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乖狗
第57章 乖狗
應湉側過身, 換了個姿勢,面朝他。沙發和矮桌之間的空間狹窄,她的衣擺蹭着他的手臂。
她抱着胳膊說:“我們也可以這會兒牽着手光明正大的過去看煙花。”
施漾垂眸, 輕笑了聲:“你這樣兒是想跟我牽手嗎?”
胳膊抱的這麽緊,他能勾到一根手指頭都是大力出奇跡。
看不清她眼裏的情緒, 只有忽明忽暗的光,宛如靜谧夜空之下的深海泛着波瀾。
短促的輕笑如同煙霧迅速飄散,他撚了撚指腹, 咽喉,沉聲:“沒逼你給我結果。我有情緒才正常,但也就那麽點兒小情緒,過了就過了,不會要你怎麽樣。我這人本來就是特愛裝逼那一挂,扮乖就是喜歡你, 懂嗎?”
借窗外照進來的燈火看他,應湉歪着腦袋, 擡手,手指勾了勾他的下巴,跟撓小狗下巴似的:“吃醋生悶氣裝可憐也是想讓我哄是嗎?可愛死了, 施漾。”
确實沒什麽人把這個詞用在他身上, 江照月和施碩年也就在他小時候說過他可愛,早八百年就沒聽過誰這麽說他了。
但她覺得他可愛,也是件好事。
“所以你就随便欺負我吧,反正你挺會拿捏我。”捉住她的手握進手心, 指尖微微勾着, 施漾拿走她手裏那瓶冰啤酒,換了瓶開了沒喝的常溫啤酒給她, “但我真挺擔心你的肚子。”
唉。
應湉在心裏嘆了一口氣,怎麽這麽乖啊你。
她是打算過完年再和應與峥坦白,想的還挺正式,覺得對應與峥公開這段一定會讓他崩潰的事實,需要正式一點。
最重要的是,不希望大家在快要過年這幾天大打出手,然後所有人這個年過的都不開心。
藍色煙花綻放在夜空中格外突出,和周圍幾朵煙花的顏色都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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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特別了,也不知道是誰放的。
趙予溪拍了幾張實況圖,提議舉杯。
“出門确實沒看日歷,但既然是小年,那我提一杯。祝大家在新的一年,飛黃騰達!”
黃澤類忍不住抱拳:“太社會了姐。”
趙予溪:“你懂什麽啊,飛黃騰達這個詞很全面的。”
方盈可點點頭:“就是,多好的祝福啊,我喜歡。在各自的領域閃閃發光,成為想成為的大人,特別好。”
施漾側着身,一只胳膊搭在欄杆,慢悠悠道:“那我就祝大家平安健康吧。”
“天天開心。”應湉接了句。
應與峥:“人生兩件大事被你倆說完了,我說個屁啊。”
人生兩件大事,無非是健康和快樂。
施漾瞥他一眼:“詞彙量匮乏別賴別人。”
應與峥:“……哎随便吧,反正越來越好!”
在一片祝福聲中,伴随着煙花轟然炸開的聲音,鬧哄哄地碰完杯。
到最後,毫不意外,應與峥又喝多了,方盈可也沒好到哪裏去。主要是這倆人後面突然杠上了,然後把對方都灌醉了。
上頭了,攔都攔不住,走到房間門口了嘴裏都還在“你個小垃圾再來”地互罵,誰也不讓誰。
應湉和趙予溪把方盈可扶進房間。
門剛關上,方盈可突然轉身,抱住應湉。應湉感覺到頸窩濕了一片。
可能是酒精作用,她的情緒來的突然,她摟着她,有些不知所措。
趙予溪去浴室拿卸妝巾,準備給方盈可卸妝,一出來就看見這一幕。瞠目結舌,她和應湉四目相對幾秒,有些惶恐。
這小姑娘怎麽就哭了?
