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晉江獨家發布
晉江獨家發布
額間驟然一痛,雲宓神識劇烈震顫,連帶着靈臺都跟着搖晃起來,她這才明白,所謂的代價竟是與他結靈契!
這還讓她以後怎麽回仙界?不行,決不能讓他得逞。
雲宓顫抖着催動靈力,還未掐訣便被他輕松攫住手腕高高舉過頭頂,俊美的臉龐逐漸占據她所有視線,如螢石幽深的紫眸裏只剩下她驚慌的模樣。
魅惑的紫眸眨了眨,好似有魔力般瞬間讓雲宓卸了力氣,連視線也變得模糊起來。
呼吸再度被他奪去。
不同于方才洩憤般四處亂撞,這次,祁天祝明顯溫柔許多,只沿着唇線細細描摹了會兒便偏頭吻向臉頰,後頸忽地傳來一陣微癢,與雲宓先前摳他手心時的頻率一模一樣。
微小的電流順着後頸浸入四肢百骸,雲宓無力地握起拳頭,狠狠咬下舌尖,輕笑道:“魔尊學得真快,可惜,我對純情大男孩沒興趣。”
努力學着她招式撩撥祁天祝動作一頓,緩緩擡頭盯着她,一言不發。
“你看着我做什麽?我又沒說錯,是你自己早就承認了。”
雲宓指着他通紅的俊臉,全力穩住氣息,平靜道:“不信你自己摸摸臉,看是不是紅得發燙。”
祁天祝還是沒說話,唯有紫眸的顏色愈發幽深。
雲宓被他盯得渾身發毛,抿抿唇連忙小聲讨好:“魔尊,魔界還等着您回去主持大局,我一個小仙帶着血契難保哪日不會連累您,您還是把它解了吧。”
“血契?”祁天祝冷笑一聲,輕撫上她額間的印記,“這東西是該解開,不過不是現在。”
“什麽……”
刺眼的紫光從額間印記迸出,如鎖鏈般緊緊縛住了雲宓的四肢,口中未問完的話也一并被他窒息的熱吻吞下,青澀又霸道,逃不開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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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迷糊糊間,一絲魔氣湧入雲宓神識,很快又消失無蹤。
雲宓下意識想要逃開,四肢卻被他摟得更緊,眼前紫眸中無盡的情yu織成一張大網,密密匝匝滲入她每一寸毛孔,拉着她溺入幽暗,被迫沉淪。
翌日清早,生物鐘準時喚醒雲宓。
她撐着床鋪小心翼翼坐起,身上的酸痛感差點讓她驚呼出聲,礙于身旁還躺着始作俑者,她深吸了好幾口氣才勉強咽下痛呼,一點點抽出被他壓住的半邊身子,下床靠坐在桌案旁抿了口茶歇息。
一盞茶喝完,她總算緩過勁來。
雲宓掃了眼地上雜亂的衣物,紅着臉施法将一切歸位,忽地發現自己胳膊上的紅線沒了,取而代之的是毫無章法的暧昧紅痕,順着手臂蜿蜒向上最後隐沒在裏衣領口之中。
昨晚某些荒唐的片段卻如潮水般湧現。
“仙子看清楚了,本尊到底行不行!”祁天祝發了狠,攫住她雙臂埋首頸間,如野獸般啃噬起來。
額間血契越發閃亮,她被困在樹上動彈不得,連體內靈力也随之凝固在經脈裏,半點都喚不出。
在此之後,她的記憶逐漸模糊,如夢如幻,飄飄然不辨真假。
雲宓無意識打了個寒顫,雙頰愈發滾燙。
雖不知他為何會突然這般,但不得不說,魔尊的學習能力還挺強,昨晚他用的大多是自己先前應付其他仙子時的招式,連動作都被他學了個十成十。
唯一不同的是,她每次都是點到即止,而魔尊卻無師自通甚至毫無節制,和平日裏厭棄她的樣子完全不同。
純情男真是不好惹,早知道就換個法子了,失算啊!雲宓拍腿扼腕,酸痛感再次席卷全身,叫她差點跌落在地。
“嘶——”她輕呼着掐訣穩住身形,盤腿坐回原位開始調息治療,又驚訝地發現血契已解,可還沒來得及高興,她卻在靈臺內發現了一絲不屬于她的氣息。
是祁天祝的魔氣!
