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辭行
第30章 辭行
屋內的兩人水深火熱,屋外的鬼醫雲淡風輕,全程聽聞了這一出鬧劇,還能十分悠閑地品嘗點心。橫豎沒人想過要請她幫忙,她倒是樂得輕閑。待她不徐不疾地将碟子裏的最後一塊酥糕吞入腹中,才瞧見那兩人一前一後地從房間裏出來。
前面那人一副路都走不穩的樣子,仿佛風一吹便能倒下。後面那人胳膊伸了又縮好幾回,最後拳頭放于身側時松時握了好幾次,這樣的畫面當真是十分有趣。鬼醫嘴角噙着笑,像看折子戲一般打量着眼前情景,腦海裏不經意閃過十幾年前熟悉的少女容顏,心覺這倆算計過自己的小鬼此時倒也沒有那麽讨厭了。
待兩人走近,鬼醫這才恢複了一絲醫者的模樣,伸手搭上葉子的脈搏探了片刻道:“效果還不錯,剛給你泡的藥水,是我多年研制所得,有重塑筋骨之效,以後你只要自己不作死,再活個三五十年還是沒問題的。你現下身體還有些虛弱,待會兒我再給你開些溫補調理的藥,再吃上一個月就可以了。”
鬼醫說完拿過一旁的紙筆開始寫藥方,目光悄悄掃向一旁站着的兩人,她故意沒開口請兩人坐下,于是那兩人竟真的站着聽她交代一切,等她慢條斯理地寫藥方。
從來沒見過這麽呆的人。鬼醫心中嗤笑,若說那個病着的一時半刻被泡暈了還能說得通,可另一個又唠叨又急性子的之前可沒這麽客氣守禮過,果然呆氣也是會傳染的。
葉子盯着鬼醫一字一頓地在紙上寫着什麽,此刻腦子裏還有些渾渾噩噩,盡管全身依舊虛軟無力,她卻在心裏盼着鬼醫這藥方能寫得慢些、再慢些。剛才那番意外情景實在太過尴尬,兩人都只能強行假裝無事發生,可事實如何兩人俱是心知肚明。
一張藥方終究是寫不了太長時間,待鬼醫将藥方遞到葉子手中,她才如夢初醒道:“承蒙前輩救命之恩……”
剛一開口便被打斷:“公平交易,童叟無欺,這樁買賣對你我雙方都是合算。我那書房最多再借你們三日,待你身體再恢複些,便打哪兒來就往哪兒去吧,可別想把我這竹舍當做免費客棧,在我這兒蹭吃又蹭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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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膳後,風雅便抱着幾件自己的髒衣物到葉子跟前,自然道:“你的衣服也給我。”
葉子自是知道風雅意欲為何,兩人認識之初,風雅便在自己家裏當了好長一段時間的田螺姑娘。那會兒她道風雅別有殷勤,便也任其所為。如今相處許久,風雅似乎早已将照顧自己形成刻在骨子裏的習慣,可自己卻無法再像之前那般坦然接受這份照顧。
風雅見葉子呆着沒反應,只當她是太累了,索性自己伸手去夠疊在床頭的髒衣物。
“哎,等一下。”回過神來的葉子伸手去抓那堆衣物,扯到的卻是風雅被換下來的那件白色長衫,一個信封從裏面掉了出來。
“這是何物?”風雅盯着這有些眼生的信封思考了半晌才想起:“哦,是上次從耿府那男子身上順手牽下來的。”
“那不就是洛桑的仇人嗎,看看這信裏寫的是什麽。”被突然出現的信封吸引了注意力,葉子此時也顧不得再拉扯那堆衣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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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想到了一處,說話間風雅已經撕開信封,取出裏面的信。
“名劍大會邀請函。”待看清信上內容,兩人異口同聲道。
“洛桑不是說那個男子是八岐樓的人嗎,名劍山莊又怎會邀請她?”被藥水泡了一天的葉子,此時智商還未上線。
“恐怕那男子有的不只是一重身份,又或是這信上邀請之人,并非他本人。無論是哪種情況,若是叫八岐樓的人混入名劍大會,定不會有好事發生。雖說這封信被我偷走了,但他若真有心,必定會想其她辦法混入名劍山莊。”風雅捏着邀請函,眉頭緊鎖。
“洛桑之前說要找那男子報仇,若她也一路跟随至名劍山莊,恐怕會有危險。”想起自己那個名義上的便宜徒弟,葉子不無擔憂道。
“名劍大會将在十五日後舉行,我原本就是要去的,本來之前還想帶你一起去游玩一番,可……”風雅嘆了口氣,不舍道。
“我無礙的。”葉子說着站起身,仿佛證明似的施展輕功在房間裏躍了幾個來回,那模樣又可笑又可愛。
“好好好,知道你厲害了,快回來坐下吧。”風雅笑着哄道,語氣是自己都未察覺到的寵溺。
