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惡犬
第17章 惡犬
從施漾家小區回來的路上, 應湉和應與峥就收到了不幸的消息。
大姨和表弟這回來慶嶺呆的時間長,要在他們家借住半個月。母親這邊除了他們家,沒有別的親戚在慶嶺, 于情于理都不好推脫。
弦月高挂,公交車快要到收車的時候了。
站臺上, 應湉和應與峥坐在長凳的兩端,吃着從批發店買來的第二支半價冰淇淋。應與峥手裏那支半價。
站臺除了他倆沒別人,停靠過兩輛末班車。載着三個人的公交車合上車門, 緩緩駛離站臺。
應與峥咬一口冰淇淋,長嘆一口氣:“魚哭了水知道,我哭了誰知道。”
應湉跺了跺腳,伸手在腿邊揮了揮,驅趕蚊子。看着遠處的天際,淡淡道:“這個家我有點不想回了。”
倒也沒有特別嚴重的逆反心理, 她對任何人的情感都很淡,喜歡和讨厭都是如此。
只不過大姨的生活風格和她簡直大相徑庭, 小時候感受過一次,讓她有種私人領域被侵犯的感覺,她不舒服, 所以想要規避。
應與峥猛地扭頭:“住酒店?太奢侈了我住不起。”
也是, 應湉看了他一眼,他手裏的冰淇淋都是她請的,他連半價的錢都給不起。怎麽能這麽窮,她憐愛兩秒, 問:“身份證帶了嗎?”
應與峥:“沒有。”
頓時, 應湉露出失望的表情:“出門帶身份證是成年人的良好習慣,說不定什麽時候就用上了。還沒習慣成年人的身份吧, 小東西。”
小、東、西。
應與峥欲言又止,抿唇一口氣往肚子咽。行,他姐辱罵他的詞彙又上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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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湉咬了一口冰淇淋:“你睡大街吧。”
應與峥腳下一蹬,順着長凳滑過來:“你舍得嗎?”
盯着他看,應湉思忖稍許。
應與峥以為她良心發現,正要趁勝追擊讓她如果要去住酒店的話帶上他,打地鋪都行。
就見她擡手,指着路邊的無人機禁飛告示牌,面無表情的說:“要不你把那個拆了,去派出所睡一晚,我明天早上去撈你。”
應與峥目瞪口呆:“……?”
你聽聽你說的是人話嗎?
悵然半天,冰淇淋吃完了,應與峥雙手撐着長凳後仰,望着天,說:“姐,問你個事兒。”
“你說。”
“你談了吧。”
“沒談。”
她否認得幹脆,一如既往的平靜冷淡。
應與峥覺得她也沒必要騙他,畢竟之前問她的時候,她談了就說談了,分了就說分了,特別實事求是。
他只是覺得她這個假期有點奇怪,但又說不上來哪裏奇怪。出去旅游之前刷到那個新聞,差點以為她要誤入歧途。
“也沒嫖?”他話音還沒完全落下,應湉的手已經擡起來了,吓得他連忙梭回去,離她老遠,捂住腦袋,“诶诶诶!錯了!”
應湉放下手,面色沉靜,像是隐藏在人群中、只在夜間出沒的冷面殺手。
眼神裏放冷箭一樣,擺着幾個大字——你真是活夠了。
不過在剛才那一秒,她還真的認真想了想。算嫖嗎?不算吧,她又沒有真的對施漾做那種事。
下意識抿唇,輕咬一下,良心有一秒被譴責,就一秒。
“那你喜歡什麽樣的?”應與峥有點好奇。她前幾個男朋友他都沒見過,而且她完全不是一個感情用事的人,更不可能戀愛腦。他覺得難以想象,所以有點好奇,以前也沒問過。
應湉:“男生?”
應與峥吓得瞪大了雙眼:“你喜歡女生啊?”
下一秒他整個人皺巴起來,誠惶誠恐,“別啊,那我以後談個戀愛還得防着點你。”
應湉饒有興趣的問:“為什麽?”
應與峥:“我談的女朋友肯定又乖又漂亮,你把人給我拐跑了,我找誰哭去。”
應湉笑出了聲,真覺得他這腦子裏裝的東西有點多,想象力豐富的不行。
沒回答他的話,反而問:“幹嘛突然問我這個。”
“覺得你清心寡欲,怕你哪天削發為尼了行嗎?”這事兒他還真擔心過,生怕哪天他回家,突然從爸媽那兒得到消息,他姐已經上山出家了。
應湉不置可否,呢喃一般:“人為什麽非要談戀愛。”
“你直接結婚啊?”應與峥一個晚上被親姐驚吓好幾次,“別把咱爸媽血壓吓高了。”
有些無語,他沒有理解她的意思。
但他這個年紀,沒什麽感情經歷,更沒有剝離出來理性的深度思考過,說多了都是耳旁風,白扯。她也不想把自己的想法強加在他身上,企圖讓他接受什麽。
主觀的東西是很難有感同身受的,要親身經歷才行。所以她開口剛要解釋,就放棄了:“我的意思是……算了。”
應與峥不幹,義正詞嚴,人都坐直了:“不能算了。”
把腿伸出去慢悠悠地晃着,應湉伸了個懶腰,洩出一口氣,語調輕快:“懶得說,猜去吧。”
應與峥:“……”
玩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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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湉确實玩心很大,樂于嘗試沒有接觸過的很多事。
只不過她三分鐘熱度,還容易犯懶,很多時候全憑一時沖動,時間長了也就沒什麽興趣了。如果沒有deadline攆着她,很多事她是完全不想做的。
堅持很難,但放棄很容易。
就倆字兒,懶得。
所以趙予溪給她發消息,問她要不要去上次說的那家club,并且給她發了活動海報,生動地描述了一番的時候,她考慮了一下。
懶得出門,主要懶得化妝,但确實有興趣,想去看看。
掙紮兩秒,一口氣洗漱、化妝、換衣服。坐在門口的凳子上準備換鞋的時候,她已經累了。
趙予溪早就做好了功課,對這裏的一切輕車熟路,跟自己家一樣。
應湉被她帶到吧臺,先點了一杯酒。
藍色的,像海洋,很漂亮。
音樂聲振動耳膜,講話不湊到耳邊幾乎聽不清。人頭攢動,光線偏暗,只有不斷變化的彩色燈光,把整個club的暧昧氛圍拉滿。
舞池和周圍不斷穿行的男模穿得都很性感,簡直是荷爾蒙最爆棚的地方,看得應湉眼花缭亂,她覺得自己的激素都要被影響了。
趙予溪側身坐着,單手撐着腦袋,喝了一口酒,看向舞池那邊:“真不錯,有種選妃的感覺。”
應湉沒說話,在她旁邊顯得格外安靜,視線來回飄蕩。沒聽見她的聲音,趙予溪靠過來,湊近:“你在看什麽?”