方盈可把頭埋在應湉的頸窩,房間裏空蕩安靜,啜泣聲清晰可聞:“姐姐,我真的很喜歡施漾,特別特別喜歡。”
聽見她說施漾,趙予溪捏着兩片卸妝巾,默默退回了浴室,順便把門給關上了。
真貼心啊你。
瞥了眼趙予溪的動作,應湉的注意力又被方盈可扯回來。
“他那時候在外高很有名,就因為那張臉,想談他的、想睡他的都不少。我總跟別人說我就是看他長得帥,想談一下。其實不是,不對,一開始是,後來不是。他看起來挺有距離感的,不是那麽容易接近的人,經常擺着一張冷臉,又很拽,成天叼着一根糖棍像校門外的街溜子。但我不怕啊,我直接上。不出意外被拒絕了,我就挺不甘心的,我長得挺漂亮的吧,憑什麽拒絕我。然後我就開始打聽他喜歡什麽樣的,東施效颦,一點也不像我自己。很郁悶談不到他這樣帥的,本來也覺得實在不行就算了,直到有一天下晚修,我和家裏人吵架了,不想回去,很晚才離開教室。後門那個圍牆有點高,能翻,但需要技術。當時我路過,他剛好從圍牆上跳下來,吓我一跳,他校服髒了,懷裏抱着一只小貓,是在圍牆上救的。這樣的事太多了,我能說好幾天。就那個瞬間吧,應該就是那個瞬間,我突然發現我跟那些人不一樣,我好像真的喜歡他,他真的是一個很好很好的人。”
她嘴巴張不開,聲音嘟囔還很黏糊,說話沒什麽邏輯,常常前言不搭後語,想到什麽說什麽。
她說了好多好多“真的”,說了很多遍“他很好”。
應湉耐心聽着,視線直直落在漆黑的窗外,擡手,輕輕拍着她的後背安撫。
“我其實很好奇他女朋友是什麽樣,我想知道我差在哪裏。”方盈可有點難受,哭的鼻塞,胃裏也翻江倒海,深呼吸緩了一口氣,才繼續說,“但我看到他一晚上老盯着手機笑,笑得很溫柔,我就一點也不想知道了。他是很好的人,他女朋友應該也是。”
應湉一下又一下順着她的後背,聽她說完,心窩子被戳中,泛着難以名狀的情緒。
半晌,她柔着聲音,似呢喃:“方盈可,有枝可依或許是一個還不錯的祝福,但我更希望你能成為自己的參天大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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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方盈可安頓好,已經到後半夜了。
趙予溪覺得應湉跟方盈可說的那句話太好了,她都想裱起來挂卧室床對面牆上,每天睜眼起床逐字閱讀。
但現在不行,她困得要死,洗完澡歪在床上,挨着方盈可睡過去。
應湉洗完澡出來,看着床上歪七扭八兩個人,睡得跟案發現場似的。她有點渴,想去客廳的開放式廚房找水喝。
走出兩步,覺得不對勁,人鑽浴室裏,好一陣才出來。
……來例假了。
難怪她今天早上起床的時候,小腹就有種堵了一團氣的下墜感,說不上來的不舒服。但她的身體沒那麽敏感,每次來的都悄無聲息,還好她早有準備。
不喝冰水了,她決定聽應女士的話,喝點紅糖水。
拉開房間門出去,差點撞進走廊裏那人的懷裏,熟悉的白檀木香味襲來,應湉擡頭看見施漾。
他瞥見她的臉色,問道:“怎麽了?”
應湉:“生理期。”
幾分鐘後,施漾在冰箱裏找到紅糖和生姜,洗了鍋,給應湉熬紅糖姜茶。
坐在沙發上看他慢條斯理的動作,應湉好奇問:“你會做飯嗎?”
施漾沉默兩秒,語氣略微遲疑:“……應該不難吧?”
好的,那就是沒有做過。
心下了然,應湉看他那動作也明白了,不是有條不紊,是不熟練,也和廚房裏這些東西不熟,所以每一個動作、每一個步驟都充滿了遲疑。
不過她倒是覺得沒有關系,他不是體驗派嘛,這種事對他來說應該也挺新奇的,重在體驗嘛。
紅糖姜塊入鍋熬煮的等待期間,施漾又去找了暖寶貼過來。
蹲她身前,撕開暖寶貼,貼在她的小腹,又拉起她的手搓着。
“以後東西也別放冰箱了。”他突然說。
應湉疑惑地看着他,沒問,就見他擡眸瞄了她一眼,冷飕飕的說,“直接用你的手保存,夠涼,夠溫度,多好。”
“……”她沒話講,有些心虛地別開眼。在這件事上,她是慣犯,管他生理期不生理期的,生冷辛辣她照樣吃,人也挺活蹦亂跳的。
施漾搓了會兒她的手,體溫回暖不少,他又一下一下按着她的虎口。
應湉是有點意外的,沒想到他還會這個:“你還知道這個方法啊?”
施漾垂眸勾唇:“不是說了?優秀的男人各方面都會涉及點兒。”
其實是剛才搜紅糖姜茶的熬制步驟時,現搜的。他搜了一大堆東西,覺得這個按揉穴位靠譜點兒。
應湉看着他,心說得意死了你。
她的腦子裏莫名跳出一個存在于她微信裏的表情包,一只比熊犬戴着墨鏡,又萌又酷的表情。
随着他的動作,小腹淤堵的感覺緩解了大半,她也沒有剛開始那麽心氣不順。
“你知道嗎?生理期這個東西,就是不來會慌,來了會煩。”應湉随口感慨完,順嘴問他,“你會覺得煩嗎?”
施漾覺得這話問得挺莫名其妙的:“我煩什麽,我又沒生理期。”
應湉擺擺手指,一臉高深莫測,擺着“算了吧我研究挺多早看透了”的表情:“有些男的啊,和女朋友出來玩,要在外面住,打着小算盤想着能和女朋友發生點什麽,結果女朋友生理期什麽也做不了就很掃興。”
施漾輕叱一聲:“我腦子裏就那事兒?”