雲宓順着那縷魔氣一直追到了靈臺深處,臉色煞白,這該算是靈契還是魔契?
她走進靈臺深處仔細辨認了一番,垂在身側的雙手緊握成拳,雙頰肌肉微顫,杏眸死死瞪着纏着自己靈脈的鹿角,氣不打一處來。
祁天祝是開葷開得暈了頭嗎?昨晚居然真與她結了契,還是比血契更難解的靈侶之契!這和在她體內安裝GPS有什麽區別?
雲宓呆坐在靈臺內緩了好一會兒才漸漸找回理智,開始思考之後該怎麽辦。
從昨日他的态度來看,現在求他解契肯定是沒戲的,說不定還會把她留在身邊慢慢折磨,讓她從此失去自由。
這可不行。
雲宓使勁搖頭,将想象中的暴力畫面全都甩出腦海,拍拍額頭大口吸氣,強迫自己跳出靈臺回到現實,視線卻不自覺地落在了床上安睡的祁天祝身上。
銀質羅剎面具折射出冰冷的日光,蓋住了他惑人的五官。
雲宓面上微燙,急忙偏頭移開視線,強行在心中細數起他的缺點來。
雖說他顏值能力都算上乘,但仙魔畢竟有別,何況他昨日還那般瘋狂,誰知道以後還會發什麽瘋。
眼下魔界是肯定不能留的,神界也必定容不下她,獸界小端又不願回去,妖界她怕是自身難保。
為今之計,只有去凡間躲着了。
好在她平日裏為了給祁天祝找吃食,沒少去凡間溜達,加上前些日子完成了不少神界派發的任務,如今她對凡間也算了解得七七八八,尋個靠譜的地方躲上一陣子應該不難。
雲宓點頭輕笑,瞄了眼還在呼呼大睡的祁天祝,迅速奔出門外喚出甪端,直奔凡間而去。
————
魔界寝殿,日上三竿時,祁天祝終于睡醒。
迷蒙間,他伸手探向床鋪另一側,鳳眸倏然睜開,涼的?
祁天祝轉頭望去,殿中幹淨整潔,仿佛一切從未發生過。
跑了?他起身四下環視,眸色漸冷,呵,昨夜她那般熱情,果然又是騙他的!
掌下的絲質軟枕被他攥出深深的凹陷,祁天祝眯眼掃過手中這只由她親自送來的凡間枕頭,單手撕了個粉碎。
“尚澤,本尊今日出趟遠門,魔界就交給你了,魔醫那邊務必給本尊瞞住。”
他邊說邊披上灰色長袍,閉眼探入靈臺中心點亮契約,閃身去了玉楓門。
守門弟子見他直奔自己而來,吓得連警告都忘了發,雙膝一軟跪在地上不停發顫,半個字都吐不出。
祁天祝紫眸一凜:“本尊問你,雲宓在哪?”
“雲宓?那是誰?”守門弟子迷茫擡頭,對着身旁的同伴小聲問,“你認識嗎?”
同伴輕輕搖頭:“不認識,門內根本沒有雲字輩的弟子。”
祁天祝見他們滿臉疑惑,修為也甚是淺薄,甩開二人直奔山門最高處的二層小樓,抓出一名白須道人質問:“雲宓呢?交出她,本尊饒你不死。”
哪知話音未落,白須道人兩眼一翻便暈了過去。
祁天祝臉色更黑,煩躁地抽出他的記憶一一掃過,紫眸愈發幽暗,她果然來過此處,還将記憶全都删了!
他不甘心地抓出山門中所有人挨個查看,得到的結果依然沒變。
這小仙果真狡猾得很!