應湉:“在挑。”
“沒有看上的?”趙予溪笑着調侃。
應湉緩緩收回視線,端起酒杯,喝了一小口:“暫時沒有。”
這酒的味道很甜,挺好喝的,喝起來不像酒,倒像是果汁。
這種調出來的酒度數比較高,但她酒量一般。本科的時候在宿舍看電影,她喝完一整瓶十幾度的燒酒人就暈了,過了會兒室友想和她說話,她已經睡過去了。
平時不怎麽喝酒,但偶爾想嘗試。如果好喝的話,更想嘗試,但都是點到為止。
“你不過去玩嗎?”
十點活動開始,趙予溪端起酒杯一飲而盡,說着就下了高腳凳。
應湉搖頭:“沒有目标,不想動。”
趙予溪感慨:“你眼光也太高了吧。”
應湉不置可否,覺得也有可能是有了一個前置條件,所以不自覺的會在這種時候想起他,然後發現,其他人真不行。
更何況,她來這裏只是覺得新鮮,想來看看,并不喜歡太擁擠的人潮。
于是她坐在這兒,看趙予溪去舞池那邊和男模互動,仰頭等對方咬走自己嘴裏的棒棒糖。這種事兒是挺獵奇,又刺激。
但她興趣不大,有一搭沒一搭小口喝着酒。
期間被人搭讪要微信,她都拒絕了。
她只需要看一眼就能知道自己和眼前這個人會不會有什麽故事,那些轉頭就忘、也不會有什麽交集的人,留在那兒,沒意思。
氣定神閑地坐着,除了喝酒沒幹別的事,還是不可避免地沾染到這片烏煙瘴氣中濃郁的香水味道。
古龍香水,味道特別沖,完全掩蓋了她本身清淡的丹桂香味。
原本以為喝了酒會更容易犯困,沒想到難以脫離club的氛圍,大腦神經格外興奮。
回到家,應湉簡單洗了個澡,躺在床上輾轉反側。
根本睡不着。
捧着手機和趙予溪一頓聊,聽了好幾個八卦,把對方都聊困了,她還雙眼瞪得像銅鈴。
應與峥今晚沒回家,在網吧通宵。爸媽懶得管他,早就睡了。
萬籁俱寂,昏黃路燈像安靜的守夜人,街道上偶爾行駛過幾輛車。
要是應與峥在家的話,她說不定會毫無良心的把他從床上薅起來,陪她玩大富翁。
但他不在,她實在無聊。
翻身下床,坐在桌前,應湉屈起一條腿,踩在椅子上。把各種手機軟件來回刷了千百遍,她靜了幾秒,點開施漾的聊天框。
應湉:[施漾]
施漾:[?]
錯愕一瞬,應湉整個人都坐直了。
她只是有些無聊,随便發一下消息,沒想到對面會回應,還是秒回。看了眼手機上端的時間,都淩晨一點了。
應湉捧起手機:[沒事,看看你睡了沒]
施漾:[睡不着?]
應湉:[有點]
睡不着這種事對她二十幾年的人生來講,實在是太難得了。比鐵樹開花、母豬上樹、海枯石爛還要難得。
但她這條消息發出去之後石沉大海,聊天框裏莫名變得寂靜,她敲着手機側邊發呆。
過了十分鐘。
應湉:[施漾]
仍然沒有回音。
應湉疑惑,睡了嗎?這麽快?才幾分鐘啊?他剛才是撐着最後一點精力和她聊天的,還是跟回光返照一樣睡一半突然醒了啊。
撇了下嘴角,她垂眼,面色沉靜,機械地敲着屏幕。
應湉:[施漾]
應湉:[施漾]
應湉:[施漾]
指尖一頓,她回過神,愣怔稍許。
有病吧,她是不是在發酒瘋啊,肯定把他煩死了。
念及此,她長按消息,打算撤回,聊天框裏突然彈出一條新消息。
施漾:[單元樓門禁密碼多少]
應湉:[什麽?]
酒精沒有從體內散去,大腦昏沉,有些遲鈍。沒反應過來他突然問這個幹什麽,還覺得奇怪,覺得莫名其妙。
施漾:[我在你家樓下]
應湉“唰”的一下站了起來,膝蓋不小心磕到桌角,疼得倒吸一口氣,蹙眉揉了揉膝蓋。
心跳在瞬間飙升,咚咚幾下,無端讓她有幾分慌亂。
應湉顧不上膝蓋的餘痛,回複他:[你什麽時候來的]
施漾:[第二個“施漾”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