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乖狗
第60章 乖狗
從山上回來, 施漾後知後覺意識到一件事。
她那天晚上用手幫他的時候,沒半點害羞,除了體溫上升讓她耳朵滾燙泛紅, 她的動作也只生澀了那麽一分鐘。
在這件事上,她是不是有點太從容了?
雖然……他挺爽的。
回想起來, 有點意猶未盡,欲求不滿。
他女朋友真挺帶勁兒。
轉眼就是過年,他暫時把這事兒忘了。應湉和家裏人回了趟老家, 他也每天被親戚家的小孩兒煩得不行。
過年接近尾聲,終于消停了,他才能喘一口氣。
“我一點也不喜歡小孩兒。”應湉蹲在外婆家的客廳收拾行李,手機踹在兜裏,戴了一只耳機,跟施漾通電話, “雖然我也是從小孩兒長大的,但我小時候挺乖。你小時候應該也很乖吧?”
施漾懶洋洋地笑着:“沒你乖。”
應湉拿起沙發上的圍巾, 瞅了眼,不是她的,是應與峥的, 又扔了回去:“前天和應與峥坐公交, 後面有個小孩兒老踢他椅子,家長也不管,真的好煩。應與峥把那小孩兒罵哭了。”
施漾樂了一聲:“小孩兒家長沒找他麻煩?”
“找了呀。”應湉說,“然後他就兇神惡煞地對那家長說‘再他媽逼逼我把你也罵哭’。”
施漾聽見這話先是沉默幾秒, 然後裝模作樣地嘆出一口氣, 語氣憂心忡忡:“怎麽辦,他要知道我強迫他姐做我女朋友, 是不是要把我也罵哭啊?”
應湉合上行李箱,扣側邊的密碼扣:“你抱得美人歸了诶,不值得他罵你兩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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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沒愛了,你都不心疼我。”施漾斂了方才的情緒,坐在自家沙發,敞着腿。懶散地往後仰,拖腔帶調的,“回老家遇到更喜歡的心動男嘉賓了吧你。”
握着行李箱拉杆起身,順手轉了半圈,推到沙發旁邊靠牆,應湉笑起來:“是啊,我外婆昨天還和我說我有個娃娃親呢。”
施漾抱着胳膊,嗤笑一聲:“聽明白了,意思是讓我趕緊滾,給別人騰位置呗。”
應湉靠在沙發扶手,笑得東倒西歪。笑夠了,才問他:“我要是真有娃娃親怎麽辦?你會哭嗎?”
施漾:“我抹點眼藥水求你別走行嗎?”
應湉順勢說:“看樣子你沒有什麽危機感嘛。”
“怎麽沒有,我怕的要死。”低沉的聲音含混着不明朗的笑意,他這語氣聽不出半點害怕,略微蕩漾。轉而看到彈出來的微信消息,問她,“你今天要回來?”
“嗯?什麽?”
“你今天,要回慶嶺?”
應湉語氣坦然,臉不紅心不跳地胡扯:“沒有啊。”
施漾:“哦。”
“怎麽了?”她反問,反客為主把問題抛回去。
施漾:“沒什麽。”
打太極呢跟她,這麽迂回,一定是聽說了她今天要回慶嶺的事。
至于是從誰那裏得到的消息,答案太顯而易見了。
在電話裏膩歪了會兒,應湉挂斷後第一時間把暴露行蹤的罪魁禍首揪出來:“應與峥!”