祁天祝一掌擊暈玉楓門衆人,閉眼再次探入靈臺尋找她的位置。
可惜他剛剛痊愈,法力尚未完全恢複,加上又身在凡間處處受限,只能模模糊糊感覺到雲宓的氣息在一處繁華的小鎮上,再多便探不出了。
尋人無門的祁天祝摸上頸間發癢的牙印,沉吟片刻後閃身追去了小鎮。
此時的小鎮已過晌午。
雲宓在鎮上逛了許久,奈何囊中羞澀拿不出半個銅錢,又不能違背仙界條例用假銀子诓人,只能眼睜睜望着美食流口水。
“恩人,我想吃李記的肉包。”
甪端拽着她的袖口,眼巴巴望着小二手中的蒸籠,雙腿生了根似的站在李記門外,怎麽都不肯動了。
“我也想吃,可咱們沒錢,吃不了。”雲宓柔聲與他解釋。
甪端聞言伸出小手,抱住她胳膊求道:“恩人,我實在餓得緊,你就變幾個銅錢出來試試嘛!”
“不行,這樣會暴露的。”雲宓連連擺手,抱起他小聲道,“被神界懲罰都是次要,就怕魔尊也找了來,以後再逃走就難了。”
“可是……”
“哎,你們吃不吃?不吃就趕緊走開,別當着我做生意。”小二一臉嫌棄地推開他們,轉臉又樂呵呵地把一名衣着華麗的婦人迎了進去。
莫名挨了一掌的甪端氣呼呼吼道:“你敢打我?你知道我是誰嗎?”
着急迎貴客的小二輕哼一聲,頭也不回地走了。
“區區凡人……”
“小端,慎言!”雲宓一把捂住他的嘴,躬身對着李記掌櫃含笑致歉,連忙帶着他跑開了。
時值夏日,晌午後的日頭越發毒辣。
雲宓尋了處無人的樹蔭放下甪端,嚴肅道:“小端,我剛與你說過不要惹事,又忘了?”
甪端耷拉着腦袋,掀開衣服摸了摸癟癟的肚皮,委屈道:“我沒忘,我就是想吃包子,以前每次路過這裏你都會買兩個包子給我吃的。”
“你小心些,這裏可是凡間!”雲宓連忙側身擋住這有傷風化的一幕,再次警告,“你這樣萬一引來魔尊怎麽辦?”
甪端偏頭不屑:“來了就來了,我又不怕他,正好讓他給我買包子吃。”
“是,你不怕他,可我怕他啊。”
雲宓長嘆一聲,牽起他繼續往前走:“而且現在他已經痊愈,我們根本不是他的對手,要想活命就不能暴露自己,否則以後你不僅沒有包子吃,還會被囚禁在暗無天日的地方,一直到死。”
雲宓本以為這番恐吓能讓他明白事情的嚴重性,不料他卻掙開自己的手,追着一名挎着竹籃老者高喊:“婆婆,你還記得我嗎?之前我經常買你的炸小魚吃。”
“記得記得。”婆婆含笑摸了摸他的頭,掀開棉布下的竹籃問,“阿婆都特意給你留着呢,現在就吃?”
甪端圓溜溜地眼睛亮了亮,瞬間又暗了下去:“可是恩人今天沒有錢,我吃不了。”
“嗐,我當是什麽事兒,往日你們常來照顧阿婆生意,今日這頓就算阿婆送你的,不要錢。”
“真的?”
甪端興奮蹦起,伸手就要接過噴香的金黃小魚,領口卻被雲宓一把提起。
“抱歉老人家,小孩子不懂事,您還是留着這些炸小魚繼續賣吧,多賺一點是一點。”
說完,雲宓抱起還在撲騰的甪端就要離開,卻被婆婆攔了下來:“不要緊,這點小魚賣不了多少錢,再說這日頭大了,老婆子我也想早點回家歇歇涼。”
“快吃吧,家中就我一個老婆子,拿回去也是浪費。”
“嗯,謝謝婆婆!”甪端眼疾手快接過小魚,咔呲咔呲嚼了起來。
婆婆慈愛地看着他,點頭笑道:“不客氣。姑娘,你也吃點吧,吃飽了才有力氣回家啊。”
雲宓聞了一路的香氣,雖不饑餓但着實饞得慌,加上身旁甪端吃得又那般香,終是沒忍住誘惑颔首接過了炸小魚。
“多謝婆婆,可我們不能白吃您的東西。不如這樣,我們送您回家,再抓幾條魚作為酬謝,如何?”
