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晉江獨家發布
晉江獨家發布
醉香樓,二樓雅座。
雲宓粗略掃過樓內各處,選了個兩面靠窗的位置坐下,主動發問:“我看公子氣質不凡,想來應是來自城中哪位大戶人家吧?”
“雲镖師好眼力,在下是杜家獨子,杜知習。”
杜知習屏退護衛,親自為她斟酒送上:“作為城中有點名氣的修道之家,我這個獨子自然成了有些人的眼中釘,他們恨不能早日鏟除我取而代之。”
“此次遠行所去之地遙遠危險,杜某找了許多镖局都不肯接。我聽說雲镖師身手不凡便想着前來一試,還好方才路過巷子時多看了眼,否則杜某實在不知該找誰了。”
他頓了頓,入座舉杯又道:“若雲镖師願意接下我的镖,我便出價十倍作為酬金,同時,我的人也随你調遣。”
話音落下,雅座房門就被拉開,黑衣護衛送來一個小木盒,裏面堆滿了一沓厚厚的百兩銀票,至少有萬兩。
有錢人就是出手闊綽,雲宓心中啧啧,視線飛速從木盒上移開,轉而打量起他身後的護衛來。
杜知習見狀,眸色一凜,立刻揚手揮退護衛,再次舉杯問道:“不知雲镖師意下如何?”
雲宓想了想,舉起酒杯含笑反問:“不知杜公子要押送何物,去往何處?”
“去往醉龍城後再回到月雲城杜家,镖就是我杜知習本人。”
他仰頭一口飲盡杯中酒,起身指向窗外道:“雲镖師不用急着回答,我就住在前面的影月客棧,明日此時若镖師沒有來,杜某自會離去,絕不牽連镖師。”
說着,杜知習彎腰将桌上飯菜都吃了一口,含笑補充:“镖師若想吃別的只管告訴這兒的夥計,賬自會挂在我杜家名下。杜某有急事要先行一步,明日我在客棧等镖師的好消息。”
房門開合,雲宓還沒反應過來,雅座裏就只剩下她一人。
桌上的小木盒就這麽大咧咧地開着,晚風吹過,掀起銀票一角,似乎也對它愛不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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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宓趕忙合上蓋子站起,餘光掃過桌上被他挑去一角的飯菜時,追人的腳步一滞。
這是想告訴她菜裏沒毒?雲宓連忙坐回原位拿出鏡子照了照,表情挺正常的啊,倒是這個杜知習,來去如風,非常值得懷疑。
想到這兒,雲宓趕忙撚訣探了探手裏的木盒,全都是凡人的氣息,難道是她多疑了?
不對,上次魔尊就是斂去魔氣而後這樣接近自己的,這次難保不是故技重施,還是趕緊把這盒子還回去為好。
雲宓抱着盒子起身,沉甸甸的手感讓她忍不住打開又看了眼,心裏愈發也猶豫起來,這麽多銀子足夠她帶着小端隐居了,若他不是魔尊,就這麽錯過豈不可惜?
雲宓盯着木盒想了又想,喚來夥計将飯菜打包送去镖局,接着自費點了幾樣招牌菜打包,帶着木盒一起回了住處。
“阿姐,你可算回來了,那個公子和你說什麽了?”甪端沖到她跟前滿臉焦急,連平日裏最在意的食盒都忽略了。
守在門外的阿招也跟着關心道:“姑娘,沒事吧?”
“沒事,就是簡單地吃了頓飯。”
雲宓抽出食盒上層,遞給阿招道:“這些是你的,必須吃完,早些把身體養起來,別再讓人欺負。小端帶回來那些的零食留着平時墊肚子吧,時候不早了,吃完就早些休息,今晚不用管我們。”
“多謝姑娘。”阿招聽出她的拒絕,接過食盒主動回了房間。
雲宓聽到房門落了鎖,趕忙抱起甪端回到隔壁,張開結界嚴肅道:“小端,你去查查月雲城內杜家的情況,尤其是杜知習這個人,看看他與我們在巷子裏遇見的人是不是同一個。”
甪端聞言一下蹦起:“阿姐懷疑那人是魔尊?”
