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偶爾一次還不賴
第29章 偶爾一次還不賴
“你要試試嗎?”張津望突然問。
“無聊。”謝銳回過神來,立刻把頭轉向湖面,“況且我也不怎麽會釣。”
“不難,我教你。這邊多了個魚竿,你拿好。”張津望從包裏掏出另一支魚竿,裝上鈎子,用尖利漂亮的牙咬斷細線,唾液粘的魚線亮晶晶的。然後他挂上餌料,将浮漂丢入水中。
張津望突然走過來,緊貼在謝銳身後,左手握着杆子,右手包裹住謝銳的手。兩人在黑暗中屏息,盯着沉沉的水面。
謝銳的心思卻已經不在釣魚上,他不習慣跟人保持這麽近的距離,渾身都硬邦邦的。張津望每次吐息,胸膛都抵着他的後背,胸口頂起來、癟下去、頂起來、癟下去……
所以當謝銳感覺到魚竿被什麽拉了下,他突然回神,下意識就要往上拽。然而卻被張津望用力壓住了,對方貼着他耳朵說:“還不行,等黑漂、送漂的漂相才能提杆……就是現在。”
張津望沉穩地調整着力度,謝銳則配合他的節奏。魚線在水中劃出一道道急促的波紋,他的情緒也随之起伏。
魚突然發力,整個釣竿幾乎要被拉彎。他們兩人同時用力,身體不由自主地向前傾斜,被清涼的湖水濺濕了衣襟。直到魚掙紮的力道減弱,張津望才松開謝銳的手,有節奏且緩慢地收杆。
謝銳這才察覺到,自己的手都被握麻了,微微戰栗着。
魚不大。
比起張津望那條來說。
但這條鲫魚标致得像畫出來似的,散發着水草的淡淡腥氣。
謝銳坐在桶旁邊,看着兩條魚在狹小的空間裏翻騰。
他想,如果不是張津望,以他的性格這輩子都不會大半夜過來釣魚,這輩子都不會釣上一條這麽大的鲫魚。
本以為很無聊,但是……
Advertisement
算了。他勾起唇角。
也還不賴。
他轉頭看向張津望,張津望正平躺在小船裏,仰頭看着天上。謝銳好奇他在看什麽,微微遲疑,也過去躺在他身邊。
鐵皮船狹小,兩人幾乎是頭挨着頭,肩膀靠着肩膀。
躺下去的一瞬間,謝銳就明白了。
張津望在看星星。
雖然這個地方在市郊,但因為周圍沒有高樓大廈,所以能看到一些星星。稀疏的星星沉沒在夜河裏,晚風拂面,夏蟲長鳴。
“嘶,你說星星咋都是白的?”張津望随口問。
“星星不止是白的,只是大氣散射和人眼結構,讓它們看起來像白的。”謝銳淡淡地說。
“你的意思是……”張津望把頭轉向他,“還有其他顏色的?”
“嗯。事實上甚至有粉色的星星。”謝銳舉例,“編號GJ504b,一顆氣态流浪行星,甲烷讓它看起來呈現粉色。有些人認為,世界上所有的感情都被儲存在這個星星上。”
張津望愣住,撐起身子。
“你好懂星星學。”
“這是天文學。”謝銳無奈。
“好吧天文學,天文學還有什麽有意思的?”
“嗯……如果你可以品嘗,據說銀河系中心是覆盆子和朗姆酒的味道,因為甲酸乙酯散發着覆盆子和朗姆酒的氣味。”
“其實,重金屬的産生很多都與超新星爆炸有關。所以你釣魚的銅鈎,搞不好是哪顆星星的碎片。”
“比爾·布萊森說:人體內的DNA長度能延伸100億英裏,比地球到冥王星還遠。所以光靠你自己就足夠離開太陽系了,從字面意義來看,人即是宇宙。”
……
張津望安靜地聽着,始終沒說話,重新躺了回去。
短暫的沉默讓謝銳清醒,他剛才是在張津望面前賣弄自己嗎?想到這,他忽然覺得難為情。
“不說了。”他莫名其妙賭氣道。
“為什麽?”張津望握住他的手臂,側着身,一臉認真地說,“我小時候天天看星星,但如果不是你,我一輩子都不會知道這些事,都不知道還有粉星星呢。這麽看來看書不光是無聊,偶爾還挺有意思的。”
謝銳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眼睛,微微怔住,随後又莫名釋懷了。
好吧。謝銳看向天空想。
既然都經歷了一輩子不曾有的事情,那他們兩個算是扯平了。
時間回到現在,謝銳和張津望躺在地毯上,看着天文展的模拟星空。
“做得有點假。”張津望說。婻沨
“嗯。”謝銳說。
“還不如我們夜釣那次好看。”
“嗯。”
“整個展都挺無聊的。”
“這個我持保留意見。”謝銳回答,“不過總體來說,低于預期。”
“既然你請我看展了,那我請你吃漢堡吧。”張津望突然撐起身子,“剛才說到漢堡展,都把我說餓了。”
謝銳沒怎麽吃過漢堡。
但他這次沒有立刻拒絕,想了想,然後默許了。
離開展館後,張津望開車帶他到了附近的一個商業中心。張津望喜歡的漢堡店,就在大型商場附近的美食街裏。
店面很小,但還算幹淨整潔,生意也非常火爆。他們來的時候,好巧不巧只剩最後一桌。
張津望點了兩份招牌巨無霸肉餅煎蛋芝士堡,很快,熱氣騰騰的套餐就擺在了他們面前。
金黃酥脆的面包胚表面撒滿了芝麻,外脆內軟,輕輕按壓它時,面包胚會發出輕微的“咔嚓”聲。
中間的的牛肉餅略微焦香,中心卻是粉嫩的玫瑰色,肉汁在其中微微晃動,與熔岩般的芝士完美融合。
一口咬下去,面包的酥脆、牛肉的鮮嫩、芝士的濃郁、蔬菜的爽口以及醬料的獨特風味在口腔中爆發,層次分明卻又完美融合。
“好吃不?”張津望吃得滿嘴都是奶醬,像個小孩兒似的,“跟美國的漢堡比怎麽樣?”