“幹嘛啊——?”拖着嗓音,應與峥整個人不是很耐煩的樣子,皺着眉頭從卧室走出來,趿拉着拖鞋。
拖鞋踩在木地板上,發出噠噠聲。
“你是不是約了——你腦袋上的毛被狗啃了?”應湉擡頭,看到應與峥頂着一頭亂七八糟的頭發,跟用鞋底來回擦了幾遍的雜草似的,有些詫異。
應與峥點了下頭,揚着聲調:“诶,說對喽,就是狗啃的。”
這語氣還挺招人恨的,陰陽怪氣的。
被他陰陽的人也拖沓着步子從卧室出來,剜了應與峥一眼,拉開冰箱,找吃的。
表弟丁晟,還是那頭黃毛,但他特地把顏色弄得更亮了些,略微偏白金色。
過年太熱鬧,老老少少一堆人擠在一塊兒,房間有限,只能是應與峥和丁晟睡一屋,兩米的床這倆人睡一塊兒顯床小。
應與峥見丁晟出去,準确無誤地接到對方的白眼,也不甘示弱地給他丢了一記白眼回去。
這完蛋玩意兒昨天晚上睡覺給他了一巴掌,直接把他打醒了。
當然他也沒放過丁晟,氣得直接踹了他一腳,把人踹床底下去了。
應湉的視線在兩個人之間來回一圈,看這架勢,一早起來薅對方頭發了。
她沒管他倆,問應與峥:“你是不是約了你朋友回慶嶺玩?”
“我靠!你在我手機裏裝監控了?你給我拿出來。”應與峥吓得直掏手機,檢查了一番。
應湉簡直無語,抿唇幾秒,幽幽道:“沒裝你手機裏,裝你腦子裏了,半夜給你打麻藥裝的。”
應與峥:“……”
你真是張口就來,我小時候就是老被你這胡說八道的嘴吓哭。
應湉有點煩,雙手叉腰,咕嚕咕嚕喝了幾口水,又垂手把杯子磕在餐桌上,含着一口水,蹙眉看他。
應與峥瞥她一眼:“幹嘛?你跟生氣的河豚一樣。”
應湉咕嚕咕嚕把水喝完,杯子放一邊:“沒什麽,就看到你有點煩。”
施漾挺聰明一人,他知道她不喜歡逢年過節到處串門這種事,也不喜歡面對烏泱泱一屋子對她而言沒那麽熟的親戚,吃頓飯還得說點漂亮話。
所以應與峥回慶嶺,她一定會連夜跟着一塊兒回去,不可能一個人待在老家,獨自面對七大姑八大姨的唠叨。
施漾就是很清楚這一點,所以聽見應與峥約他今晚玩,就猜到她今天會回慶嶺。
被親姐怼了這麽一下,應與峥覺得他真是世界上最無辜的人,在這個家只要呼吸都是錯。
唉聲嘆氣,再一次感慨自己活得太沒骨氣了,在這個家太沒地位了,他接到了應嘉禾女士打來的電話,讓他們中午随便吃點,下午三點要出發回慶嶺。
一屋子大人出門去拜年串門了,表妹表姐也跟着一塊兒去了,家裏就剩下他們仨。
挂了電話,應與峥把應女士的話給應湉帶到,看了眼她放在牆角的行李箱:“我行李還沒收拾呢。中午吃什麽啊姐?”
應湉在茶幾果籃裏拿了個橘子,站垃圾桶跟前,邊剝開邊吃:“你那點兒東西,四分之一的行李箱就裝完了。我不吃,你和丁晟一塊兒吃吧。”
丁晟一直窩在沙發那兒一言不發,一條腿橫在膝蓋上,抖着腳踝,人癱在沙發上,戴了耳機打游戲。
聞言擡頭,瞥了應與峥一眼:“用不着算上我。”
什麽态度啊你?
應與峥輕嗤:“想多了,沒想算上你。”
扭頭又問應湉,“你行李箱夠嗎?分我四分之一。”
應湉:“不分。”
幹脆的不得了。
應與峥噎了下:“……好無情一女的。”
應湉丢下那句話,手機震動起來,她瞄了眼來電顯示,徑直朝卧室走去。步子很大,步态從容。
她其實沒那麽擔心被應與峥發現,他倆真要打架的話,大不了她拉拉架嘛,不過就是有點為難她。
她可真是手心手背都是肉。
反手關上卧室的門,順便把門鎖了,應湉才接聽電話,怕門不隔音,壓低聲音問:“怎麽又打過來了?”