“不确定,若不是他給的報酬豐厚,我也不會讓你去探查。”
雲宓亮出木盒,補充道:“我們只剩十二個時辰,如果他真的身份有異,這盒子我們斷不能留。”
“我的天爺,這麽多!”
甪端湊近盒子想要數個明白,很快又反應過來:“不對,上次魔尊也像這樣,非要阿姐你帶上他的子母乾坤戒。阿姐放心,我這就去調查清楚,定不然那讨厭鬼得逞!”
話音未落,他便消失在屋內,再次回來時,已過去兩個時辰。
甪端披着夜色沖進房間,喘着氣道:“是真的,今日我們見得那個人和杜知習一模一樣。”
雲宓遞給他一杯溫水,拉着他在桌邊坐下,柔聲道:“歇口氣慢慢說。”
甪端大口喝完茶水,抹去嘴角水漬補充道:“杜家确實是修道世家,但家族內紛争不斷,外面觊觎杜家的人也很多。杜知習從小被父母到處寄養,就是不想讓他受牽連。”
“哪知今年年初,杜父杜母突然發病離世,杜家也亂作一團。杜知習得知消息回來主持大局卻不被認可,連杜家大門都沒進去,只能帶着親信住在城中客棧。”
甪端抹去額上汗珠,驀地驚呼:“阿姐,他不會想讓你去解決杜家的那些仇人吧?這可不行!”
“當然不是。隔牆有耳,小心點!”
雲宓連忙捂住他的嘴,壓低聲音解釋:“他說讓我保護他去趟醉龍城,再安全護送他回到月雲城就行,至于去醉龍城做什麽,他沒有明說,估計是找什麽能解決杜家問題的寶貝吧。”
“那也不行!這與我方才說的有什麽區別?”
甪端繃着臉,小聲勸道:“這種情況我在書上看過許多,凡是護送的人到最後沒一個有好下場,阿姐你千萬不能答應他。”
這個經驗她何嘗不知?雲宓抱起木盒看了眼,反問道:“你覺得那個杜知習如何?”
“看起來人模人樣的,應該不是壞人,但也算不上什麽好人,不讨厭也不喜歡。”
甪端聳聳肩,擔憂道:“阿姐,那麽多人想殺他,路上又要經過荒無人煙的沙漠,太危險了,還是不要接這活兒了。”
老話說得好,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雲宓拍拍木盒笑道:“沒事的,等幹完這單我們就能拿着銀票過我們想過的日子了,難得有這麽好的機會,總得試試看。”
“阿姐!”
“哎,別擔心,你不是都考察過了嘛。”雲宓輕撫他的腦袋,安慰道,“如果真到了危急時刻,我也有辦法全身而退,肯定不搭上性命。”
甪端見她如此篤定,只得點頭妥協:“那我們說好了,不戀戰,該跑就跑。”
“好,都答應你,拉鈎。”
雲宓伸出小指勾住他的,笑着念完詞後抱起他放在床上哄睡。
不遠處,影月客棧天字房,燈火通明。
杜知習跪坐在地,對着床上那人畢恭畢敬道:“我已按照您的吩咐将銀票留下,接下來該做什麽?還請高人指教。”
床頭傳出一聲極輕的冷笑:“自然是做個交易。”
杜知習微愣:“還請高人明示。”
“你去醉龍城不就是為了找到你父母留下的信物麽,杜家的敗類不過爾爾,最有威脅的,其實是杜家之外的那些人。”
床帳被人從裏面掀開一角,露出銀質羅剎面具:“這些我都可以幫你解決,交易的條件也很簡單,我變成你,你留在這瓶子裏,待一切塵埃落定,我自會放你出來。”
語畢,一只玄色小瓶從床帳內飄出,懸在了杜知習面前。
他仔細掃過瓶身上的符文,臉色一白:“高人這是何意?”
