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乖狗
第47章 乖狗
“我不鴿你, 你倒好,鴿我?”
施漾只花了十分鐘就到了他們吃飯的地方。他徑直走過來,在應與峥旁邊坐下。長腿随意地伸着, 慵懶散漫。
應與峥把手機往他面前一扔:“哥們兒真不是故意的,老黃那語氣, 我怕我晚來一分鐘我姐就跟別人跑了。吃什麽随便點,別點太貴。”
應湉:“嗯?”
她擡眼,迷茫地看着應與峥。剛剛在走神, 沒注意他們說什麽。
餘光瞥見施漾,他靠在那兒,手臂交疊在身前,直勾勾地盯着她,坦然赤裸,一點兒也不藏着掖着。
應與峥把腦袋扭回來:“就剛才跟你說的那事兒, 反正你心裏有點數。我餓死了,怎麽還不上菜, 喝水都要給我喝飽了。”
施漾點好菜後把手機還給應與峥,一只胳膊橫在身前,單手捏着自己的手機, 敲敲屏幕。
下一秒, 應湉的手機響了一聲。
施漾:[從我進門到現在,你一眼都沒看我]
應湉:[應與峥坐我對面,我看你兩眼多明顯啊]
施漾:[兩眼?我都不敢想]
他倆的手機一來一回地響,在這桌上此起彼伏的。應與峥忍不住看他倆:“你倆這麽忙呢?”
“期末, 消息多。”應湉張口就來。
話音剛落, 聊天框裏立馬彈出新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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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漾:[胡扯的話張口就來,你弟從小被你騙到大吧]
施漾:[以後不會也這樣騙我吧?]
應湉:[說不準哦]
施漾:“……”
他動動手指打字:[我真求你了]
這家飯館生意很好, 剛過六點,一樓已經坐滿了。
煙火氣十分濃郁,人聲鼎沸,時不時有人走動。一張桌子說個話都要把腦袋伸出去“啊?”半天,挺費勁。
應與峥在和他朋友打電話,右手舉着手機,左手堵着耳朵,半個身子背過去,扯着嗓子跟電話那頭的人說話。
施漾伸出胳膊,看似随意地搭在桌面,半握拳,掌心朝下,朝應湉那個方向,輕輕敲了敲桌面。
應湉擡眼看過去。
他伸出兩根手指,立在桌面,然後屈指,做了個下跪的手勢——“求求了”。
應湉垂下眼眸,抿唇憋笑。
人挺拽的,那張臉也是面無表情,手上卻做着沒半點骨氣的動作。
唉,可愛鬼。
“你讓讓,我倒要去看看什麽牛肉能做這麽久,現殺的牛嗎?”應與峥挂了電話,見還沒上菜,轉頭拍拍施漾胳膊,要出去。
施漾不動聲色地收手,胳膊照樣搭在桌上,擡頭看他這架勢:“你要跑人後廚去?”
應與峥咬牙切齒:“我提刀追殺他,餓死爹了。”
他走了,桌上瞬間安靜下來。施漾往後坐,懶洋洋地靠在那兒,眉尾微吊,好整以暇地看着斜對面的人。
應湉擡腳,輕輕踢了他一下,警告一般。
施漾彎唇:“這會兒這麽嚣張。”
“你故意的吧。我跟你說了今晚要和應與峥吃飯,你還和他約球,這* 樣就能找個像樣的借口理所當然的過來?”
“這麽懂我。”
“施漾,真的。你知道你來之前他跟我說什麽嗎?他說我是個膚淺的戀愛腦,對我談戀愛這事兒誠惶誠恐,生怕在社會新聞上看到我。”她極其自然地把喝完姜茶的杯子推過去,“你會讓我上負面社會新聞嗎?他還說,得照着他那張臉的标準找,外高他是第一。誰評的啊,你們外高人眼光不行,沒我好。”
擔心應與峥随時回來,她一口氣說了很多話。
嘀嘀咕咕的,語氣生動,說到最後還帶了點嫌棄。撇撇嘴角,不太贊同應與峥是外高第一大帥哥這事兒。
沒見過她這樣兒,施漾眼底的笑意泛着柔和的碎光緩緩蕩漾着,幾乎要從眼角溢出來。
“戀愛腦?你?”低磁的嗓音拖腔帶調的,他把姜茶倒好,慢悠悠說,“說斷就斷,閻王爺都沒你刀快。不會讓你上社會新聞,除非我去CBD租個大屏求婚。外高第一?我讓給他的。”
聽他這一連串話,應湉差點被一口姜茶嗆到:“人機啊你。”
施漾哼笑:“句句有回應,懂嗎?”
