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簫和鳴

第60章 章

第 60 章

除夕前一天廖靜簫才回來，剛好是廖志遠出差順帶接回來的。

“哥哥，你還說十天呢，都兩周了。”柳潤笙被人抱在懷裏開始撒嬌埋怨。

“突然接了個單子，耽擱了幾天。”

“那你想沒想我？”

廖靜簫低頭看着人，挑了挑他的下巴，調皮道：“你猜。”

“哎呀，你直接說出來讓我高興高興嘛。”

“我說個這你就高興啊？”

“啊。”

“那我想你了，非常非常想你。”

“我也想你。”

除夕那天，兩人一覺睡到下午兩點，要不是蘇靜硬喊起來，指不定睡到啥時候。

“快出來，我都快弄好了。”

近幾年他們家年夜飯基本上都是餃子，但有很多餡兒。蘇靜和柳潤笙喜歡吃芹菜蝦仁，廖靜簫喜歡玉米牛肉，廖志遠基本上不挑，有什麽吃什麽。

“小笙，這是你喜歡的餡兒，”蘇靜把一小盆剁好的餡兒遞給他，又端了另一份，“靜簫你的。”

三個人其樂融融包着餃子，廖志遠一會兒逗逗狗，一會兒走過來看看。結婚之後，家裏的做飯洗衣等家務活蘇靜一個人全包了，廖志遠以前還會幫幫忙，後來看見狗把垃圾桶翻倒了也不會去彎腰扶起來，更別說包餃子這種活了，他可能都沒兩個兒子包得好。

“好了，去洗手吧，我先去煮一點。”蘇靜端着包好的餃子進了廚房，柳潤笙随着跟了進來。

“去坐着吧，這個煮得很快。”

“我幫你把碗啥的洗了。”柳潤笙說着已經挽好袖口開了水了。

“好吧，那你洗吧，我順便把料汁兒調了。”

二十多分鐘後，四個人又圍坐在桌邊，聞着香噴噴的餃子。今年有四種餡兒，大家都換着吃，想吃什麽吃什麽。

“好香啊媽。”廖靜簫道。

“香就多吃點，工作這麽長時間，媽都感覺你比以前上學的時候瘦了。”

“是你太長時間沒見我了。”

“怕你忙，下班想給你發個視頻又怕打攪你休息。”

“那我以後給你打吧。”

“你能記起來？”

廖靜簫尴尬了一瞬，“讓小笙幫我記着。”

電視上穿着華麗的主持人還在為觀衆們道喜，手機上已經有好幾條春晚熱搜，廖靜簫沒管，關了手機盤着腿坐在狗籠子旁逗狗。

“哥哥，要不要放個音樂？”柳潤笙提議道。

“放吧。”

找了幾分鐘，柳潤笙打開之前哪個朋友送的音響，把聲音開到最大，放了首搖滾在房間裏跳起舞來。

紅旗剛還在廖靜簫腿上窩着，這會兒也被音樂感染，在房間裏又跳又蹦轉圈圈。

柳潤笙看着紅旗笑得肚子疼，想拉他哥的手讓他和自己一起跳，廖靜簫卻搖搖頭，摸了摸肚子，意思是晚上吃多了，跳不起來。

他仰着頭看着一人一狗搖頭晃腦，跳得開心跳得稀碎，又重新拿起手機點開相機對着兩人錄視頻。

柳潤笙是真的開心了，他看見哥哥拿着手機在拍他，于是蹲下抓起紅旗的兩只前腳對着攝像頭打招呼，完了又牽着紅旗的手彎着腰跳起了舞。

廖靜簫看着手機裏的人，覺得心裏很滿足，他希望幸福就一直停留在這裏。

蘇靜也覺得春晚有些沒意思，于是關了電視早早回房了。廖志遠剛剛又接了個電話走了，走了也好，蘇靜覺得看不見他自己也舒心。躺在床上打開業主群，裏面剛剛還在熱火朝天互發祝福、互發紅包，這會兒全部變成了吐槽。

【A棟2-34：誰家啊，這麽大音樂聲？】

【A棟4-9：就是，聽着怎麽像樓下的？】

【A棟3-35：我感覺是我家鄰居呢？@A棟3-34，靜簫媽媽，是你家嗎？】

蘇靜正準備回複，突然好像也聽到了搖滾的那種振動聲。

【A棟3-34：不好意思啊，好像是，我去看看，打擾大家了。】

她拿着手機，穿了鞋往廖靜簫房間走去，越走越近，聲音越來越大，她确定就是她們家了。

柳潤笙跳累了，和紅旗坐在地上，紅旗也累了，吐着舌頭不停地哈氣。

“跳累了？”

音樂聲太大，柳潤笙聽不清。

廖靜簫雙手合成喇叭狀放在嘴邊大聲道：“我說，跳累了？”

柳潤笙也模仿他，“有點兒。”

“我愛你。”

“我也愛你。”

說完兩人都笑了，廖靜簫笑得寵溺，柳潤笙笑得單純。他不管紅旗了，從地上跪起來一步一步爬到廖靜簫跟前。

“咚咚咚...”