婆婆含笑搖頭:“不用了,家中簡陋,沒什麽能招待姑娘的,吃完這些你們也早點回家去吧,不然家裏人該擔心了。”
“婆婆,恩人說的對,您做的炸小魚這麽香,我還沒吃夠呢。”
甪端拍拍胸脯保證:“您放心,我捕獵的技術可好了,一會兒我們送您回家後就去山裏給您弄點野雞野兔,補補身體!”
婆婆只當他是在開玩笑,眯眼送上炸小魚哄道:“哎,婆婆相信你,快吃吧。”
雲宓見她不肯答應,拉過甪端退回炸小魚,含淚哽咽道:“婆婆,其實我們是去鄰縣尋親戚投宿的,奈何路上被人摸了包袱,囊中空空無處可去,就想着借答謝的名義去您那兒借宿一晚。您放心,只要有個屋檐能遮風擋雨就好,我們明日一早就走。”
婆婆望着她真誠的杏眸,又低頭看了眼還在流口水的甪端,嘆道:“都是可憐人,走吧。”
雲宓見她松了口,這才咬下手裏的炸小魚,嘎嘣嘎嘣嚼了起來。
一個時辰後,他們跟着婆婆來到一處簡陋的茅屋。
雲宓拉緊甪端跨進小院,忍不住皺了皺眉,和剛剛路過的村中房屋比起來,眼前的土牆小院實在不像是人住的。
茅屋外牆上貼着發白的對聯和窗花,應該是起居之處,院子左手邊是磚石交錯搭建的半露天廚房,旁邊放着一口陳年大水缸,牆角還有幾捆濡濕的柴火,院子中央架着涼衣服的竹竿,幾只破舊的竹凳整齊堆放在竹竿下,應是婆婆晾衣服時墊腳用的。
雲宓仰頭望去,又發現茅屋頂上的稻草很是稀少,住在這樣破敗的茅屋裏,婆婆的身體定然受不住。
“姑娘,小娃娃,我這兒實在沒什麽好招待的,唯有自己打來的山泉水還算可口。”
雲宓循聲低頭,含笑接過缺口的土碗,一口飲盡:“謝謝婆婆,您快回去歇着吧,我們這就出去打獵。”
不等婆婆開口,她拉着甪端快步走出院子,躲在角落施法讓婆婆回到房間睡下,接着迅速掐訣修好房頂,又變出水碓将山泉水引入其中,這才領着甪端進了山。
“恩人,你之前不是說不能用靈力嗎?”甪端指着土院裏新添的水碓,不解道。
“這和你用假銀子騙吃騙喝不一樣,我們是在幫婆婆改善生活,也是給我們自己積功德。”
雲宓站在山腳回望小院,笑道:“有了水碓,婆婆就再也不用去山裏挑水,節省下來的力氣能做更多吃食賣去鎮上賺錢,茅屋頂換成磚瓦頂不再漏風漏雨,她每晚都能睡個好覺,身子也更硬朗。”
甪端贊同點頭:“确實,婆婆看起來過的并不好,我這就去山中多打點獵物送給婆婆!可是,我們這樣不會被魔尊發現嗎?”
“放心吧,來的時候我都觀察過了,這裏位置偏僻人也少,很難被他發現,就算他發現了我們還能逃進山裏。”
雲宓揉了揉他的小腦袋,誇道:“再說了,我不是還有你這只厲害的小神獸嘛!”
甪端得意揚頭:“那可不,我從小就在各處山中修煉,見得山頭可多了,就算魔尊來了也肯定找不到我們!”
“好,那今日的捕獵也交給你了。”
雲宓牽着他鑽進山中,很快便沒了蹤影。
半個時辰後,兩人提着滿滿當當的山雞野兔和一大竹簍的活魚回到土院,轉身拎着一只肥美的野兔來到門口小溪邊清洗,打算先做只烤野兔解解饞。
為以防萬一,雲宓帶着甪端和洗好的兔子躲進旁邊的山洞,掃出野獸的糞便掩蓋氣息,這才架上兔子悠閑地等待起來。
一個時辰後,山澗涼風徐來,落日餘晖撒在剛烤好的焦香野兔上,金燦燦的兔油滴落在柴火中,濺起火舌高高舔過脆香的外皮,噼裏啪啦響個不停。
甪端在一旁急得直跳腳:“好香啊,恩人快撕給我一半!”