他起身去看紅糖姜茶,“是女朋友又不是炮友,炮友我都能坐露臺那兒跟她喝兩杯走點兒心。”
應湉笑着調侃:“挺多情啊你。”
“我人好呗。”施漾把火關掉,拿小碗盛紅糖姜茶,“肚子疼嗎?不是吃了兩個雪糕?”
應湉懶洋洋地歪在沙發扶手,看他端碗過來:“你不是說不管嗎?”
施漾:“我能不管嗎?嗯?”
剛煮好的紅糖姜茶滾燙,他把碗放在圓桌上,順勢在她面前坐下。
灰白色的毛絨地毯很舒服,他摸了摸她的手,又去摸她的小腿。
應湉下意識往後縮了下:“幹嘛呢?趁人之危啊?我都這麽虛弱了。”
“行吧,我在你那兒也就這點兒心思了。”施漾拖腔帶調,掌心貼着她的小腿往上摸了摸,确認她整個人體溫不像剛才那樣冰涼,放下心來,“還難受嗎?”
應湉:“不難受,我不痛經,就是剛來的時候有點堵。不然我哪裏來的膽子吃冰吃辣啊。”
她穿着酒店的棉拖鞋,鞋尖輕輕碰了下施漾的膝蓋,朝圓桌上那碗紅糖姜茶揚了揚下巴,“還燙嗎?我想嘗嘗。”
施漾試了下溫度,差不多,遞給她,不忘:“我第一次做,但這個東西再難喝應該也難喝不到哪兒去吧。你要實在喝不下去,我重做。”
捧着碗,紅糖姜茶的熱源源不斷地傳入她的手心,應湉看這紅糖姜茶的顏色,都覺得有點太濃郁了,大概率會很甜,很符合他的口味。
紅糖這東西本來就巨甜,她平時喝東西都是半糖。
把碗遞到嘴邊,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好像還行?又喝了一大口——行個屁啊!
齁死她了。
齁得她擠了下眼睛,繃着嘴角,埋頭緩着。甜膩的紅糖姜茶入喉,順着咽喉滾進胃裏。
應湉只覺得口腔裏被紅糖味道塞滿了,沖到鼻腔裏都是這股甜膩的糖味。
好膩啊……
一擡頭,撞上施漾直勾勾期待的眼神,她到嘴邊的話蕩了一圈,悉數咽了回去。
頭頂明亮的燈光映在他的眼底,總蕩漾着缱绻意味的桃花眼亮晶晶地望着她。
她一句不好聽的話都說不出口,不對,是連“還行”“還可以”之類聽起來略顯勉強的詞都說不出口。
她舔了舔唇,笑着說:“好喝,很甜,而且姜放的少,不辣。”
紅糖加多了,但姜放的少,總比姜多糖少辣死她要好。
“真的假的。”施漾稍微有點懷疑,他都看見她蹙眉擠眼的表情了。
作勢要拿走她手裏的碗嘗試一下,被應湉躲開。
她振振有詞:“不是給我的嗎?你占完我的便宜,還要和我搶這個喝。太過分了,施漾。”
說到最後,演起來了。
壓着聲線,音調微微顫抖,攢眉蹙額,還癟嘴,委屈巴巴的。
施漾笑了聲:“行,不和你搶。我果然做什麽事兒都有點天賦。”
小狗尾巴又得意地翹了起來。
萬籁俱寂的後半夜,漆黑夜空中又飄起了雪。一片一片,在微風拂過的半空旋了一圈,緩緩落下。
應湉喝完紅糖姜茶,把碗給施漾,他伸長胳膊放在圓桌上,坐在那兒姿勢都沒變一下,微微仰頭看着她,目不轉睛。
視線像是在一寸一寸描摹她的臉,又像是意有所指。
這眼神有太多東西,意圖明顯,尤其他還往前靠了點。擺明了邀功的姿态,跟她要獎勵。
應湉看了眼,心領神會,湊上去親了一口,推開:“大冬天塗點唇膏行嗎你?嘴巴有點幹。”
說着就要起身,被施漾捉住手腕拉回去:“去哪?嫌棄我。”
礙于她生理期,他動作很輕,感覺她這個時期挺脆弱的,生怕弄得她不舒服。
應湉:“拿唇膏啊。”
她蹑手蹑腳地進了房間,很快回來。
坐回沙發原位,她伸手拽住他的衛衣領口,把人往身前帶。
手指勾着他的下巴,給他塗唇膏。
膏體壓在唇上,觸感冰涼,施漾嗅到一股淡淡的茶香。
眉眼微微低垂,視線落在她的臉上,離得近,連呼出的氣息都清晰分明。
她動作很輕,落在他唇上的感覺像是有羽毛輕輕滑過,勾得他心癢。
眸光暗了暗,視線往下落在她的唇上,喉結滾動一下,他往前湊上去,又想親她。
應湉往後撤了點,捏着他下巴的手微微用力。
“诶——”
“不乖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