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野狗
第25章 野狗
“喲, 你小子這麽有料。”
吳冕抱着盆子,盆子裏一堆從洗衣機裏撈出來的衣服,推門進來就看到坐在椅子上赤裸上身的施漾。
施漾伸手拽了件短袖套上, 寬肩窄腰和緊致漂亮的肌肉瞬間隐沒在衣服之下。
從籃球館回來就先洗了個澡,擦頭發的時候看到應與峥發來的消息。他當即把毛巾扔一邊, 拿出那枚白色耳機,拍了張照片,直接給應湉發消息。
桌上那面小鏡子是吳冕的, 整個宿舍就他臭美,走路上遇到任何一個能反光的東西都要停下來照爛了再走。
借他的鏡子拍那張照,找了點兒角度。施漾這會兒後知後覺的想,是不是顯得有點刻意?
吳冕單手搭着盆子,從他旁邊路過,順手摸了把他的胸肌。施漾把他的手揮開, 他欠了吧唧的說:“別這麽小氣嘛,怎麽練的, 帶帶我?”
“先練肩吧你。”嘴角噙着玩味的笑,施漾拿把鏡子放回吳冕桌上,收好耳機, 換鞋出門。
吳冕朝他诶了兩聲, 問他去哪。他一副拽逼樣兒,頭也沒回,“送個東西。”
在微信裏跟應湉說在她宿舍樓下等她,下一秒就收到了一句帶着強烈情緒的警告——別在我宿舍樓下!
施漾笑起來, 單手插兜, 一只手捏着手機,慢悠悠地打字。
施漾:[做賊心虛啊你]
應湉:[我可沒做賊]
施漾:[那你大方點兒]
看到這條消息, 應湉拉裙子拉鏈的手停下,捧着手機猛敲屏幕,振振有詞地反駁他。美甲的噠噠聲非常重,是平時的千萬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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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很大方好嗎?不過是弟弟的一個朋友,和她有過那麽點兒荒唐而已,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
她真沒覺得是什麽大事,倒是他有點兒耿耿于懷。
說他在較勁兒吧,他也沒那麽計較,挺從容的,也沒針對她什麽。但說他坦然呢,顯然不夠格,他沒有看起來那麽坦然。
和藕斷絲連差不多,像是有一根絲線繃在那,他有意無意地拽着。
很散漫,玩兒似的,卻沒有要放手的意思。
最後沒來她宿舍樓下,約在相思湖旁邊的長廊。
宿舍樓下有自動販賣機,應湉下樓路過的時候順便買了一瓶維他命水,到了長廊徑直給他。
施漾看了眼,猜測她的意思:“禮尚往來?分得這麽清?”
應湉拿回耳機放進盒子裏,讓它們“夫妻”團聚:“雖然你有故意的嫌疑,但我這個人大方。一碼歸一碼,你幫我收好了耳機,謝謝。”
擰開維他命水的瓶蓋,施漾仰頭喝了一口,還要裝模作樣地看一眼瓶身寫着的口味,戲谑道:“不是剛認識?怎麽知道我喜歡喝這個味兒。”
應湉微微擡頭,平直地看着他,說不上來是什麽樣的語氣:“沒意思了啊施漾。”
很淡,表情、口吻全都很淡,像偶然經過的風,根本抓不住,也來不及抓住。
施漾覺得他大概是真不了解她,他這兒已經驚濤駭浪了,她那兒仍是波瀾不驚。
望進她眼底,好一陣,他先敗下陣來,低頭移開視線,欲蓋彌彰似的,仰頭喝水:“急什麽。”
長廊一邊臨湖,一邊是綿延彎曲的長凳,他坐下,胳膊随意地搭在大腿,“句號畫的太草率了,重畫。”
喉結滾了下,他又略顯生硬地補充了一句,“行嗎?”
什麽句號什麽重畫,應湉壓根沒聽他說話,視線随着他坐下的動作移動。
他坐在那兒,胳膊搭在腿上,上身弓着,肩背把衣服撐起來,那股介于少年和成年男人之間的張力源源不斷地漫出來,逐漸擴散。
腦子裏十分不合時宜地想到十幾分鐘前的那張照片,她的視線也下意識在他的肩膀、手臂掃視。隔着一件簡單的黑t,輪廓線條若隐若現。
他肩膀真挺寬,很早之前她就這麽覺得。每次抱他,都覺得很有安全感。
“行嗎?”他擡頭看向她,又問了一遍,語氣比剛才輕點兒。
應湉回過神:“什麽?”
