊裏。
“放心,不會虧待了你們的。”江泠的回答聽起來十分客氣, 并不算熱情。
“你說話聽起來冷冰冰的,姐姐, 你在幹嘛呢,怎麽還不下來?你卧室裏還有別人嗎?”男子似乎并沒感覺到江泠的冷漠态度,仍然像個連珠炮一樣追問,“哎,你怎麽要走啊姐姐,再聊兩句呗。”
江隐沒有再聽見江泠與他對話的聲音,下一刻,江泠反手關上卧室門,走了進來。
“門外的……是誰?”江隐還是沒能忍住,好奇地問。
“胡家的小兒子,”江泠擰開從秦珠那裏順來的眉筆,一邊為江隐畫眉,一邊答道,“好像比你小一歲,今年剛剛成年。打小就調皮得很,壞事幹了不少,有次把他爸盤了十年的文玩核桃直接砸了吃,胡叔叔氣得要把他趕出家門,還是他姥姥攔下來了。”
這些個家族裏的關系錯綜複雜,江隐不明白,江泠看她一臉茫然,便繼續耐心地給她解釋:“胡叔叔早年不是經商的,後來……算是入贅到了他妻子謝阿姨家裏,從此便慢慢在謝家的生意裏掌握了話語權。謝阿姨身體不太好,兩年前去世了之後,謝家的生意便全落在了胡叔叔手裏,也就謝奶奶能說上幾句話。”
這不是鳳凰男嗎……江隐在心裏想到。
Advertisement
“別人家裏的事情,咱們外人也就看個大概,”江泠說着,後退一步,打量了一下眉毛是否對稱,又湊上來補了幾筆,“反正你記得那個胡恒——就門外那個——不是個什麽省油的燈就行了,一會兒他見了你肯定要上來問東問西的,都交給我。”
“為什麽要對我問東問西?難道是好奇嗎?”江隐有點想不明白。
江泠轉身從桌上拿起高光,壓低了聲音,小聲解釋道:“胡叔叔從謝家搶占地位這件事,大家或多或少都在背後議論過。他們胡家知道自己的名聲不好聽,因此別家有了什麽醜聞趣事,他們便恨不得鬧得全天下都知道,以此來掩蓋自己身上的那點事情。”
“如果不是近兩年江家和胡家的生意往來比較多,母親和父親也是不想請胡恒他們過來的。”江泠忍不住蹙起了眉頭。
江隐留了個心眼,心想一會兒可千萬得小心胡恒。
**
收拾打扮結束之後,江泠也換過了衣服,準備帶江隐下樓。
“放心,除了胡恒,別人都很好相處的,”江泠拍了拍江隐的肩,“你就跟在我身後問好就行了,不用擔心自己說錯話。”
江隐感激地看了江泠一眼——因為緊張,她現在的喉嚨也有些發緊,本來就不敢開口,這下站在樓梯上朝下面看了一眼之後,心跳變得更快了。
“不介意的話,我牽着你下去可以嗎?”江泠向她伸出了手,她希望自己這樣的做法能讓妹妹感到更放松一點。
江隐沒有多想,牽上了江泠的手。
樓梯口的兩名正在閑聊的女人先注意到了她們。
“咦,泠泠終于下來啦?這位就是你那個才回來的小妹妹嗎?”其中一人主動向江泠打了招呼。
“是我妹妹。”江泠笑着答道,而後給江隐介紹了兩人的身份。江隐沖着她們分別問好後,客廳內有人聽到了這邊的聲音,紛紛好奇地看了過來。
秦珠見自己的兩個女兒下來,主動走上前,高聲吸引了大家的注意:“趁着這個機會,正好給大家都介紹一下,”她攬着江隐的肩膀,“這是我家的小女兒江隐,生下來之後啊身體不太好,就跟着老夫人一起去了老宅休養,前陣子才回來。今天就專門帶出來,讓大家認識認識。”
江隐十分僵硬地勾起了唇角,擠出了一個有些拘謹的笑容。
“泠兒,你帶着小隐先轉一轉,等一會兒就去吃飯了。”秦珠喚了一聲江泠,示意讓她單獨給江隐介紹一下在場的各人。
之後的半個小時裏,江隐像機器人一樣跟在江泠身後,向來參加今天這場小宴會的每個人都打了招呼。轉了一圈下來後,她感覺自己的臉都要笑僵了。
終于,認完了人之後,衆人在江彧年的帶領下,一起朝江家的宴會廳走去。
**
今天的晚餐很豐盛,比江隐在電視劇裏看到的那些上流聚會還要高級不少,入目的許多珍貴食材她甚至連名字都叫不上來。
江泠一直陪在她身邊,偶爾會和上前來打招呼的人喝一杯酒——她給江隐準備了低度數的果酒,喝很多杯也不會醉的那種。
吃了些東西墊肚子後,江泠忽然扭頭問道:“小隐,你想學跳舞嗎?”
