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章
第 14 章
四月中的臨城，春和景明。氣溫日漸回暖，大家都相繼換上了輕便、單薄的外套。
下午三點五十分，譚和深頭發都沒來得及吹幹便換好衣服獨自去篤行樓的階梯教室。
他所在的社團半個月前舉辦的書法比賽将在今天公布成績。
作為校內最受歡迎的社團，社員尤其多，他到時教室已經烏泱泱地坐了大半人。
譚和深選了個後排靠外的位置，方便進出。
他在社團獨來獨往，沒什麽認識的人。
頒獎是根據名次由低到高來的，還要挨個發表獲獎感言。
熬過冗長的前奏，直到自己的名字和掌聲相繼響起。
譚和深上臺領獎。
少年秀逸如玉，站如青松，挺拔俊朗。冷淡的表情和軟乎乎的卷毛形成強烈反差，他一出場便迎來了雷鳴般的掌聲。
看見他，下面一改先前的懶散氛圍，激動、喧嚣個不停。
有人大聲呼喊他的名字，也有人藏在人群中交頭接耳：“那不是大二金融系的譚和深嗎？他也在咱們社團啊？”
“不愧是男神啊，如此修身養性，就是與其他凡夫俗子不同…”
“你才知道啊，社團群裏不是有他嗎？大家都是實名制，你沒注意？”
“我沒關注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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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你以為咱們社團為什麽那麽多人？真當她們閑情逸致來學習書法啊？實際大多都是沖着他來的。”
“媽呀，我早沒知道。我要去群裏翻下他的微信，萬一丘比特之箭就剛好射中我倆了呢？”
剛要掏出手機便被阻攔。
鄰座翻了個白眼，好像在嘲笑她的自行其是：“哎呀打住打住……”
見她不解，鄰座趕忙好心解釋：“別白費力氣了，人家早就名草有主了。”
她邊說邊拿出手機，翻出論壇的照片給她看：“話說你平時都不上網嗎？前段時間論壇上吵得多兇啊，你愣是一點都沒聽到風聲嗎？看吧，這就是他的女朋友。”
“所以你都沒發現這次來參加社團活動的人少了很多嗎？還不是因為知道他談戀愛了，好多人知道自己徹底沒戲了，甚至都要退社了。”
将圖片拉出來反複放大，女生看完小聲嘟囔：“雖說看不太全，但感覺也不咋樣啊，我覺得還沒他學院那幾個追他的女生好看呢。”她最後感慨：“所以帥哥都這麽好追的嗎？”
鄰座還要說話，就被臺上話筒刺耳的嘯叫聲打斷。
等了約莫五分鐘，待處理好故障，譚和深開始發表獲獎感言。
底下有人舉起手機錄像。
譚和深：“獲得這個獎項首先我要感謝社團舉辦的這個活動，給了我這個機會…………”他按照早就打好的腹稿不緊不慢地念着。
“最後我要特別感謝一個人。”
他明明是笑着的，卻逐漸顯露鋒芒：“我身邊出現過很多無關緊要、連名字都不知曉的某某，可只有一個人是有名有姓的，是我今晚最值得感謝的人。”
“在此，我要感謝我的女朋友，如果沒有她，我根本不會接觸書法，也不會為了靠近她去學那麽多讓我變得優秀的東西，更不會有我今日站在這裏領獎的機會。”
嘈雜聲和錄制戛然而止，這段視頻被發在各種群聊和私信裏，并廣泛傳播。
有人腦筋轉的快，很快回過味來：他這是在趁機回複論壇上的質疑。
論壇是未實名的，誰也不知道誰是誰，因而很多人肆無忌憚，非要多管閑事，拿他女朋友替他作對比，處處挑刺。
可誰也不想到一向不理會輿論的他今日會親自下場，在衆目睽睽之下證明所有人都不如她。
那些人眼中與他登對的，都不過是他眼中，連名字都不必知曉的某某。
現在所有人都知道他有多喜歡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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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活動規模不大，哪怕是一等獎也僅有一本榮譽證書和一千元獎金。
走出篤行樓，譚和深決定用這筆錢請沈情吃飯，活動結束他便開始給她發消息。
頒獎活動上的小插曲他沒打算告訴她，只給她發了約餐時間和地點。
他們去吃的是大學城美食推薦榜上排名第一的烤肉。
聊天時得知他突然請客的原因，沈情夾肉的手一僵，滿臉不可置信：“啊？書法比賽一等獎？”
譚和深笑着點頭：“是的，你沒有聽錯，你也不可置信對吧？”
“是挺不可思議的。”沈情擦了擦嘴。
想到某些回憶，不知被戳到了哪個笑點，她捂嘴笑個不停。