“字面意思。”
玄色小瓶回到床帳內,羅剎面具反射着微弱的燭火,一步步靠近杜知習:“請吧,杜公子。”
“高人是在說笑吧,這麽小的瓶子,如何能裝下我?”杜知習顫聲笑問,身子下意識往後退去,“這交易我不做了,高人開個價吧。”
“晚了。”
低沉的嗤笑聲填滿房間各處,玄色小瓶溢出無數魔氣沖向杜知習,眨眼間,屋內便只剩祁天祝一人。
“門外的護衛就交給你了。”
胡玦捧着飛來的小瓶,作揖道:“那孫風呢?”
祁天祝摘下面具,化成杜知習的模樣看向銅鏡裏的自己,滿意笑道:“我自有打算。從今日起,你只管做好我杜知習的護衛。”
“是,公子。”胡玦将小瓶放回他手邊,彎腰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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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雲宓早早收拾好包袱,帶着甪端去隔壁房間告別。
“阿招,這些銀子你收下。”
雲宓拿出錢袋死死按在他手心:“我接了個新活兒要去很遠的地方,那地方對你來說太過危險,這段時間你就呆在這兒,等我們回來再聚。”
“姑娘,我不能要。”
阿招奮力掙開她的手,撸起袖子亮出舊傷,懇求道:“姑娘,這段日子是我一生中過得最開心的時候,沒有人來搶我的錢,也沒有人無緣無故的打我。阿招是自願跟着姑娘是的,還請姑娘不要丢下我。”
密密麻麻的各式傷疤雖然已經與血肉相融,但驀然闖入視線的瞬間,雲宓還是心頭一緊,準備好的拒絕在嘴邊繞了好幾圈,最後還是換成了更溫柔的說法。
“阿招,我不是有意要丢下你,實在是我們去的地方很危險,路上我還要保護雇主,壓根分不出精力保證你的安全。”
她嘆了口氣,杏眸定定望着他,嚴肅強調:“阿招,你跟去很可能會沒命的。”
“我不怕。”阿招噗通跪地,堅定道,“我這條命本就是姑娘救下的,如今能過得舒心也全都仰仗姑娘。阿招早已暗自發誓,今生誓死跟随姑娘,還請姑娘帶我一同前行。”
“阿姐,你就帶着他吧,路上多個人幫忙你也省心些。”
甪端取下自己背上的包袱,順手交給了阿招:“阿姐你看,他很有用的。”
雲宓哪裏看不出他的小心思,可餘光滑過那些猙獰的舊傷時,到底還是心軟了,若是不帶他,估計自己走後那些人又會找來欺負他。
雲宓抿抿唇,艱難點頭:“我可以帶着你,但你千萬不能逞強,遇事能躲則躲,躲不了就跑,記住了?”
“多謝姑娘。”阿招雙臂高舉,接着又朝她連磕了三個響頭,“阿招銘記于心,定不讓姑娘為我分心。”
“好了,快起來吃早飯,別動不動就磕頭,叫人瞧見了誤會。”
雲宓隔空擡起他的身子,佯裝生氣埋頭不再理他。
“是,我記住了。”阿招立刻站直身子,拍拍塵土規矩坐在桌邊用餐。
巳正,影月客棧,雲宓帶着甪端和阿招敲響了二樓唯一住客的天字號房間。
“杜公子,昨日你說的镖我接了,還請開門将具體情況告知于我。”
吱呀——房門應聲而開,黑衣護衛彎腰作請。
雲宓左腳踏進房間,身後卻傳來甪端不滿的叫喊:“我和我阿姐一起的,你攔着我做什麽?”