應湉哦了一聲:“你不會要我對你也這樣吧?”
施漾說:“算了吧你,事事沒着落。”
“這麽說你女朋友啊,那你女朋友可要——”
“錯了。”他滑跪的速度太快了,應湉眼睛都沒來得及眨一下。
他嘴角微癟,低眉順眼,腦袋兩邊的頭發莫名像耷拉下來的小狗耳朵。
應湉心頭猛顫,以前怎麽沒有發現他這麽可愛。
室內熱度攀升,室外寒冷蕭瑟,有人進進出出,冷風在門口被沖散。
應與峥是跟着那道他心心念念的煎牛肉一塊兒回來的,懶得進去,碰碰施漾的肩膀讓他往裏坐。
施漾挪進去,應湉明顯感覺到桌下的空間變窄了。
他那雙長腿就這麽伸着,再一次,像是侵占她的領地一般。
鞋尖抵住她的鞋尖,然後從外側滑過去。
那股熱意迅速從下身開始蔓延。
應湉随即翹起二郎腿,慢悠悠地晃着,有一下沒一下地碰蹭着施漾的小腿。
桌上冷淡正經,桌下已經淩亂不堪。
這邊暗流洶湧,那邊應與峥拿起筷子開吃,頭剛埋進碗裏,啧了一聲:“真服了,頭發比嘴先吃到飯。”
拍拍施漾,讓他幫忙拿張紙。
應湉随口道:“你那頭發是該剪剪了。”
“剪短了不好做頭發,我基本每天一個發型。”應與峥說。
應湉不鹹不淡的嗯了一聲:“你留長頭發的那天,就是咱媽把你戶口遷出去的那天。”
雖然不留那種特別藝術的長頭發,走什麽抽象的風格,應與峥也要辯解兩句:“人家那是藝術,你不懂。想喝點兒嗎?姐。”
他這話題轉得行雲流水,應湉聽了想笑:“就你那酒量,往後稍稍吧,過年都坐小孩兒那桌。”
“那是因為我那會兒沒成年。”應與峥振振有詞,“我在這件事上還挺有天賦,不信你問施漾。”
施漾挑眉:“确定問我?我只會罵你菜。”
應與峥:“……狗東西。”
說着拿起手機掃桌角的二維碼,翻到酒水那一欄,挑了三瓶啤的。
服務員把酒和開瓶器拿上來,問需不需要幫他開,他大手一揮說不用。然後非常不熟練地卡着啤酒瓶蓋子,滑了兩下,才撬開一個。
應湉撐着腦袋看他:“好了別嘴硬了,你撬瓶蓋這姿勢和小時候在家樓下撅着屁股拍洋畫沒區別。”
應與峥皺眉,繼續嘴硬:“這瓶蓋太他媽難開了。”
施漾輕飄飄瞥了眼:“姿勢不對吧你,杠杆原理。”
“瘋了吧,喝個酒還和我講物理,我都兩年多沒學過這玩意兒了。”應與峥罵罵咧咧。他讀的純文科,物理就學了高一一個學期,再也沒見過那東西。
施漾扭頭,朝應湉微微癟嘴,露出有點兒委屈的表情——“他罵我”。
應湉看到他的表情,壓了壓嘴角,淡聲道:“應與峥。”
應與峥:“咋?”
應湉:“菜雞。”
應與峥:“……”媽!你看她!
施漾低頭,虛擋着半張臉,憋不住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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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應與峥菜雞他還真挺菜的,三瓶啤酒下肚人已經飄了。應湉是真沒想到,他能把自己喝成這樣。
“你犯什麽病?”她拿走他手裏半瓶酒,蹙眉。
下一秒,應與峥哭唧唧:“我失戀了。”
應湉:“?”
你什麽時候戀過。
眉心一跳,她實在意外。雖然對弟弟的感情生活不感興趣,也沒怎麽過問,但她心底覺得她弟不管是做朋友還是做男朋友,都是頂好的人。
她早幾年就開始給他灌輸尊重女性的觀念,對他做的一些服從性測試也不是白做的,體貼得不能再體貼,簡直就是二十四孝好男友的預備役。
實在是想不明白,怎麽會失戀。
非要說的話,可能是他這張嘴。老應家的傳統,嘴硬。
“應與峥,你這個應是嘴硬的硬吧。”她說。
應與峥唉聲嘆氣:“沒嘴硬,我都沒來得及說。”
施漾倒了半杯熱姜茶給他:“對門鄰居?”