“別急,得再用泉水晾晾沖去表面的炭渣,不然燒嘴又難吃。”
雲宓掐訣引來泉水包裹野兔,用水珠吸走焦黃的部分,撕開半邊兔腿遞給甪端,自己撕下一只前腿咬在嘴裏,将剩下的用幹淨樹葉包好,窩在發紅的碳灰旁溫着。
她對着甪端道:“這個是給婆婆的,吃完我們就給她送去。”
甪端捧着兔腿大口吃下,囫囵應聲:“嗯,是要給婆婆留……”
“雲宓,你倒是悠閑。”
祁天祝驀地堵在洞口揮出一掌,烤架應聲而散:“本尊的名聲被你毀成那樣,你還有心情在這兒烤兔子吃?今日本尊定要抓你回去好好算賬!”
雲宓急忙俯身抽出烤兔子護在懷中,撐開結界退至角落,不答反問:“昨晚你是故意的?”
“你知道魔界那麽多消息,本尊豈能放過你?”
祁天祝冷哼一聲,擡手又揮出好幾道紫光:“血契已解,今後你別想再用它威脅本尊!至于昨夜之事你也沒完全拒絕,不是嗎?”
說罷,他還學着雲宓的樣子挑眉輕笑,眉眼裏滿是戲谑,揮出的紫光也愈發強勢。
雲宓雖心中憤懑,但在他的攻擊下毫無還手之力,只能咽下這口氣先逃了再說。
“恩人,快上來!”甪端主動扔開兔腿,化出原型伏在地上指向一旁,小聲道,“那有出口,我帶你離開。”
“休想跑!”
祁天祝眼疾手快封住退路,飛身闖入洞內破開結界就要抓人,手心卻被烤兔燙個正着,誘人的香氣糊滿了冰涼的羅剎面具,霸道地鑽入七竅讓他愣了愣。
雲宓趁機掐訣定住他,乘上甪端沖出山洞:“送你了,不用謝!”
說着,她迅速留了張字條給婆婆,輕點牛角朝着山中進發。
洞內,反應過來的祁天祝破開禁制,揣着烤兔追了上去:“雲宓,你給本尊站住,休想又在外面胡言亂語!”
兩人就這麽在山林裏你追我趕,歸家的鳥獸們被他們驚擾,躲得躲跑得跑,讓本就颠簸的山路愈發難走。
沒跑多久,雲宓就頭暈目眩起來,但一想到身後還有魔尊追着自己,她連忙抓緊牛角趴在甪端背上,強忍着想吐的沖動秘密傳音:“小端,快讓動物們離開,別被誤傷了。”
“恩人放心,我有辦法。”
甪端說完,忽地仰頭嚎叫起來。
雲宓正要勸阻,卻見驚慌的動物們竟慢慢平靜下來并自動分成兩隊,一隊反方向沖向祁天祝破壞他的去路,另一隊接力領着甪端跑向山林深處。
半刻後,甪端在一處靈力充裕的空地上停住腳步。
忍耐多時的雲宓急忙奔向角落,俯身吐了好久才稍稍緩過勁。
她揉了揉還在發暈的腦袋,撚訣強迫自己快速清醒,而後用淨物訣打掃完空地,牽起甪端的手道:“剛才多虧了你,他應該很快就會追過來,我們得找個更安全的地方。”
“不用謝,恩人也不用這麽緊張,有動物們幫忙,他找來這兒還要一陣子。”
甪端肉乎乎的兩只小手回握住她的,安慰道:“方才動物們告訴我,前方不遠處有間守林人的竹屋,我們去那兒避一避吧。”
“好。”雲宓後退半步跟着他朝竹屋走去,可一盞茶的的功夫過去,眼前依舊全是樹木,哪有竹屋的半點影子?
此刻,天色也徹底暗了下來,眼前的樹林好似有了生命,自己挪了位置。
雲宓臉色微白,定在原地小聲問:“小端,你确定是這條路沒錯?”
“嗯,他們是這樣跟我說的。”
甪端用力點頭,指着身前還想說什麽,周圍的樹木又變了位置,連忙躲進她身後緊張道:“怎麽和他們說的不一樣,該不會是魔尊追來了吧?”
雲宓捏訣探了探,松了口氣:“不是他,這裏沒有魔氣,看起來更像是修仙者設下的某種法陣。”
“恩人可能破解?”