“啊?我嗎?”江隐扭頭看了看不遠處正在起舞的幾對年輕人,有些猶豫。
“我可以教你,”江泠說道,“這沒什麽的,記得我和你說過的胡恒吧,他也不會跳舞。”順着江泠目光示意的看過去,江隐終于見到了胡恒——剛才在家裏客廳時,胡恒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因此兩人并沒有見上面。
胡恒的長相比江隐想象中的還要年輕一點,五官算不上帥氣,頂多能說得上一句端正。渾身上下也有點看不出那種“有錢人”的氣質,普通得就像江隐高中班級裏那些一抓一大把的男生。
她的目光沒有過多地停留,很快就收了回來。
“我想試試,姐姐你教教——”
“泠兒!”不遠處,秦珠忽然沖江泠招招手,示意她過去。
“你就在這兒待着,我一會兒就回來。”江泠拉着江隐走到一處比較偏僻的角落裏,讓她先在這裏坐一會兒。緊接着,江泠走向秦珠,江隐看見她們母女倆耳語了幾句,而後讓江隐最害怕的事情發生了——江泠滿是擔心地朝她這邊看了一眼,接着快步離開了宴會廳。
江隐瞬間緊張起來。
正在那邊和好友交談的秦珠和江彧年顯然是顧不上自己這邊,江隐不怎麽親近的哥哥江彥之這會兒倒是一個人,江隐可以過去“投靠”他。但兩人的關系實在算不上親密,江隐不想場面太尴尬。
要是江蓁這會兒在自己身邊就好了——失落之際,江隐忽然想起了她。
她的心情變得郁悶起來,起身在周圍轉了兩圈,想給自己找點事情做。她不想離人群太近,因為那樣就有可能被母親父親的好友拉住問話,與其讓她去交際,江隐更願意自己一個人溜達。
她沿着一排為賓客設立的以供休息的座椅走了兩步,停在了懸挂于牆壁之上的一幅油畫前。
大二上的選修課裏,她曾經選擇的古典藝術鑒賞,但因為這節課的老師是個和藹可親從不點名且期末無需考試的老奶奶教授,江隐便在課上學起了自己的專業課,甚至還翹了幾次去做兼職,顯然沒好好聽過課。
她歪着頭看了看,除了能看出眼前這幅畫得是日落外,也看不出其他更有深意的東西了。
“薛老太太年輕的時候,曾經就讀于佛倫國立美術學院。您從小在她身邊長大,美術造詣應該很深吧?”
一道突兀的男聲忽然傳進了江隐的耳朵裏。
她扭頭看去,才發現胡恒端着一杯葡萄酒,慢悠悠地走了過來,臉上帶着意味不明的笑。
還不等江隐回答,他又自顧自地發問:“我能否向您請教請教,這幅畫的作者是?”
他停了下來,目光聚焦于江隐身上,等待着她的回答。
江隐漲了張口,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怎麽回答——畢竟她什麽都不知道。如果這個時候露了怯,不僅會戳破她自小跟着奶奶長大的謊言,也會讓眼前這個看起來“惡意滿滿”的男人抓住把柄。
“您為什麽不回答我的問題?小江妹——您好像比我大一歲,我該稱呼您一聲姐姐才對。”胡恒招來侍者,從托盤上取下來一杯酒,遞給江隐。
他們站在角落裏,這一番對話并沒有引起別人的注意。江隐只能硬着頭皮接過來那一杯對她來說度數不低的紅酒。
“也許您不是很了解這幅畫作的作者,”胡恒看似在為她找補,實則又加上了一句嘲諷,“可是我怎麽記得,薛老夫人當年研究的,正是此人的繪畫風格啊。難道您養在薛老太太膝下十幾年,什麽都不知道嗎?”
聽出了他話裏挑釁的意思後,江隐認為,她是否能回答出這個問題并不重要,胡恒只是像借此機會來狠狠嘲諷。
果不其然,見江隐遲遲不說話,胡恒譏笑一聲,繼續道:“江家十幾年來從未對外說過有一個女兒,人人都知道江蓁就是江家最小的幺女,無論是江先生與秦夫人,還是老夫人薛華,都對她視若珍寶。那麽你——”
“又是從哪裏冒出來的私生女?原來江先生也并不如外界說的那樣的高風亮節,男人嘛,多幾個孩子和女人也不是什麽大事,這樣遮遮掩掩反而讓人笑話。你說是不是?姐姐?”
知道他在故意找茬,江隐深吸了一口氣,心裏的煩悶呼之欲出。她仰頭喝了一口杯中的酒液,張開嘴準備說話。
“既然你知道畫作的作者,又何必多此一舉呢?”
有人忽然加入了她們的對話。
熟悉的聲音傳入耳朵,江隐不可置信地扭頭,發現江蓁正朝着自己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