施漾聲音卷着冬季幹燥的沙意,低低沉沉,碾過她的心口:“一件大事,剛忘了問。想我嗎?”
這事兒确實挺大的。
應湉笑了聲,沉吟幾秒,說:“前天想了,昨天沒想,今天有一點點想你。”
“嗯?”喉間低壓溢出來的聲音,略微上揚,沉悶,似乎能想象到他微微蹙眉的不滿表情。施漾順勢問,“昨天為什麽沒想?”
說起這個事,應湉可太有話講了,仿佛回到了睡覺做夢的那個時刻:“因為前天做了一個夢,夢裏你老親我,太煩了,所以昨天有點讨厭你。”
“……”
施漾瞬間啞然,給他氣笑了。
正想說夢見我親你這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嗎,就聽見家門口傳來密碼鎖開鎖的聲音,緊接着他和玄關換鞋的江照月四目相對。
江照月先開口:“正好你在家我這會兒跟你說,明天晚飯的時間騰出來,幫我去接個人。”
施漾這邊的電話沒挂斷,聽筒裏應湉下意識噤聲。
“誰啊?”他反扣手機屏幕,問。
應湉清楚地聽見他們倆的對話,心想,應該是我吧。
果不其然,江照月換鞋放包,語調悠揚,整個人容光煥發:“當然是我的寶貝徒兒了,應湉,你見過。你是不是有她微信?我之前好像讓你幫我給她拿過東西?”
施漾嗯了一聲:“她要來家裏吃飯?”
“對啊,前幾天打電話給我拜年,我就問她什麽時候有空來家裏吃飯。小符他們跟她說我做飯好吃,她有點饞。”江照月心情很好,說了一堆之後才擡眼看見施漾的表情,蹙眉,“你這什麽表情,我請我學生吃飯,你不高興什麽?”
他那表情有點難講,反正欲言又止挺憋屈的。
“我沒有不高興。……”施漾連忙壓着她的尾音否認,“我哪敢不高興啊,我高興的要命。”
這頭和應湉的電話還通着,她要來家裏吃飯他不高興,他是不想活了嗎?
江照月奇怪地看他一眼:“抽什麽風呢。”
拿手機戳戳點點兩下,“地址發你了,明天把人給我接過來。”
施漾:“好的江老師。”
等江照月倒好熱水,端着杯子去書房,他才抱着胳膊往後靠,問耳機那頭的人,“聽見了?”
當了幾分鐘的啞巴,應湉這會兒才嘴唇翕動:“我可以說我沒有聽見嗎?”
“行啊。”施漾噙着笑,散漫的語調,“應湉說什麽都對,我哪敢說不。”
應湉哼笑一聲:“我是這麽蠻橫的人?”
施漾眉目含笑,喟嘆一聲,拖腔帶調的:“你不是,但我得有這覺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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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去江老師家裏吃飯這件事,剛放假那會兒就提到過。
大年初一給她拜年的時候又提到這件事,應湉說她在老家,初五回慶嶺。
這頓飯就定在了初六晚上。
本來是打算給施漾一個小小的驚喜,也有可能是驚吓,只不過沒有想到,這個待拆的禮物沒有藏住。
回到慶嶺後,應湉硬是在家窩了一天半。過年幾天基本上都是在不同的親戚之間斡旋,一群人心眼子比篩子還多。
喜歡攀比,也就那樣兒,但她實在是覺得元氣大傷。
應與峥和她狀态完全不同,這人精力旺盛,昨天下午剛回慶嶺晚上就跑去打球了,今天又要去。
給她跑腿拿了奶茶之後,他就迫不及待地要溜去球場,臨走前還操心地去拉她卧室的窗簾:“你拉開窗簾見點兒光行嗎?”
應湉原本歪在椅子上,捏着手機,和施漾聊着天,他說他晚點來接她。她長發微卷,透着一股慵懶感。
見應與峥拉窗簾,她立馬彈起來,伸手扯他衣擺阻止他拉窗簾的動作:“哎呀——!”