“這陣法我沒見過,但能肯定的是設下此陣的不止一人,應該是為了獵捕什麽東西。”
“恩人別怕,我這就沖破結界闖出去!”
“不可!”雲宓急忙拉住他,張開結界隐身道,“魔尊還在找我,這時候沖出去必然會引起他注意,先待在這兒看看情況再說。”
甪端聽到魔尊二字,瞬間洩氣:“那好吧。”
雲宓護着他守在結界正中,屏息望向不斷變換的樹林,面色凝重。
嘩啦一聲,陣法中忽地掉下一名身負重傷的女子。
雲宓見她行進艱難,掐訣的指尖緊了又松,猶豫間,嘈雜的人聲由遠及近,叫嚣着要抓住什麽。
“救,救我……”女子朝她伸出一只手,嘔血求道,“仙子,求求你。”
她是如何看見自己的?
雲宓呼吸一滞,連忙捏訣加固結界裝作不知,不想那女子又開了口:“仙子別誤會,在下乃萬法宗霓裳門姚寧掌門,得高人指點逃命至此尋求仙子幫助。”
她顫巍巍舉起一個錦囊,虛弱道:“那高人說,仙子能幫在下實現願望,這是那高人留下的,說仙子見了定會救我。”
雲宓定睛望去,是前輩的錦囊!
她隔空取走錦囊觀察了一番,上面留着前輩的靈力,确實是他。
“既是前輩囑托,我便幫你一次。”雲宓将她納入結界,直接道,“你想要我幫什麽忙?”
姚寧捂着心口,急切道:“此事說來話長,追我的人就要到了,仙子若是信我,待出去後我定知無不言。”
雲宓遺憾搖頭:“抱歉,我從未見過這陣法,實在不知該從何處破解,姚掌門可有辦法?”
“有的,陣眼就在面前的這顆榕樹上,仙子用靈力将其連根拔起即可。”
說話間,遠處叫嚣的人聲越來越近,四周也亮起了許多火把。
雲宓不再多問,當即拍拍甪端變出原型扶着姚寧爬上去,而後催動靈力掀翻榕樹,乘着甪端一躍而起。
陣法果然如她所言破了,雲宓低頭望去,地上大批火把奔襲而來,出招更是狠厲,明顯是要把這位姚掌門至于死地。
“小端,飛高些,當心別被他們傷到。”
她邊說邊施法擋下攻擊,可對方人多勢衆她一人實在難敵,只好求助身旁的姚寧:“我不能随意傷害凡人,你可知道哪裏安全?”
“有,向西直行五裏有處木屋,是我平日巡山時休息用的,外面有天然玄石設的陣法,他們破不開。”
姚寧垂眼望向山林,艱難道:“我這就帶仙子進去,煩請神獸飛快些,莫要讓他們追來知道進陣之法。”
攻勢又變強了,雲宓牽起她的手,捏訣道:“來不及了,西面在哪?”
姚寧擡手指向她身後右側:“那邊。”
“姚掌門抓緊了,我們這就過去。”
話音落下,雲宓手中閃出一道白光,瞬間蓋住周遭所有喧嚣,片刻後,眼前景色已然變了模樣。
是竹屋,還好沒弄錯!雲宓松了口氣,指着竹屋道:“快帶我們進去,那些人應該很快就會追來。”
還有魔尊,多半會比他們更快,她默默在心底說完,急切又問:“需要我幫忙嗎?”
“确實需要仙子幫忙。”姚寧蒼白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拉過她的手畫下地圖,“還請仙子記住上面的路線,我沒多少時間了,以後此處便是仙子的住所,望仙子莫要嫌棄。”
說完,她俯身對着甪端又道:“煩請神獸按我說的行進。”
甪端回頭看向雲宓,得到她的同意後才在姚寧的指揮下七拐八拐地往竹屋走去。
半刻後,三人安全到達竹屋。
雲宓扶着她躺在竹床上,掐訣為她治療:“姚掌門,感覺可好些了?”
