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楔子
堅持了半個鐘，楊流舒仍然沒有睡意。
她慢慢地調了下睡姿，一只手輕輕搭到高高凸起的肚子上。
懷胎十月，明天終于要由準媽媽升級為真正的母親，激動和不安在所難免。
旁邊的床上，有低沉溫柔的聲音響起：“睡不着？”
“嗯。”她低低應着，手還一下下摸着肚子。
他立即坐起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要不叫醫生進來看看？”
她忙否認：“不是。不過，我想讓你陪我睡。”
“好。”
他掀開薄被下床，走到她床邊，在她身邊躺下。
因為在醫院裏，他并沒有換睡衣，仍是襯衫在身。睡了這麽久，除了略微多了幾道褶子，仍然一絲不茍。
她習慣性地撈過他的手臂枕好。
袖扣未解，他的身體被板正的襯衣束縛住。
他伸出手，用環抱着她的姿勢去解袖扣。
楊流舒趁勢将臉埋到他胸前。
向東陽解好扣子，順勢将她抱在懷中。
“怎麽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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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笑了：“你還不是沒睡着。”
大家都一樣。
他也是初為人父，并沒比她強多少。
他的手順着她的手臂滑下去，溫熱的掌心貼上她的手背，一起搭在她的肚子上。
“踢你沒有？”
“沒有。這個時候，大概是睡着了。”
他又笑，輕聲感嘆：“明天就可以看到他了。”
她在心裏也跟着感嘆：是啊，終于可以看到他了。
之前他們看過四維影像，不斷變化的圖像裏，裏面的小家夥其實已經可以看到大概的五官－－像個小老頭，醜醜的，卻可愛。
在那一刻開始，她就已經深深迷上這個小家夥。
他的手指微微彎屈，一點點将她的手攥進手心裏。
“流舒，我想問一下，你現在，是已經确定要将餘生都交給我嗎？”
她愣了一下。
耳畔有一強一弱兩道聲音：強的，是他的心跳聲；弱的，是他的呼吸。
她不解擡頭，對上他漆黑的雙眸。
“你問過了啊。”她笑，“答案不是已經知道了嗎？”
以前，同樣的問題，他問過兩次。
一次是，她第二次主動跟他說“我們生個孩子吧”，是在床上，他在震驚中問她。
還有一次，是他們婚禮前夜。他應該是喝了酒，語速很慢，聲音低沉，重複着問了她兩遍。
加上今天的，已經是第三次了。
向東陽低下頭，很輕地親她的額頭。
“我記得。我只是，想确認一下。”
她不解地看着他，先是笑，電光火石之間，笑容凝固在臉上。
他一向冷靜自持，幾乎從來沒有失态過，這樣颠三倒四，不是他的做事風格，尤其還是這種隔着時空的颠三倒四。
但是，這或許，只是因為，他是真的不确定。
在她的心裏，向東陽這個人成熟穩重，運籌帷幄，無所不能，任何麻煩到了他面前，都一定是迎刃而解。
可是，她今天第一次想到，或許，他也并不是無堅不摧。
初遇時，向東陽二十二歲，豐神俊朗，英氣逼人，可惜溫和中也帶着冷淡，高高在上。
重逢時，他二十八歲，臨近而立，俊朗依舊，又增添了幾分成熟。唯一不變的，是依然在溫和中也帶着疏離，高高在上。
而現在，他已經三十七歲，将近不惑，卻反複問了她同樣的一個問題。
這個有外人在場，就絕不肯不修邊幅，遇到天大的事，也不将情緒寫在臉上，對自己要求嚴格到近乎嚴苛的男人，從來都讓人覺得不可靠近。
可是此刻，他躺在她身邊，不過只是她的丈夫，她孩子的父親，不再高高在上，也有普通人所有的那些喜怒哀樂，貪嗔癡怨。
他是真的害怕過，害怕失去她。
從重逢那天開始，一路走到今天，他們曾經有過非常非常甜蜜的時光，同樣也有過幾乎過不去的坎。
是他，幸好有他，無論什麽時候，都堅持着，不肯松開她的手。
她曾經被攥疼過，怨過，恨過，但是走到今天，她要感謝他的近乎偏執的執着。
謝謝你，一直沒有放棄過我。
她眼眶發熱，鼻中發酸，一開口，才發現聲音是啞的。
“我，想告訴你，一個秘密。”
他輕笑：“是‘我愛你’嗎？”
她也笑，用自己的額頭去蹭他的下巴。
過了一個白天，新生出來的胡茬刺到皮膚，有點麻，有點癢。
“不是。”她說，“我愛你，從來不是秘密。”
即使在最難熬的那段時光裏，我也依然愛着你。
一直愛着，從來不是秘密。
作者有話要說：
改一個楔子，私以為這個更有感覺。
然後，繼續延續《向暖》的風格，這一篇也是有小虐，但總體溫暖的暖文，所以作者就不要臉地打上“甜文”的标簽了。
最後，祝大家看文愉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