焦急和不悅從喉嚨裏擠出來。
應與峥抓着窗簾的手坑猛地頓住,扭頭看她,一臉驚恐,跟見到鬼一樣:“我掐你嗓子眼兒了?”
這發出來的是什麽怪叫,變異了?
應湉蹙眉,擺擺手指,示意他把窗簾給她拉回去。而後插上奶茶吸管,滿足地喝了一口:“氛圍感,你懂什麽?”
應與峥:“我是不懂,滾了。”
他一走,整個世界清淨了。應湉更滿意了,腿搭在椅子扶手,慢悠悠地晃着。
應與峥今天沒去石景公園,和施漾他們一群人約在北海那邊。
施漾覺得他這人打球的瘾比他還大,昨天陪他打過,今天又打。
不過他那兒确實有大事瞞着應與峥,陪應與峥打兩場球而已,怎麽算,都是他賺了。
所以他昨天今天這兩場球都有點讓着應與峥的意思,以至于應與峥都覺得他這狀态不對勁。
“你肌無力啊施漾?”截下籃板,應與峥拍着球,扭頭看施漾,“投的什麽狗屎,我都沒起跳就把你蓋了。”
施漾倒退着跑了兩步,臉上蕩着笑:“你厲害呗。”
他這無所謂的語氣老感覺有點陰陽怪氣,應與峥輕嗤一聲,把球扔給他。
半個小時後,施漾坐在球場邊緣的長凳上喝水,應與峥撐着凳子在他旁邊坐下,直接拿他的水喝。
“問你個問題。”見他喝完了,起跳把空瓶丢垃圾桶裏,施漾才扭回頭問他,“我當你姐夫怎麽樣。”
黃澤類正喝水,聽見他這話猛地嗆住,水都噴了滿地,連咳好幾聲。
頭子見狀糊了一張紙在他臉上,笑着調侃他:“挺激動啊你。”
抓着紙巾胡亂擦着鼻子嘴巴,黃澤類大驚失色,膽戰心驚,感覺自己要冒冷汗了。
你他媽是真不想活了,這話都敢問。
應與峥斜施漾一眼,習慣他時不時惹他一下的行為,對他這話不甚在意:“想挨揍直說,滿足你。”
重新坐下,扯了下褲腿,他有些費解,“不過我就奇了怪了,你們一個個都這麽觊觎我姐,幾個意思?想當老子姐夫,騎老子頭上?”
“确實有這想法。”頭子往長凳邊兒上一坐,胳膊搭在大腿,“踩你頭上這事兒多爽啊。”
說着沖黃澤類擡了擡下巴,“是吧?”
黃澤類擡頭望天,瘋狂搖頭:“我沒有啊我不是,我沒這想法。”
他敢有這想法?那是在應與峥腦袋上蹦迪嗎?不是!那是在施漾臉上揮刀!他沒嫌自己命長,還想多活幾年。
頭子笑了幾聲,勾着應與峥肩膀:“正常,你姐本來就巨漂亮。再說了,漾哥這姿色也是數一數二,不考慮考慮?”
應與峥突然有點煩:“這事兒問我姐,問我幹什麽,我跟他談?”
黃澤類眼珠一轉,瞄了眼施漾,又看向應與峥,問他:“聽你這意思,你姐點頭了,你就認了?”
應與峥的臉唰的一下沉了下來,黑得跟鍋底似的,咬牙切齒:“我這意思是,滾蛋。”
“……”
黃澤類摸了摸鼻尖,得,還是得完蛋。
他們仨正胡扯着,施漾突然撐着膝蓋站起來,洋洋灑灑的語氣:“走了。”
頭子看了眼放旁邊的手表:“這才幾點。”
應與峥擡眼:“幹嘛去?”
施漾雙手插兜,勾唇輕笑:“你看我挺不爽,怕挨揍,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