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直到兩人的鼻尖碰上，廖靜簫看着近在咫尺的愛人笑了笑，偏頭吻了上去。柳潤笙也是同樣，微笑着閉上了眼。

接着，

門開了。

“靜簫啊...”

也許蘇靜永遠不會忘記這一幕，除夕夜舉國歡慶下，她親眼看見她的小兒子趴在地上，吻上了她的大兒子。

“啪...噠噠。”剛好是一首歌放完切下一首歌的時間，她的手機從手中滑落砸在地上，頃刻間震耳欲聾。

廖靜簫聽見聲響轉過頭來，看見了一臉不可置信的蘇靜，他輕輕推開柳潤笙，瞬間猶如晴天霹靂，一道雷劈在了他身上。

柳潤笙也沒想到，剛剛進來的時候會忘了鎖門，看見蘇靜，他的腿立刻軟了下來，直接坐在了地上，然後意識到音樂還響着便爬過去床邊抓到音響把音樂關了。

蘇靜猛抽一口冷氣一步一步走過來，那兩雙年輕時被舞蹈老師誇過輕盈的腿現在似有千斤重。

紅旗受不住三個人之間的氣壓，躲進籠子裏了。

廖靜簫眨了眨眼，咬着牙把柳潤笙從地上拉起來，然後對上蘇靜的視線。

蘇靜看着他，揮手給了柳潤笙一巴掌。

“媽！”廖靜簫吓得趕緊去看柳潤笙的臉，而被打的人只是捂着臉忍着眼淚，他第一次被蘇靜打，原來這麽痛。不只是臉痛，心好像更痛一些。

蘇靜看着擋在人前面的廖靜簫——自己的大兒子，她幾乎有些喘不上來氣，咬牙切齒道：“你們在幹什麽？”

廖靜簫手背後抓着柳潤笙的一只手，看着蘇靜，緩慢過後張嘴道：“我和笙笙在一起了，我們倆在談戀愛。”

“啪”巴掌又一次甩下，打在廖靜簫臉上，二十多年來，蘇靜第一次動手打他。

蘇靜感覺要氣暈過去，她努力站穩腳跟，一字一句道：“你再說一遍。”

廖靜簫喉結微動，緊緊閉着眼，“我喜歡小笙。”

“啪”第二下。

柳潤笙眼淚終于落下，哽咽地喊“哥哥”。

蘇靜眼睛兇狠狠地看向後面，想沖過去打他，被廖靜簫抱住，一步一步往後退。蘇靜像是真瘋了，又是抓又是打，廖靜簫身上都是抓痕。

廖靜簫：“媽，媽！”

蘇靜突然不掙紮了，閉上眼暈了過去。

“媽！媽。”柳潤笙跑過來抓着蘇靜的手。

“小笙，打120。”

廖靜簫抱着蘇靜走出房間，在客廳裏喊廖志遠，但怎麽喊都沒人應聲，廖志遠根本不在。

抱着人躺在客廳沙發上，廖靜簫用拇指掐了掐蘇靜的人中，沒一會兒，蘇靜睜開眼看了看他，随即又閉着眼暈了過去。

“哥哥，120馬上就來了。”

廖靜簫沉着道：“你幫我把外套拿來，穿好鞋子，我們去醫院。”

哥哥的冷靜讓柳潤笙刮目相看，所以他從小心裏的大英雄都只有哥哥一個人，就連動畫片裏的奧特曼或者是什麽勇士都不能與之相提并論。

兩人給蘇靜裹上羽絨服，拿了手機跟着救護車到了醫院。想不到除夕這麽熱鬧的日子，醫院裏也挺熱鬧。

“哥哥，怎麽辦？”柳潤笙躲在哥哥懷裏眼淚止不住地流。

廖靜簫也沒什麽法子，他當初選擇跟柳潤笙在一起的時候就知道在不久的将來他們會經歷這樣的事，他以為自己早做好了準備，可剛剛看着床上蘇靜蒼白的臉，他才覺得他一直都高估自己了。只是怎麽會這麽早，他們在一起才半年多，他甚至連預防針都沒準備好。

他緊緊抱着懷裏的人，一下一下揉着他的胳膊，安慰道：“沒事的，不哭了啊，會沒事的。”