應與峥囫囵嗯了一聲,又覺得奇怪:“你怎麽知道是我對門的鄰居。”
“上次那兩只狗不是她的嗎?看你那殷勤樣兒。”怕狗還主動攬這活兒,不明擺着的嗎?
餘光瞄見應湉要伸手拿放在應與峥那邊的紙巾盒,施漾順手拿過來,放在她手邊。
應與峥搓了搓臉,雙手撐着下巴:“你沒喜歡的人,你不懂。”
施漾喝了一口酒,在心裏輕哼,那我太懂了。
“好好姐有情況了?”應湉擦了擦桌面上沿着杯壁滴下來的水,挖了一勺芒果冰沙。
應與峥:“嗯,就前幾天的事,我出門看見她和她男朋友一塊兒回來。”
應湉:“你怎麽知道那是她男朋友?”
“人家在樓下打了個啵!”應與峥破罐破摔的語氣,煩得不行,“非要我說這麽明白,在我心上插刀子嗎?”
“這事兒好辦。”施漾說,“對方是個好人,你就把你這少男心事埋了。對方是個爛人,你就做點兒好事。”
應與峥:“啥好事,橫刀奪愛啊?”
施漾:“奪你爹——”
最後一個字的尾音還沒有完全落下,桌下的腿就挨了一腳,應湉踹的。
他反應過來,哦,也是她爹。
話在嘴邊立馬拐了個彎,“我意思是,你想個辦法讓爛人離你喜歡的人遠點兒。你有沒有機會另說,兩碼事。”
喝酒喝到腦子裏了,應與峥皺眉想了會兒,猛地點了下腦袋,懂了。
一頓飯下來,就他這精神頭,還惦記打車回家,關心他親姐的安危。
走到臺階邊,應與峥搭着施漾的肩膀:“把我姐安全送到宿舍,謝了兄弟,回頭請你吃嘔——”
話沒說完,後勁兒上來,人已經飛快竄到旁邊,扶着樹一陣幹嘔。
施漾:“……”
幸好沒吐他身上。
把人送上車,施漾折回來,看到應湉坐在臺階上,并着腿。下巴搭在膝蓋上,垂眼發呆,乖的不行。
發酒懵呢。
他笑着看了會兒,去旁邊便利店買了一瓶水過來,擰開瓶蓋,蹲在她身前。
視野裏出現一瓶水,應湉遲緩地眨了眨眼睛,伸手:“謝謝。”
喝了兩口,就把瓶子遞了出去。
“喝多了你?跟我這麽客氣?”抛了抛手裏的瓶蓋,施漾接過水瓶,擰上瓶蓋。
垂着腦袋發了會兒呆,應湉突然擡眼看他。四目相對,起風了,有點冷。
街上的行人紛紛縮在衣領和帽子裏,走的很快,行色匆匆。
她雙頰泛着緋色,在街邊昏黃與冷白交織的路燈下,眼睛裏是細碎的光芒和輕輕攪動便掀起漣漪的春池。
施漾看的入迷,無意識地咽了咽喉。擡手把她臉側被風吹亂的發絲撩開,往前湊上去。
應湉往後仰:“想幹嘛?”
他那股心思昭然若揭,她又沒喝醉,自然是心知肚明。
施漾有點委屈:“親一下不行?”
應湉:“不行。”
施漾不情不願,語氣頗為遺憾:“好吧。”
風沒止息,空氣裏冷味十足。有水滴打下來,落在應湉的手背和臉頰,她看了眼,仰頭:“下雨了?”
施漾伸手拂掉她臉頰的雪水:“下雪了。”
“施漾。”
“嗯?”
手還沒收回去,指腹貼着她的臉頰,感受到她的溫度。她亮晶晶的眼眸看過來,撞上他的視線。
驀地,施漾的呼吸不自覺地放緩,心跳快了兩拍,那聲回應的“嗯?”像是喉嚨裏溢出來的聲音。
風雪來得突然,有些迷眼。稍微喝了點酒,應湉的眼眸時而澄澈時而朦胧,鈎子似的。
她眯了眯眼,拖着嗓音,撒嬌:“不想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