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對峙
第29章 對峙
課間十分鐘因八卦的蔓延, 走廊到處圍滿了人，紛紛望着這一對無視校園規則，十指相扣的男女。
迎着人群驚訝的視線, 穿過擁擠的走廊，在一陣陣驚呼聲中，二人誰都沒有松開手的想法, 腳步也沒有停止的跡象, 徑直走向小涼亭。
上課鈴聲響起的那一刻, 世界像是按下了消音鍵, 剛剛的喧鬧起哄聲如潮水回落，只留下兩顆仍舊砰砰跳動的心。
感覺到大手握住的柔夷微微動了動, 謝知韞這才發現, 他已拉着溫時念走了一段十分漫長的路。
他手快速一松, 面上帶了潮紅，聲音也有些不自然：“剛剛, 非禮了。”
原先微濕的手, 被風一吹，迅速幹了，可心卻還是燥得厲害。
溫時念雙手別在身後, 面色帶笑地看着他, “沒事，我不覺得是唐突的舉動。”
與喜歡的人親親抱抱, 那叫生活情趣。
與不喜歡的人摟摟抱抱, 那才叫唐突非禮。
她眨了眨眼睛，緩緩開口。
“你剛剛還挺帥的。”
“嗯？”
他耳根子一紅。
其實這還是溫時念第一次誇自己帥。
溫時念再次開口：“我說你剛剛挺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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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眼睛亮晶晶的, 像林間最純粹的小鹿。
“嗯。”謝知韞這會兒沒裝聾了，十分有禮貌地回了一句, “謝謝。”
他如今這樣古板克制，與剛剛直面回擊老師的模樣截然不同，更讓溫時念覺得反差感極強，她語重心長道。
“所以說你一定要好好準備競賽，不然我就真成紅顏禍水了。”
其實，她還是有些小愧疚的。自己總是周末約他出來，也在一定程度上耽誤了謝知韞的學習。
謝知韞眸子含笑看着她：“嗯。”
溫時念：？？？
他這個“嗯”，到底是承諾，還是承認她是紅顏禍水？
可溫時念不是藏得住事的女子，直接開口：“你那個嗯，是保證競賽努力的意思吧？”
“沒。”他一字一頓道，“就是你想的那個意思。”
溫時念：？？？
很好，三秒倒計時開始。
倒計時結束，他還沒來道歉剛剛說的話。
溫時念掄起小拳頭直接捶他的背，外加一頓爆炸輸出：“本姑娘哪裏紅顏禍水了，你說！！！”
她這架勢，大有一副謝知韞不說出個所以然來，就要跟他同歸于盡的模樣。
謝知韞唇角溢出輕笑，任憑溫時念捶自己洩憤了許久，他這才悠悠地開口。
“你漂亮。”
她拳頭力道弱了點，但仍在繼續捶他。
“在我心中，紅顏禍水挺适合你。”
不滿意，力度加大，繼續捶。
謝知韞頗有幾分刮骨療傷的架勢，神色未變地開口。
“反正我會因為你的一舉一動，而影響我的判斷。”
溫時念的動作停了，怔怔地望着他。
“溫時念，是我的錯，我太愛胡思亂想了。”
“啊？”
謝知韞說出了那句，自己都覺得矯情無比的話，“反正你過得不好，我會更難過。”
她被人欺負，過得不好，他怎麽會有心思繼續讀書呢？
溫時念只覺得心口像是炸開了無數絢爛的煙花，無比愉悅，她繼續掄起小拳頭，在他肩膀上捶了一下。
不過，這一次溫柔無比。
她仰頭望着謝知韞，語氣驕縱：“那你也要好好的。”
不然，我也會難過的。
少年眼裏暈染開了笑意，薄唇道“好”。
-
在校園裏與老師頂嘴，與謝知韞十指相扣在監控攝像頭下走過漫長的一段路。
溫時念已經做好了被喊家長的活動，但看到路挽秋時，還是沒忍住心虛。
老師泡好了茶水，遞給了路挽秋，“路局，你也是從事教育工作的，我想了想，還是你來教導女兒最好。”