不怪她如此大驚小怪，也不怪她質疑他的能力，實在是譚和深以前的字醜得那叫一個非比尋常，乃至她現在都還記得。
…
當初，沈情是芸州遠近聞名的學霸，大家都知道也很喜歡她。
剛開學沒多久她便受譚和深母親所托，有空時幫忙輔導他做作業。
為此夫妻二人還特地給她買了許多零食和漂亮衣服送到家裏。
盛情難卻，沈情那時稀裏糊塗地答應了，卻怎麽也沒想到給自己無形之中接手了一個燙手山芋。
這日，橘黃的餘晖徹底消失，天沒一會兒就暗了下來。
譚家父母工作繁忙，時至晚上八點都還沒回來，由此電話便打到了她家，請求幫忙照看譚和深。
兩家住的近，鄰裏關系又密切，你來我往這都不是什麽新鮮事。她媽當然爽快地應了。
讓譚和深在自家吃完飯，沈情又從自家屋子裏搬了桌椅擺在庭院，再去譚家将洗完澡的譚和深拎出來，還不忘提醒他帶上作業。
從下午放學回來他就磨磨蹭蹭，作業到現在都還沒做完。
夏蟲淺吟，天空繁星點點。院子裏的燈光锃亮，兩人坐在同一張桌子上，各做各的。
沈情往後預習課文，順便等着譚和深寫完作業讓她檢查。
今天是她第一次輔導他，莫名還有些緊張。
她坐在角落裏，偶爾掀起眼皮“監督”他。
發現他雖然胖得備受其他小孩兒嘲笑，但五官卻并不難看。眼睛又大又圓，睫毛長長地蓋住眼簾，臉頰肉乎乎的，像個糯米團子。
“我寫好了。”譚和深突然擡頭将作業本遞給她。
他現在寫的科目是語文，文字量很大。
沈情接過作業本檢查，看到上面的鬼畫桃符，她不可思議：“你這個字……”眸中寫滿了嫌棄。
對錯且先不論，就這一手爛字，她看了簡直想打人。
這些個字一個個的寫得都要飛起來了，辨認起來實在困難，沈情看的頭都大了，最後索性放棄。
以前只知道他成績差，可沒人告訴她他字也這麽醜啊…
他的各位任課老師也真是令人敬佩，平時批改他的作業得瘋吧。
沈情止不住地想。
到底是家裏太寵着他了，導致他一點學習上的壓力都沒有。
譚家開餐館，是鎮上的小康之家。夫妻兩平時忙，因此很少有時間監管他的學習。
可能是覺得對孩子的陪伴太少，因而愧疚。他們不僅不會因為他成績差而教訓他，平日裏還會給他買很多零食、玩具作為陪伴和補償。
導致譚和深從小就比同齡的孩子胖很多。
還好他和其他小孩兒都玩不到一起，所以不愛出門，皮膚養得白皙，透亮。不然又黑又胖又矮，簡直糟糕。
看着他，沈情幹巴巴地擠出幾個字：“你認真了嗎？”
譚和深睜着又大又圓的狗狗眼看她，聞言乖乖地點頭，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
他心想自己做得比在學校還認真呢。
沈情深呼吸一口氣，咬牙，艱難地開口：“你把你其他作業和書本拿過來給我看看。”
直到看到課本和其他作業上與之相同的“潇灑”字體後，沈情汗流浃背。
她撕了張紙，指着課本：“你把這句話寫一遍試試，一筆一畫慢慢寫。”
很快，如出一轍的字印在紙上。
沈情扶額。
看來這家夥不是她起初想的做作業态度不端正，而是單純的字醜。
“你這樣是不行的。”不想傷了他的自尊，她盡量說得委婉：“你把字寫成這樣，考試要是被扣卷面分的話就虧大了。”本來他那點成績就得不了多少分。
譚和深不明所以地看着她，還自我感覺良好。
見他油鹽不進，沈情幹脆拿以後的終身大事吓唬他：“而且你這個字将來寫情書恐怕都沒人要，老婆都找不到的。”
終于，譚和深微微變了臉色。
“來，過來我教你練字。”
他乖乖地湊過來。
沈情握住他的手，手把手地教，邊教邊說：“我明天放學給你帶本田英章回來，你好好練。”
“練好了我給你獎勵，練不好我就打你手板心。”沈情故意板着臉吓他：“你媽說了，只要我是為你好，我說什麽你都要聽我的！”
成績不好字又寫得慘不忍睹的譚和深任由她握着他的手，不敢吭聲。
連她頭發在他脖子上掃來掃去，弄的他脖子瘙癢，他都不敢動。
小小的少年只會悄悄地透過文具盒裏的鏡子瞥她臉色，看她生氣鼓起的臉頰，又吶吶地收回，不敢吭聲。
…
因為譚和深的醜字，沈情夜晚還久違地做個了噩夢，夢見那些字突然有了生命，慢慢蜿蜒成了蛇形。
又長又細。
朝她匍匐着，纏上她的脖頸，直到纏得她喘不過氣來。
她猛地從夢中驚醒。
-
和沈情吃完飯，剛回到宿舍譚和深就接到了母親的電話。
她溫柔地問：“和和，這個五一要回家嗎？你爸的朋友寄了些冬春夏草來，等你回家你爸給你炖湯喝，上大學應該挺累吧。”
還沒來得及回答，譚和深就聽見他爸在一旁補充：“剛好也給你過生日。”
原來這麽快就到他的生日了啊。
譚和深翻了下後面的課表，确認學校要放假後便答應：“我五一就回來。”
想了想，又繼續補充：“生日簡單便好，不用太辛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