謝銳捏着漢堡,坦言道:“我在美國沒吃過漢堡。”
“為什麽?”
“沒有為什麽,垃圾食品。”
張津望難以置信地說:“居然會有人不喜歡漢堡。”
“但是……”謝銳話鋒一轉,盯着面前被咬了一口的漢堡說,“偶爾吃一次的話,還不賴。”
“是吧。”張津望咧嘴笑起來。
謝銳看着他。
沒錯,他和張津望是完全不同的兩種人,這點毋庸置疑。
但要說他們永遠無法互相理解,或許定性得有點早了。
盡管性格愛好完全不同,但并非沒有還湊合的回憶。就像偶爾一次的夜釣,偶爾一次的醉酒,偶爾一次的垃圾食品……
偶爾一次的話。
謝銳剛開口準備說點什麽,他們面前的窗戶玻璃突然被人敲了三下。兩人擡起頭,意外地發現發現外面居然站着楊松雲。
他眯起眼睛,盯着兩人看了一會,露出個意味不明的微笑。
很快,楊松雲走進了漢堡店裏。
“這麽巧?!你怎麽來了?”張津望震驚地說,“吃過飯了嗎?”
“剛剛在商場裏吃過了。”楊松雲跟謝銳點個頭,就當是打過招呼,“你不是讓我買這一周的菜嗎?還列了個單子。”
“沒必要來這麽遠的地方買吧。”
“習慣了。沒想到還能碰上你們。”楊松雲随口問,“你準備回家嗎?要不要坐我的車?”
聽到“家”這個字,謝銳不知道為什麽胸腔裏突然震了下。
和謝銳吃完飯後,張津望本來就是打算要回家的。正好坐楊松雲的車回去,免得再讓謝銳送了。
于是張津望幹脆利落地說:“成啊,謝銳,我跟松雲走了哈。正好我吃完了,先去付賬,你等我下。”
“嗯。”謝銳說。
楊松雲跟着張津望正準備離開,忽然想起來自己還沒跟謝銳告別,于是轉過頭來。
就是這一瞬間,他愣住了。
謝銳的眉梢微微挑起,形成一道若有若無的弧線。既不顯怒意,也未露悲色,只是靜靜的,黑沉沉的,看不清瞳孔。
“付完了,走吧。”張津望遠遠地喊楊松雲。
兩人并肩走出漢堡店,張津望發現楊松雲似笑非笑,心情還不錯的樣子。
“咋了?”
“沒什麽。”楊松雲回頭看了一眼,“就是覺得你們兩個怪好玩。”
張津望沒聽懂他什麽意思,也沒追問,轉而問道:“對了,我突然想起來,你今天不是去女朋友家過夜嗎?怎麽一個人來買菜?”
楊松雲打個哈欠,“我女朋友的男朋友回來了,我說我睡衣櫃就行,他還拿着菜刀給我趕出去了。”
“……”
張津望和楊松雲同居兩個多月,相處還挺愉快,就是楊松雲的狗屎性癖實在讓張津望受不了。
這小子天天挂個黑眼圈,跟他娘腎虛似的,沒想到下半身精力這麽旺盛。男女朋友三天兩頭換,淨挑人家有對象的。
“不是我說,沒見過你這麽道德敗壞的。”張津望的粉絲濾鏡碎一地,又被壓路機碾成渣渣。
“我這麽做是有原因的。”楊松雲辯解。
“什麽原因?”張津望的粉絲濾鏡瞬間修複。
“我喜歡。”
“靠!”
“別這樣看我,我也有底線的,不會随便綠別人。”
“什麽底線?”難道這家夥專門拯救被家暴、被渣男渣女傷害的可憐人?
“長得不好看我不要。”
“你丫死不死?!”
之前看”“倚劍天涯”的小說,有人罵作者是變态,每本都讓男主撬人家牆角。張津望還跟個迷妹似的為他辯解:“哥哥只是不擅長寫感情線”、“哥哥太年輕了,不懂愛”
。
現在有人罵作者是變态,張津望:“多罵,愛聽。”
“兄弟,聽我一句勸,收手吧阿祖。”張津望嘆了口氣,苦口婆心地說,“你老這樣,哪天真讓人給揍了。”
楊松雲笑笑,湊過來,“擔心我?”
張津望推開他的腦袋,“我擔心你橫死了,《惡人修仙傳》沒人寫,我看什麽去?”
“那我把賬號密碼給你,如果我出事了,你就替我寫完吧。”
“交給我寫,你就不怕男主最後嫁給霸道總裁了?”
楊松雲朗聲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