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如果不是高燒燒出了幻覺,怎麽會在迷迷糊糊想起來喝水的時候,一擡頭就看見家裏有一個男人?而且還沒穿上衣!?
雖然只有一個背面,但整個背都潔白光滑,完美得宛如造物主的傑作。
尤其是後頸下方的紫色雷電三重巴紋,簡直是點睛之筆。
這作品活了!
“啊,你、你是……散兵?”
能明顯的看見對方拿衣服的動作一頓,然後迅速套上黑色高領內襯。
“你醒了?”
林渺渺燒得腦袋暈乎乎的,目光朦胧的看着散兵:“我在做夢?你怎麽會在這兒?”
額頭上覆蓋的濕巾随着她的動作掉落,散兵俯身摸了摸她的額頭。
燙的,還能看到她的體表在冒煙。
“家裏沒有退燒藥,我出去給你買藥。你還記得你平時吃什麽藥麽?”
“吃、吃水……”
“什麽?”
“想、想吃水……”
散兵意識到她大概是要喝水的意思,于是轉身去廚房倒了點熱水,感應了一下溫度,确定是她能接受的常溫後才将水杯給她。
Advertisement
結果水杯剛放到她手上後一秒,就立刻掉了下來。
幸虧散兵眼疾手快接住水杯,不然這麽一大杯水全部倒在床上,今晚她就不用睡覺了。
只是雖然接住了,還是有一少部分灑落的水浸濕了床單被褥。
散兵重新将水杯遞給她,但這一次他可不敢讓她自己端水杯了,而是直接将杯口放在她嘴邊。
給病人喂水是一件需要耐心的事,好在林渺渺雖然人毛毛躁躁的,但她喝水還算乖,小口小口有條不紊的喝水,沒有從嘴角漏出來。
不然……
不然能怎樣?生悶氣的還是散兵。
林渺渺喝了半杯就微微後仰:“不吃了。”
說着還搖了搖頭,笨重的腦袋搖得她人東倒西歪。
散兵無奈把她人扶正,一邊把杯子放在桌邊,一邊吐槽:“倒水會灑,喝水會掉,一個月要病一次,都說頭腦簡單的生物的生活不會太難,我看你就是那個例外。”
身後沒聲音,散兵一回頭就看見少女那張臉像個包子一樣皺在一起,橫看豎看那臉上就寫着兩個字——痛苦。
人類真的能做出這種表情?
哦,差點忘了她不是個純粹的人類。
總之,醜死了。
散兵:“喝完了就繼續睡,把臉皺成那樣是嫌力氣太多沒處用?”
林渺渺:“我明明抽的是流浪者,怎麽來的是散兵……”
“哈?”散兵一臉不可置信,“有區別?”
“區別那——麽大!”說着林渺渺還張開手,橫着比劃了一下“那麽大”到底是多大,“你懂什麽叫風系小男孩的含金量嗎?你懂什麽叫溫迪的審美嗎?你懂什麽叫皈依妲門嗎?”
“哈?”
“風系小男孩?除了那個楓原萬葉還有誰?”
“溫迪又是誰?他的審美關我什麽事?”
“皈依妲門?你到底在說什麽?”
現在的散兵有一種全世界都懂這些但只有他不懂的煩躁感。
但偏偏那個罪魁禍首比劃着比劃着,重心不穩直接一頭栽倒在床上,等散兵去看的時候再度陷入昏迷,不省人事。
也不知道是不是撞到了腦袋,直接撞暈過去了。
散兵扶額。
他現在有點懷念他那惹人煩的下屬了,那些下屬雖然喜歡做一些愚蠢的猜想又聒噪得不行,但至少不會讓他這麽頭疼。
“算了,還是去買藥吧。”
散兵換好衣服,确定衣領擋住了脖子上的傷口,才抽出十幾張紅鈔票拿着鑰匙出門。
在散兵的記憶裏,踏鞴砂的人生病一般都是自己挖點草藥吃,因為看大夫的所花費的金額十分昂貴,普通人家沒有重大疾病是不會找大夫的。
雖然這個世界和踏鞴砂不一樣,但散兵為了保險起見還是多拿了些鈔票。
“一千多塊……應該夠了。”
這是散兵頭一次單獨出門,他也沒去過藥店,但曾經和林渺渺出門購物時見過賣藥的藥房。
所以找到藥店并不難,買退燒藥也不難,難的是……
“哎呀,吃了這個退燒藥之後不一定能立刻退燒的,還要吃這個輔助藥物,這個能加速輔助治療!”
“對了,生重病的人會身體虛弱,帥哥你買這幾款複合維生素給你女朋友補一補。”
“還有這個保健品,是專門針對身體不好、容易生病的人所研發的産品,小帥哥你拿這個準沒錯!”