葉子拉了張椅子坐下,微微喘息道:“鬼醫前輩說我再調養一些時日就好,十五日後的名劍大會,我定不會扯你後腿。再者,我也十分擔心洛桑。”
“我從未覺得你會扯後腿。”風雅替葉子倒了杯水,盯着她喝下才繼續道:“若我所料不差,此行名劍山莊定然會有大事發生,我只是擔心到時候若發生什麽意外,我不能保護好你。”
“我會保護好自己。”
也會保護好你。
葉子的請求風雅從來沒有拒絕過,此時見她态度如此堅決,便也點頭道:“那好吧,不過這段時間你可要好好顧惜自己的身體。”
兩人在竹舍又休息了兩天,這才向鬼醫辭行。
“你們總算可以還我清淨了。”鬼醫長噓一口氣,指着桌上早已包裝好的幾包藥材道:“這些藥拿着路上自己熬。”
“叨擾前輩多日,承蒙照顧,感激不盡。若日後有緣遇見,前輩有所需,但凡我力所能及,定不推辭。”葉子這番話說得出自真心,雖說鬼醫一直以來沒給過自己什麽好臉色,卻是個面冷心軟的人。她嘴上說着公平交易各取所需,然救命之恩又豈能以交易論斷。
“得了,我年紀大了見不得矯情。”鬼醫說着,從懷中扯出一本藍色封皮的書冊和兩顆小珠子丢給葉子道:“這本是我自己根據五禽戲改編的五禽功,你有空便照着練練,不算什麽高深武藝,但強身健體足矣。還有我為了跟我那師弟較勁無聊時煉的避毒珠,分兩個給你們玩兒。得得得,你別再這樣一副感動的表情,我也是為了讓我那寶貝蠱的生長環境能好一點。”
名劍山莊建在與平陽城一水之隔的湖中小島上,但距離鬼醫的竹舍卻是有些路程。風雅與葉子一路水路、陸路輪換着走,再回到平陽城時,已經過去了十餘日。如今的平陽城比她們離開時熱鬧了許多,各處江湖人士收到請帖後便已早早在此地客棧訂下房間,還有許多沒有請帖的,想着能近距離圍觀一番也好。是以風雅和葉子在城中轉悠了小半天,才好不容易尋到一間空房。
趕路的這些日子,兩人雖時常同吃同住,但每當周圍沒有第三人在場時,氣氛便總有一絲微妙的尴尬。此時天色尚早,毫無睡意的兩人便都心有靈犀地不再待在房裏,而選了樓下大堂人多熱鬧之處,喝茶吃點心。
這個點的客棧大堂幾乎座無虛席,客人們三三兩兩地聚在一桌,所談論的自是都和名劍大會有關。
風雅與葉子不喜高調,找了一個牆角靠窗的位置坐下,這處算是大堂的一個視角盲區,她倆卻能輕易地聽見隔壁桌的動靜。
她們斜前方那桌坐了三個打扮不凡的青年,看模樣應是哪個世家的公子,風雅瞧着眼熟,卻也一時想不起來是誰。這三人一個藍衫,一個紅衫,一個黑衫,顯然黑衫那個地位最為尊崇。
只見藍衫青年替黑衫青年将茶杯滿上,語帶殷勤道:“薛兄家學淵博,此次名劍大會英才擂的魁首,定是你囊中之物。到時候得了青風劍,可別忘了給小弟我開開眼。”
“徐兄過譽了,名劍大會上自然能人輩出,不到最後一刻誰都說不準結果。”黑衫青年飲了口茶,嘴角的笑意顯示出他對藍衫青年的話很是受用。
“薛兄你可真是太謙虛了,一身絕學卻不驕不躁,不愧是名門大家的公子。”之前沒吱聲的紅衫青年朗聲笑道。
……
隔壁桌那幾人還在互相捧哏,葉子卻聽得一臉疑惑:名劍大會不是賞劍的嗎,怎麽還要打擂臺?
風雅瞧出葉子心中所想,主動解釋道:“這一屆名劍大會為了調動武林人士的積極性和參與性,特設英才擂和豪俠擂兩個擂臺。英才擂限年齡二十五歲以內的江湖新秀參與,而豪俠擂則是為江湖中的老前輩而設。兩個擂臺的擂主均可選擇取走一把名劍山莊的名劍,或是向名劍山莊提一個要求。”說完還有一些小得意,心想:你平日裏老迷信說書的,消息滞後了吧。
葉子見風雅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樣,若是此時她身後有條尾巴,一定能翹到天上去,于是道:“那英才擂,你也是能參加的吧,可能奪得魁首?”
風雅不料葉子思維如此跳躍,只能接話道:“我們此行去名劍山莊……好像不是為了打擂臺。”
“明白了,就是說奪不到。”對風雅還算了解的葉子點了點頭,橫掃着碟中的花生米。
“誰說我不行了,你且瞧着,這英才擂的魁首除了我,必不可能會有他人。”風雅心中有些郁悶,心想莫不是因為自己之前在八岐樓一戰中有些失誤,才教這小丫頭小瞧了去。明明最後她英勇地制服了摩呼羅迦,可偏偏某人暈過去了沒瞧見。索性便趁此次名劍大會好好顯一番身手,也教某人開開眼界。據她了解,如今江湖中能叫得上名號的後起之秀,還真沒一個能比過自己的。
“好啊,那我就拭目以待了。”葉子答得敷衍,趁風雅還未注意,将碟中的花生米一掃而空。倒不是因為她有多愛吃這花生米,而是故地重游,記起風雅當初“一粒花生米都不留之仇”。吃完才覺得胃有些撐,而觀一旁的風雅似乎自始至終都沒在意過花生米。
我怎會如此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