“公子只答應了見雲镖師,閑雜人等不得入內。”黑衣護衛板着臉堵在門口,語氣很是生硬。
“阿姐!”甪端氣呼呼大喊,小手一揮就要打在護衛臉上,關鍵時刻,旁邊伸出一只瘦弱的胳膊接下了這一拳。
阿招吃痛抱起甪端放在回廊的座椅上,憋紅了臉望向雲宓笑道:“姑娘放心去談,我和小端在外面等你。”
“小端,好好坐在門外守着,等我出來。”
雲宓說完使了個眼色,甪端瞬間安靜,她轉身正要邁步踏進房門卻迎面裝上了一副寬大的胸膛。
顧不得額上的疼痛,她急忙後退作揖,微笑道:“實在抱歉,舍弟頑皮,讓杜公子見笑了。”
“無事,雲镖師肯答應杜某的請求,杜某感激不盡。昨日我已将所有能說之事告知與你,雲镖師只需把此行當做普通的護镖任務即可。”
祁天祝輕搖折扇,看向回廊上別扭的兩人,好奇發問:“那小孩就是姑娘的阿弟吧,旁邊這位清瘦的男子是?”
“他叫阿招,是我的朋友。”
“杜公子好。”阿招聞言,立刻起身恭敬一拜。
“阿招。”祁天祝眯眼打量着他,并未回複他的問好,反而直接了當道,“想不到雲镖師還有這樣柔弱的朋友,雲镖師今日帶他來,不會是要讓他跟着去吧?”
“正是,都是一起讨生活的苦命人,還望公子體諒。”
好一個體諒,祁天祝心中冷笑,那日自己費了那麽大勁把她救出來,為此不得不在魔界多修養幾日,不過一會兒的功夫,她身邊就冒出個凡人朋友,還說要帶着一起走?
祁天祝嘴角微抽,不悅追問:“這位兄弟看着沒什麽力氣,身子骨只怕撐不住,雲镖師确定要帶着他?”
“是,阿招只是看着瘦弱,其實他做事十分細心,小事交給他打理絕不會出錯。”
雲宓走向回廊,抱起甪端親昵道:“舍弟小端一直跟着我走南闖北,此行也會帶上他。公子放心,我會管好他們絕不耽誤正事,若公子覺得這樣不妥,我們這就離開。”
祁天祝見她要走,連忙忍下怒氣拉住她道:“雲镖師誤會了,我只是問問情況,畢竟此行路遠,多了解一下方便以後相處。馬車已備好,雲镖師請随我來。”
“杜公子請。”雲宓颔首後退,緩步跟在他身後來到客棧後院。
“雲镖師,你的這位朋友可會駕車?”祁天祝指着後面馬車問。
阿招不等雲宓回答便主動上前:“我會。”
祁天祝大手一揮,指着甪端命令:“好,你和這小娃去後面,一輛馬車坐不下這麽多人。”
甪端聞言,哇的一聲就開始哭:“阿姐,我不要和你分開。”
雲宓尴尬一笑,連忙捂住他的嘴致歉:“杜公子,舍弟還小,實在是離不開我,要不你一個人坐這輛馬車,我在外面随行如何?”
祁天祝盯着她,沒有回答。
“公子不說話,我就當你答應了?”
雲宓彎腰再次道歉,趕忙領着阿招朝後面的馬車走去。
“公子,那馬車上的籠子……”
胡玦話音未落,祁天祝就閃身追到馬車旁奪回籠子,厲聲呵道:“管好你的手,這可不是你該碰的。”
阿招被他吼得一愣,下意識就躲進雲宓身後,結結巴巴道:“對不起杜公子,我不是有意的,以後不會了。”
雲宓見他這般害怕,背手拍了拍他的胳膊,對着身前人賠笑道:“杜公子消消氣,阿招他是怕這籠裏的兔子憋悶才……”
“雲镖師不必多言,出發在即,我不想因為這點小事耽誤時辰,希望你空閑時能好好教一下他什麽是禮節。”
祁天祝冷臉說完,拎着籠子快步回到馬車內,暗語吩咐:“孫風,去查查這個阿招。”
“是,公子。”籠內的兔子動了動耳朵,随即一道白光閃過,兔子便沒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