也許是看散兵臉白人也小白,幾個導購就跟聞着味一樣拿着高利潤藥物輪番轟炸,你一嘴我一嘴的直接把散兵說得暈乎乎的。
什麽輔助藥物維生素保健品,他完全聽不懂。
雖然知道對方肯定是在故意推銷,但聽起來好像很有道理的樣子……
早點康複也沒毛病。
于是在導購們的狂轟亂炸之下,散兵花光了十幾張紅鈔票,提着一大堆袋子回了家。
換了退燒貼,又給迷迷糊糊的林渺渺喂了退燒藥,最後散兵看着這一大堆保健品陷入了沉思。
他後知後覺的發現,他大概是被坑了很多錢。
如果林渺渺醒來發現他買了這麽一堆東西回來,他的耳朵和腦袋或許又要受罪。
“麻煩。”散兵垮着臉,把包裝全都拆開,一邊拿着一沓說明書,一邊嘀咕,“我憑什麽要考慮她的感受……”
他想買就買,有什麽問題嗎?
哦,不對,這筆錢他是給她做賠償的。
所以用的還是她的錢。
“哼,區區一點錢財。”
區區一點錢財,他還真賺不到……
到了傍晚,林渺渺身上的溫度才有消退的跡象。
染血的衣服和枕套被散兵洗過晾在了陽光正好的頂樓,如今光線漸弱,散兵從頂樓收了衣服回來後就看見少女呆坐在床上。
臉頰和耳垂已經不再發紅,想必已經退燒了。
就是人看上去有點呆,眼睛木木的沒有光。
是想起了她生病時說的那些胡話了?所以在思考怎麽繼續瞞着他?
散兵把枕套和收的衣服都放在床邊,伸手在少女眼前晃了晃:“還認識我嗎?”
“散兵。”林渺渺擡眸,沙啞着嗓子喊了他一聲。
她才像是活了過來一樣,眼中也有了光:“我睡了多久了?”
看她那情緒低落的樣子,散兵就知道她肯定沒想起來,不然一定不會是這種反應。
“一整天,現在已經到了傍晚。肚子餓嗎?想吃點什麽?”
“我、我是不是……”林渺渺咬唇,眼角出現了淚花,“是不是做了很過分的事?”
“噢,如果你是指讓我穿裙子那件事,那你想多了,我還沒有那麽脆弱。”
散兵故意提到那件事希望緩和一下她的心情,雖然不知道她還記不記得小時候的事情,但他知道現在的她肯定不好受。
只是林渺渺的思維顯然并沒有跟着散兵走。
她微微垂眸,眼淚“啪嗒”一下的就從睫毛上滴落。
眼淚是這個世界上最沒用的東西。
過來人散兵本來想說這句話,但話到嘴邊,還是換了一句:
“我沒事,你別哭。”
不安慰還好,一安慰就真的哭了。
她擡頭,眼淚一顆一顆的從眼睑滾落,就像故事裏的小人魚哭出小珍珠一樣。
散兵:……
不是很懂,為什麽傷是他來受,照顧工作是他在做,最後還要負責安慰人。
可這樣想來,當初被傷害的是她,照顧他的是她,最後她還負責陪他演戲。
雖然演戲的意義不明,演技大概也是和他安慰人的手法處于同一水平,但好歹出了力。
好歹出力了……
散兵扶額。
這都是些什麽事,為什麽他需要思考這些問題?
他寧願去執行十個八個任務,也不想面對這種無解的事。
“你的脖子……”
散兵回過神,對上少女的眼睛。
他一陣心虛,一邊後悔為什麽回來要換下那身衣服,一邊捂着脖頸移開目光:“我沒事。”
“肯定很嚴重……對吧。”
散兵松開手:“一點小傷,我不是人類,明天就能愈合。”
林渺渺湊近他,帶着濃濃的哭腔聲:“明明有這麽深,我身上都有那麽多血,很痛的吧?”
散兵注意到她胸口大片的血跡。
是看到自己身上有血跡嗎?
這一點散兵知道但也沒辦法,雖然他确實不太懂異性人類之間的相處,但也清楚他不能随便幫女性換衣服。
他其實不太習慣和普通人靠這麽近,正要避開她的靠近時,忽然感覺到脖子上有溫熱的風。
她對着他的傷口處輕輕地吹氣。
真的很輕很輕,吹出來的風是溫熱的,輕柔的,還有點酥酥癢癢,就像在春天看見漫山遍野的小雛菊一樣的感覺。
散兵從來都沒想過,“酥酥癢癢”這種感覺居然會出現在他身上。
“我爸教我的,吹吹就不痛了。”
林渺渺輕輕吹了吹。
“還痛嗎?”
散兵的聲音有點啞:“……不痛。”
“我也是這樣,他說這是魔法。”
散兵伸出手,拇指拭過她的淚,問:“後來你的每個月圓之夜都是這樣過來的嗎?”
“你也看到了,我其實是半妖,我媽是貓妖我爸是人類,所以除了我媽沒人能控制我,從我記事開始,每個月圓之夜時我把自己關在那個箱子裏……
對不起,我忘記了……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傷害你的……對不起……”
散兵愣住了。
他甚至有點想笑。
真諷刺啊,使他遍體鱗傷的人從頭至尾一聲不吭,而只是咬了他一口的少女對他說了這麽多次“對不起”,在他面前哭得像個罪孽深重的忏悔者。
這讓他如何割舍,如何摒棄,
如何回到過去做那個只需要憤怒這一種情緒的正機神。
他輕輕地擁她入懷,下巴靠着她的發,眼眸微垂,目光平靜。
“沒關系,我沒事,你別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