“多謝仙子。”姚寧握上她的手,拒絕了她的治療,“我這傷治不好的,仙子不要再浪費靈力了,我只求仙子能幫我完成心願。”
“放心吧,我既救你便是答應了,何況你還認識前輩。”
雲宓按回她的肩膀,嚴肅道:“不過,若是你所求之事有違仙規和道德之事,恕我不能答應。”
“仙子放心,我只想請您去萬法宗替我繼續做掌門,并讓外門弟子關易安順利飛升仙界,重歸音仙之位。”
雲宓聞言,杏眸微震:“你莫不是也來自仙界?”
“是,我本為音仙伶倫的屬下,也是她唯一的弟子。多年前,師父在凡間執行任務時被歹人所害,魂魄四散,為尋回師父,我追着歹人的蹤跡一直到了萬法宗。”
姚寧喘了口氣,補充道:“那歹人被師父重創化名夏柏拜入萬法宗,我便将計就計去了那兒邊監視他邊尋找師父,可是我找了許久都沒有消息。直到半月前,我尋到了師父的轉世,好不容易将她送到萬法宗做外門弟子卻被夏柏發現。”
雲宓見她說話愈發困難,捏訣給她輸入靈力,接下話題道:“所以你便用自己做誘餌吸引他的注意,直到今日遇上高人并尋到了我?”
“是。”姚寧艱難點頭。
雲宓回想了下,之前在學院裏确實沒有見到這個音仙,當時她還以為是股清流,沒想到是早就隕落了。
“你想讓我怎麽幫你?還有,若那夏柏玩陰的,讓我做不了掌門又當如何?”
姚寧取下腰間令牌遞給她:“不會的,仙子靈力遠高于他,定能助師父歸位。這是掌門令,長老們見了自然會明白,若夏柏從中作梗,只能勞煩仙子出招教訓他一下了。”
“還有這枚乾坤戒,裏面有師父的神識可滋養師父的魂魄和仙根,仙子尋個合适的時機交給師父就好。”
雲宓接過東西瞧了瞧,收進懷中:“此事不難,我可以幫你,但你傷得實在嚴重,不如我先帶你回仙界治傷?”
“不行,那夏柏尋不到我定會想方設法傷害師父,萬法宗弟子選拔在即,還請仙子盡早趕回宗門,待師父回歸之日再來此處告知我就好。”
姚寧連嘔出好幾口黑血,撐着最後一口氣指向窗外:“麻煩仙子将我葬于那片竹林鞏固陣法,如此,除仙子外再無人能尋到此處。”
雲宓握住她的手,柔聲道:“好,我答應你。”
“多謝仙子。”姚寧說完,含笑閉上了眼。
雲宓放下她的手緩緩起身,揮手除去衣服上的血漬和破洞,彎腰朝她深深鞠了一躬,然後施法将她埋入竹林最茂盛處。
“姚掌門安息。”
一旁的甪端見狀,也跟着躬身道:“謝謝你的竹屋,我很喜歡。你放心,恩人很厲害的,她一定能完成你的心願。恩人,我們現在去哪兒?”
雲宓捏了捏他的牛角,把他變回普通凡人模樣:“當然是趁魔尊還沒找來趕緊去萬法宗了,不過在這之前還得去和婆婆道個別,不能讓她為我們擔心。”
她抱起甪端,按照手心的路線拐出陣法探了探,見周圍沒有盯梢的才連忙施法閃身回到山下。
“一會兒進去別插嘴也別亂動,記住了?”
甪端重重點頭,警惕地捂住嘴道:“嗯,我明白,魔尊随時都可能找過來,我們不能連累婆婆。”
雲宓理正他的衣領,快步走進小院來到唯一亮着光的廚房。
“婆婆,謝謝您願意收留我們,剛才去山中打獵時遇到了親戚,今晚就不打擾您了。這是開過光的護身符和八卦鏡,驅邪很靈的,您收好。”
她将東西一并塞進婆婆手中,飛快後退:“這裏位置偏僻又緊挨大山,留着它圖個安心也是好的。”
“哎,我一個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婆子,誰會害我?姑娘你要走夜路比我老婆子更需要這些,還是你收着吧。”
婆婆自嘲笑笑,拉過她的手将東西放了回去:“廚房裏炖的雞湯剛好,你們吃飽再走吧,要是着急趕路就帶着雞腿路上吃。”
“不用了婆婆,我身上帶着別的護身符呢。”
雲宓晃晃掌門令牌,含笑道:“這東西能讓我叫到馬車和護衛,安全得很。現在太晚了,我得趕緊去約定的地方和親戚彙合,這八卦鏡我幫您挂在門廊上,等有空了我再來看您!”