這樣客氣的話語一出，更讓路挽秋覺得難堪。她管理老師，管理那些領導，卻管不了自己的女兒，t如今更是被女兒一而再再而三地請到了學校，簡直就是一種無聲的恥辱。
門被老師關上，辦公室只有她們。
路挽秋看向溫時念，語氣罕見的冷淡：“溫時念，你知不知道你做錯了？”
“嗯。”
聽到她服軟，路挽秋心裏的火氣消失了大半，“謝知韞也真是個白癡，明目張膽拉你的手，就沒考慮過你們的處罰。”
“這樣的人，你有什麽喜歡的必要？”
最後一句話已經加重了語氣，不耐煩的姿态更為明顯。
察覺到路挽秋對謝知韞的情緒抵制到達了頂峰，溫時念猶豫了幾秒，還是緩緩開口，“在那樣的情況下，我更感謝他的出現。”
“如果不是他的出現，我會被叫厚臉皮，會被人叫死纏爛打女。”她吸了吸鼻子，“以為我好之名，不敢面對懲罰的愛，我只會覺得是懦夫行為。”
指指點點的議論像利劍刺穿她自以為強大的自尊心，到現在都無法忘卻。她才發現，自己真的沒有想象中的那麽強大，也無法完全承受不了世俗的流言蜚語。
路挽秋一怔：“可你有考慮過我嗎？我是你的媽媽，也是教育局的領導，你有想過我會被人怎麽議論嗎？如果不是我，你早就被處分了，也不會讓老師因為顧忌我，懷疑你那麽久，久久都沒落下舉動。”
“我知道，但喜歡是藏不住的。”溫時念眼眶泛紅，“我只是在春心萌動的年紀喜歡上一個很好的人，我有錯嗎？”
她聲音帶着委屈，帶着對規則不理解的迷惘，“而且，我成績又沒下滑。”
許是老師的明裏暗裏的辱罵刺激到了她，又或者最親近的母親第一次厲聲跟自己說話，又或者真的覺得規則制定不妥當。
少女的一滴淚落了下來，砸在了地面。
滴水本應無聲，可卻像在路挽秋的心牆砸下了重重的一拳，響亮無比，心間泛起難以言喻的痛。
女人像怕自己心軟，又怕自己因親情無視規則，沒再看女兒的淚眼朦胧的眼神，轉頭冷聲道：“悖逆世俗的規則，就錯了。按照學校規定，你就應該處分，外加回家反省一周。”
溫時念張了張嘴，卻沒有出聲，頭垂到鎖骨處，腦海裏卻想的不是自己的處境，而是謝知韞的未來。
他那麽厲害，在家學習，應該也拖延不了多少吧？
結果已經定了下來，路挽秋嘆了一口氣，“你現在跟我去找王康吉，跟他說一聲，我領你回去。”
“好。”
從二人書記辦公室走出，穿過一條走廊，就可抵達高二年級辦公室。
路挽秋輕扣門扉，辦公室傳來一聲進來。
溫時念跟着母親推門走了進去，就看到王康吉與楊豔站着，望向面前的謝知韞，還有一頭發花白，脊背微彎，看起來約莫古稀年歲的老妪。
想起謝知韞有一奶奶，定是在他身側站立的這一位了。
溫時念愧疚彌漫心間，心裏無聲地道了個歉，看向班主任，一副我知道錯了，請求寬容處理的模樣。
王康吉微微颔首。
路挽秋：“王老師，溫時念就按校規處理，我來簽處罰單帶她回家反省。”
“好。”王康吉說。
女人的聲音從容，沒有一絲一毫的埋怨，是老師最喜歡的理智家長，兩個班主任紛紛點頭。
可謝知韞一旁的雲蓉聽到這聲音一滞，她幾乎是僵硬地轉過身，看着面前這個精致無比的“領導”，充滿褶子的臉上浮現了明顯的恨意。
“路挽秋，你又來害阿韞了。”
謝知韞喊了一聲“奶奶”，雲蓉想說的話憋在了心裏。
溫時念腦海裏回響着剛剛謝知韞奶奶道出的那一句話——“路挽秋，你又來害人阿韞了。”
為什麽要說“又”，又為什麽要用“害”這樣的一個字。
她微微側頭，就看到母親臉上已經出現了一層薄汗。母親很少緊張，這個老妪只用了一句話，就讓母親泰山般穩定的心态就此崩開，顯然有隐情。
路挽秋也沒想到雲蓉居然知道自己，居然僅憑聲音就認出了自己。
女兒就在身邊，她下意識地不希望溫時念知道自己做的錯事，連忙雲淡風輕地開口：“奶奶，認錯人了吧？”
“老師，突然想起有急事，我先帶溫時念走了。”