蘇靜只是氣急了引發的高血壓，事實上她高血壓挺久了，只是平常也沒什麽不舒服的就沒跟誰說，偶爾自己上醫院檢查檢查就過去了，沒想到這次竟然會暈倒。

柳潤笙躺在旁邊的床上一晚上沒睡着，廖靜簫坐在蘇靜病床前一夜沒睡。

太陽完全升起來之後，蘇靜才慢慢睜開了眼。

“媽，你醒了，頭暈不暈？”廖靜簫驚喜地站在一旁問她。

蘇靜似乎是忘記昨晚的事了，看見廖靜簫還笑了笑。艱難地擡起手來想摸他的臉，直到她看見廖靜簫脖子側邊的紅色抓痕，那是她昨晚抓的。

對上蘇靜頓住的眼神，廖靜簫抓着她的手問：“媽，你餓不餓？小笙買了包子。”

幾乎是瞬間，蘇靜眼神又變得狠厲起來，她嗓音沙啞道：“是他勾的你是不是？”

廖靜簫拆包子的手頓了頓，彎着腰沒看蘇靜，沉着聲道:“是我先喜歡的他。”

蘇靜兩眼一黑，扭過頭去，“滾出去。”

廖靜簫端着稀飯，轉過來，“媽，你喝口粥吧，要不然肚子難受。”

蘇靜直接甩手過去，小米粥撒了廖靜簫一身。

“滾。”

從房間出來，廖靜簫去廁所簡單把身上的湯水弄掉，然後就坐在樓梯口抱着頭悶聲痛哭。醫院裏暖氣開得足，他剛剛沒拉羽絨服拉鏈，熱粥直接澆到了他裏面的短袖上，挺燙的，現在好像身上所有的傷都連坐起來，全部開始疼，包括那兩個巴掌和那些抓痕。

柳潤笙上完廁所出來就聽見一聲聲隐忍的抽泣聲，直到在拐角看見哥哥。他側着身，肩膀和腦袋都靠在牆上，聽着哥哥的哭聲也落下了淚。

都怪我，我真是個禍害。

許久，廖靜簫用衣領擦幹了眼淚，起身想回去再弄點吃的給蘇靜，結果看見了拐角抱着腿的柳潤笙。

“怎麽了？沒睡好啊？”廖靜簫蹲在人身前溫柔道。

柳潤笙擡起頭，眼睛都紅腫起來。

“哥哥。”

“嗯，”廖靜簫向前把人抱在懷裏，“別難過，去吃點東西吧，大過年的。”

大過年的，一家三口人跑來醫院哭哭啼啼的，真不像樣。

蘇靜還是什麽都不吃，也不說話，也不理人。

九點多的時候，廖志遠打來了電話問家裏人都去哪兒了，廖靜簫吸了吸鼻子沉住氣道：“媽住院了，我們都在醫院。”

廖志遠只問了哪個醫院哪個病房就着急忙慌趕來。

“你媽怎麽了，好好的怎麽突然住院了？”

“沒事，你別擔心，醫生已經檢查過了，高血壓。”

“到底怎麽回事啊？”廖志遠着急道。

廖靜簫張了張嘴沒說實話，如果現在跟廖志遠坦白，他難保不會像蘇靜一樣大鬧一番。

“沒事兒，你別問了，你昨晚幹什麽去了，找你半天？”

廖志遠突然緊張起來，眼神有些不自然道：“沒什麽，就朋友突然找我有點事兒，我進去看看你媽。”說完落荒而逃。

蘇靜看見他進來直接翻身面向窗外了，她現在一個姓廖的都不想看見。

“靜靜啊，怎麽了，靜簫說你還沒吃飯？”廖志遠坐下問道。

蘇靜連聽到他的聲音都覺得厭煩，直接用被子蒙住了臉。

廖志遠覺得沒臉又起身出去了，他剛一走，一個五十多歲的女人就進去了，她是廖靜簫給蘇靜找的看護，因為蘇靜不吃飯也不跟他們說話，他只能想到這個對策。

樓梯口，廖靜簫抱着柳潤笙親了親他的唇笑着道：“回去吧，好好休息一下，洗個澡換身衣服。”

柳潤笙：“我想在這兒陪你。”

“不用了，用不了那麽多人，媽看見咱倆都在估計更煩。你先回去，幫我也找件衣服拿來。”

“那我晚上來換你？”

“明天再來吧，晚上你眼睛又不好，明天天亮了來，去買點東街的蒸餃，媽愛吃那個。”

“嗯。”

廖志遠正心煩，走過來剛好看見樓梯上他的兩個兒子一上一下互相抱着，下一秒湊近臉碰了碰唇，頓時大跌眼鏡。

廖靜簫也覺得點兒背，差不多的場景被父母一人撞見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