忍耐許久的甪端努努鼻子,趴在她的懷中歪頭喊道:“婆婆再見,下次我給您捉只更大的野雞陪您一起吃!”
“哎,婆婆等着你們。”老人緩步跟出小院,朝着兩人揮手作別。
“好了,等做完正事想吃什麽都有。”雲宓掰正他的小腦袋,快步繞過拐角看着婆婆回了小院,正色道,“快,帶我去萬法宗。”
“哦,好吧。”甪端變出原型,伏在地上仰頭深吸了口氣,不舍道,“好香啊,都怪那個讨厭的魔尊,害我什麽都沒吃到!”
雲宓揮手擋住香氣,輕揉牛角哄道:“聽說萬法宗是個大宗門,你要是動作快些或許還能趕上那兒的夜宵。”
一聽有吃的,甪端立刻來了精神:“我們這就出發,恩人你抓緊了!”
語畢,他垂直飛入雲端,強大的後坐力差點把雲宓甩飛,剛要開口,冷風呼呼灌入鼻腔,壓根不給她說話的機會。
在吹了半盞茶的冷風後,身下激動的神獸終于停了下來,還一臉驕傲地跟她邀功:“我們到了,夠快吧?”
雲宓捂着發僵的臉緩了好一會兒才道:“是很快,但下次不許這樣了。”
甪端見她發絲淩亂,臉色也白得厲害,連忙低頭認錯:“對不起恩人,我實在餓得厲害……”
“下不為例。”
雲宓揮手将他變回凡人,躲進一旁的石柱後,小聲叮囑:“記住,從現在開始你是我弟弟,需喚我阿姐。還有,遇事大度些,千萬別露出牛角和尾巴,他們都是壽數不過百年的普通凡人,除了那個叫夏柏的,不要和他們糾纏。”
“我記住了,恩人快走吧,我實在餓得厲害。”甪端主動攀進她懷中,眨巴着圓溜溜的眼睛望向她。
雲宓輕笑搖頭,順手抱起他走向山門,亮出掌門令牌道:“告訴宗門長老,我在議事堂等他們。”
說完,她飛身躍入山門結界,消失在半空中。
兩名守門弟子楞楞望着她的背影,面面相觑了許久才匆忙奔向長老院禀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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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界,老魔醫拉着臉守在寝殿內,不時悶哼以示憤怒。
祁天祝被他盯得心煩,實在沒忍住開了口:“魔醫,本尊已然聽了您的話乖乖回到魔界,這都過去兩個時辰了,天色已晚,您還是早些回去歇息吧。”
“老夫不回去。”魔醫斜靠在長椅上,捋捋胡須半阖着眼假寐。
祁天祝見他如此堅持,只好退步承諾:“本尊向您保證,一定好好待在魔界修養、處理魔界事務,若有違背便按父親留下的規矩辦。”
“咳咳——”魔醫掀開眼皮觑了眼,緩緩起身,“看在老魔尊的面子上老夫且再信你一回,若你又在身子徹底養好前跑出魔界,老夫永不再管你!”
“魔醫說的是,本尊定好好管理魔界,不讓父親和您失望。”
祁天祝颔首目送他離開寝殿,喚來孫風和胡玦道:“你們倆現在就去凡間,務必把雲宓給本尊找出來!她詭計多端,你們注意些別漏了馬腳,若沒有十足的把握不必事事回禀。”
“是,屬下領命。”
沒了他人攪擾,祁天祝趕忙取出懷中的烤兔用法術溫熱,低頭狠狠撕咬起來。
今日就差一點!若不是魔醫半路出現強行将他帶回,那小仙定然跑不掉。
真是可惜,但那小仙更可恨,竟用吃食迷惑他!
咀嚼的嘎嘣聲越來越響,祁天祝單手掀翻床邊那張不屬于他的桌案,瞪着碎落在地的枯黃花瓣,恨聲喃喃:“雲宓,本尊就讓你先逍遙幾日,這筆賬,我們來日慢慢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