意識還沒有完全聚攏,眼底一片迷茫與朦胧。
施漾一瞬間如鲠在喉。
得,白扯。
“沒什麽。”他撐着雙膝起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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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晚上,應湉做了一個讓她醒來仍有點驚魂未定的夢。
這是她第一次夢見施漾。
一整個夏天都沒有夢見過,卻比過去不久的夏天荒唐得多。這下不是掄高跟鞋了,是掄起大鐵錘猛砸她的腦垂體。
露了那麽一丁點兒肌肉而已,你就能夢出來這麽完整的過程?瘋了吧你?
譴責自己千百遍,應湉頂着一頭淩亂的頭發坐在床上發呆,杜詩檸叫她兩遍她都沒有聽見。
遮光床簾倏然被掀開,猝不及防,吓得她倒吸一口氣。
她捂着胸口平複心情,眉間輕蹙,委屈巴巴地看着杜詩檸:“幹嘛呀。”
尾音帶着波浪線,嗓子又軟又嗲,撒嬌似的。
杜詩檸才是感到茫然:“坐這兒想什麽呢?”
“沒睡醒,開機呢。”随口胡謅,應湉作勢要下床。
杜詩檸站在樓梯上,見狀退下去:“下周運動會,這兩天不是報名嗎?你參加什麽項目啊?”
“不參加,沒興趣。”應湉想都沒想就拒絕了,趿拉着拖鞋拉開椅子,給手機充上電,“走兩步路我都嫌累,參加什麽運動會啊。”
她沒有什麽特別擅長的運動,也沒有喜歡的運動,只是體測或者考試的時候都能及格而已。
不過看別人比賽她還是挺有興趣的,只要不是讓她上場,怎樣都行。
杜詩檸把應湉不參加運動項目的事發在群裏,她和趙予溪、舒纭已經讨論了一個多小時了,說等應湉醒了問問她。
舒纭是研究生院學生會新聞部的,到時候比較忙,要拍照編輯,搞搞慶大的公衆號,沒空參加比賽。
只有杜詩檸和趙予溪要參加,應湉說到時候去看她們比賽,做她們行走的物資包。
結果運動會當天,應湉睡到十點才醒,開幕式結束、各項比賽正式開始了她才姍姍來遲。
包裏裝了紙巾,她抱着兩瓶水在操場外圈漫無目的地晃悠了一圈,跑去主席臺側邊的看臺坐着。
趙予溪的比賽項目還沒有開始,跑來看臺跟她一塊兒看杜詩檸的接力跑比賽。
今天天氣不錯,多雲轉晴,清風陣陣。這會兒沒出大太陽,季節步入深秋,已經不怎麽熱了。
操場上的比賽如火如荼,好幾個不同的比賽同時進行。
沙灣這邊的校區就三個本科學院,所以運動會和研究生院一起開,分了不同的組。
應湉遞給趙予溪一瓶水,她擰了一下瓶蓋沒擰開,擦擦手嘆氣:“每當這種時候我都特別想要個男朋友。我手上有水,打滑,根本擰不開。”
“你想要的不是男朋友,是傭人。”應湉扯出一張紙巾,拿走* 她那瓶水,紙巾包裹瓶蓋,用力一擰,把瓶蓋擰開,遞回去,“這種事我來就可以,別談了。”
趙予溪笑了笑:“怕姐妹戀愛腦陷進去啊?”
應湉搖頭:“怕無聊的時候沒人給我講笑話,寂寞的時候沒人跟我分享男模。”
悠哉悠哉地說完,她偏頭看她,忽而目光如炬,帶了幾分審視和警惕,“你不是戀愛腦吧?”
趙予溪:“你放心,高中那篇文言文《氓》可是刻在我的骨頭——”
話音尚未完全落下,旁邊突然爆發出一陣尖叫,像炮火一樣在兩個人耳邊炸開,把趙予溪吓了一跳,水都灑出來兩滴。
應湉和她尋聲看過去,有幾個女生高低錯落地站在看臺和欄杆前,對着操場上某一處興奮地吶喊。
“誰啊?”趙予溪跟着站起來,伸長脖子探出身子,好奇地找了一圈。
應湉坐那兒沒動,仰頭喝水,聽見那幾個女生讨論的聲音。
“我就說今天不白來吧?”