看着路挽秋這樣高高在上的姿态，雲蓉冷哼一聲，“我怎麽可能認錯？你還裝死啊？”
謝知韞擡眸，對上溫時念那雙濕漉漉的眼睛，聲音高了幾分，“奶奶，你就是認錯了。”
路挽秋拉住溫時念，大步離開了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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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途中，溫時念坐在後座，一度想問問母親事情的緣由。
可路挽秋眉心微蹙，再想想她剛剛拉自己走的那架勢，定問不出個所以然來。
等到回到了家裏，心不在焉地吃完飯，溫時念僞裝成極其失落的模樣，走回房間。
當把門鎖上的那一刻，她立馬打開手機，找到了金東與王飛，如法炮制地發了兩條消息過去。
【倘若告知謝知韞過去經歷，得五百酬金。】
這兩位大佛回消息很快，但內容卻讓溫時念不怎麽滿意。
金東：【小公主，阿韞可是之前囑托我了，你問他吧。】
王飛：【謝知韞警告過我了。】
王飛：【再問拉黑了。】
溫時念“操”了一聲，知道從他們的嘴裏是撬不出什麽有用的話來，于是把目光轉向了謝知韞身上。
【在？】
收到溫時念的消息，謝知韞幾乎可以猜想到她究竟要問什麽，那些想遺忘的過去，如今再被她挖出來，只會影響他們之間的感情。
他生平難得裝死一次。
溫時念：【你肯定也回家反省了，別裝死。】
溫時念：【再裝死，我就發我自虐的視頻給你。】
在某種程度上，他們也算上同一類人。聰明，機智，知道打蛇打七寸，溫時念知道，她是謝知韞的七寸，也是他的軟肋。
她直接一個視頻電話打過去。
謝知韞無可奈何地嘆了一口氣，按下了接聽。
屏幕上出現了溫時念亮如熊火的眼眸，像是要點燃一切黑暗，照亮一切暗隅遮掩的東西。
“謝知韞，我媽。”她頓了頓，“她是不是做過對不起你的事情？”
他很快搖頭。
可懷疑的種子一旦播下，便會形成推論，如果沒有強有力的證據支撐，怎麽也打消不了疑窦。
溫時念靜靜地望着他，像是要穿過這虛無缥缈的網絡，跟他來一場面對面的對峙。
“謝知韞，你騙我了。”她聲音淡淡，像在陳述一個事實。
仿佛一直竭力隐藏的外殼被她撥開，露出他最為原始的那一面。對上她如炬的目光，他想騙她的心思都無處遁形，甚至因為彼此的了解，再好的僞裝也比不過最純粹且本質的內心猜想。
鏡頭裏誰都沒有說話，傳來的只有一聲又一聲的腳步聲，還有二人無聲的拉鋸戰。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能讓謝知韞敗下陣來的只有溫時念。
他薄唇輕啓：“都過去了，現在才是最重要的。”
溫時念只感覺心像是被灌在海水裏，難受得要命。是發生了什麽樣的事情，讓一向看重面子的母親會不顧與老師交談，如此慌亂地離開學校，也究竟是什麽原因，能讓謝知韞都不想告訴自己。
是害怕告訴之後，他們的感情就此改變嗎？還是怕告訴之後，場面會比被老師發現早戀，回家反省更為糟糕？
但她面上沒有表現出來一絲一毫的難過，甚至還唇角帶笑，一如之前開玩笑的語氣道。
“可不能這樣說，過去也是構成現在的一部分。”
謝知韞一愣，他太了解溫時念了，知道她是打破砂鍋問到底，不破樓蘭終不還的性子，語氣難得嚴肅：“別打聽了，當事人都不在意了。”
“我不。”溫時念望着鏡頭下瞳孔深處終于露出馬腳端倪的他，唇角一揚，“我是你未來的家屬，有權知道你的一切。”
“你的監護人——溫時念，這次會好好保護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