“确實帥啊,長這麽大第一次在現實生活中看到帥得這麽客觀的帥哥,就硬帥。”
“诶,你不是說要跟施漾表白嗎?表了嗎?”
“表什麽啊,我英語課跟他一個小組都不好意思和他說話。”
“怎麽這麽慫,能不能有點出息,直接拿下。”
“你不懂,他帥得有距離感。”
“……”
聽見她們的話,應湉擡頭看過去。
操場靠近她們這一側邊緣的位置擺着射箭比賽的場地,靶子後面有展板遮擋,避免箭飛出去傷到別人。
施漾站在界線外,低頭調整手上的護具,裁判在他身邊跟他說話。
他整個人落拓不羁,從容自如。無意間擡眸,惹得旁邊幾個女生發出動靜,努力克制着興奮的音量。
他這張臉帥得有棱有角,冷臉的時候的确很有距離感,總透出一股孤狼的野性。尤其暑假那會兒,他頭發比現在短點,露出點眉毛,更加銳利。
但他笑起來有點可愛,應湉想,像小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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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臺上人很多,欄杆前幾乎站滿了人,接力跑比賽就在看臺下面正對的跑道。
比賽一開始,應湉就把注意力從施漾那兒扯了回來,和趙予溪一塊兒站欄杆跟前看杜詩檸比賽。
她是那種看比賽比較安靜的人,不會像趙予溪那樣振臂高呼,碰見足夠令人喝彩的畫面,她也只是輕聲感慨一句“哇,好厲害”。
接力跑結束的很快,杜詩檸那一組是小組賽第一。趙予溪去看臺下面接杜詩檸上來,應湉在看臺這兒守着絕佳的觀賞位。
旁邊射箭比賽已經正式開始了,三人一組,每人五箭,施漾第一箭脫靶。
“咻”的一下,箭從靶子上邊擦過去。見狀,他低頭失笑,站在比賽場上差點繃不住表情。
笑得無奈,耳朵有些紅。
操場邊緣靠近寬闊大道的地方,吳冕和黃澤類筆直地站在那兒,手裏拿着水。
黃澤類早早聽說他們這兩天運動會,便來慶大找施漾,順便逛逛這種他沒見過的高等學府,本來想和應與峥一塊兒來。但應與峥說有事,他就自己一個人來慶大先和吳冕認識了一下,很快混熟。
吳冕目睹施漾脫靶這一幕,瞠目結舌:“脫靶?誰說的把把十環?一上來就脫靶,搞什麽啊。”
黃澤類早習慣了施漾這種大放厥詞的風格,關鍵每次他說的時候看起來就很可信,所以不管他說什麽別人都信。
他仰頭喝烏龍茶,語氣無所謂:“那咋了,不照樣帥你一臉。”
“就剩帥了是吧。”吳冕說,“脫靶和十環差的也太多了,說屁話能不能說點兒接近的。”
黃澤類伸出一根手指,左右擺了擺:“那可不一樣,帥是一輩子的事。”
施漾單手插了會兒腰,深吸一口氣,緩了緩想笑的情緒。在裁判示意之後擡手,把弓拉滿,閉一只眼,調整位置重新瞄點。
箭射出去,撩起一陣風,擦過他的發絲。
十環,正中靶心。
看臺上和周邊有尖叫聲,也有人呼喊他的名字。他偏頭,看向不遠處的吳冕和黃澤類,微微勾唇,恣意地挑了下眉。
“……”吳冕的臉上寫着無語,“裝起來了。”
黃澤類笑着給施漾鼓掌:“你懂什麽,贏了不裝等于沒贏。”
吳冕心想,倒也是這個理。
看臺上,旁邊幾個女生的興奮度在施漾拿下十環的好成績時候達到頂峰。
“他好牛啊!”
“運動天才吧,籃球打的好就算了,射箭也這麽厲害。”
“完了,他在我這裏的濾鏡又加厚了一層。”
應湉承受着她們的尖叫聲,當然不止她們。整個看臺上人聲鼎沸,操場裏各項比賽也很激烈,忽高忽低的各種聲音混在一起。
趙予溪趴在欄杆上,看着施漾發出感慨:“腿真長,坐位體前屈沒及過格吧。”
杜詩檸喝着水,無比贊同地點點頭:“感覺被他抱起來會恐高。”
應湉沒說話,靜靜看着操場上的人。
這一刻,她覺得,意氣風發這個詞好像突然間具象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