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海永堕

第42章 殺機

第42章  殺機

柯奇全身緊繃警戒着，猛然從天花板掉下來一具屍體，腳腕上連着繩索，就這麽吊在半空晃蕩。

就在自己進入應激狀态，掏出符咒準備随時開打的時候，姬南天開啓了領域。

姬南天:“假的。”

屍體和鬼物會散發出特殊的氣，這具倒吊屍體什麽都沒有。

本來姬南天沒打算用這招，但在自己五感三圍都被浸染的粉塵壓制後，他并不托大，直接展開領域。

三米半徑內，猶如雷達一般，能探測一切人以及非人發出的氣。

這可以代替他的眼耳鼻，只是一直全幅度開啓的話會大幅消耗內力以及體力儲存。

柯奇眯眼定神，發覺的确如此，夾着符咒的兩指這才稍稍放下。

“這裏是誰設計的，站出來我保證不打死他……設施一碰就碎，員工更是不能惹。”正随口唠叨一句繞過道具屍體，柯奇身邊幽幽飄過一只黑色氣球。

“連真帶假的，想混淆我們吶？沒那麽容易。”柯奇反手将一張符紙貼在後背。

氣球被拴在道具人背後，等人一走過，借着視線盲點和幽暗的環境，緩緩有意識似的探過來即将碰到柯奇。

柯奇猶如背後長了眼，敏銳躲過氣球邊緣。

“都說了貧道不會再輕易上當啦，哈哈。”

語調诙諧輕松，其實柯奇一刻都沒有放松過。他不是一般人，在姬南天展開領域時也能感知到。

但他了解領域對死物是無用的，比如桌子椅子這種東西。

柯奇看似輕佻幽默的外表下隐藏着相當缜密的內心。他背後的符紙就是彌補姬南天領域的缺陷，專門提高身體對普通外物的感知能力。

他料到也許陷阱無處不在，而姬南天也信任柯奇的能力。

姬南天之前就躲開過一只綁氣球的小鬼，柯奇記得這一細節。

兩人繼續往前，“氣球肯定不能碰，咱們”正說着，柯奇耳朵一動，聽到遠處一個方向傳來求救聲。

“救命！我被困住了，有誰在嗎？”柯奇和姬南天腳步具是一頓。

兩人對視了一眼，柯奇先說道：“這個聲音……”

“是顧淵。”

眼見姬南天露出了複雜神情，柯奇拉住他的胳膊。

“大佬你別被迷惑啊，咱們之前互對過游戲項目，隊長他不可能在這，他就沒選過這個游戲！”

“救救我，一定有人在的，我能聽到腳步聲。”

“南天，你為什麽不在我身邊……為什麽不來救我？”求救的語氣愈發哀怨。

姬南天以“你當我傻？”的表情睨了一眼柯奇，邁開長腿，徑直忽略越來越急切的呼救聲。

柯奇身前傳來一句，“聲音确實很像，但顧淵從沒向誰求救過。”

遇到什麽都從不求救，也從沒喊過自己“南天”，姬南天如此想到。

姬南天其實希望顧淵能夠對自己完全敞開心扉或是依賴自己，但他不願。

不知為什麽，他有種感覺：顧淵在某個自己不知道的地方即将達到一種“極限”，現在很危險，所以姬南天一直很擔心顧淵的情況。

顧淵什麽都不說，但再這麽下去，也許需要想些別的辦法逼他開口。

“就是，除了音色就沒有一點挨邊的。而且隊長那麽牛b,哪會用這種嬌滴滴的語氣說話，還哭……我天，這鬼一點精髓都學不到就瞎鬧～”

柯奇随口的笑語卻戳進了姬南天的內心某處。

也許，以後自己能用什麽方法讓顧淵……

他的腦海不禁浮現出一幕：顧淵的語氣不再清冷自持，加深的眼尾，哭泣的臉龐……

“大佬，快看，咱們到出口了！”柯奇一聲快意驚呼，拉回了姬南天的心神。

姬南天難得露出不自然的神色，加快了腳步。

同時，二人發現，前方的路，沒有紅毯了。

兩人擺出架勢，一邊迅速接近出口一邊防範着周圍。

身後的兩只鬼物完全凝實，在此刻徑直撲向柯奇。

而姬南天這邊，則從四面八方伸出鬼爪，照其抓去。

再加上無風自動往二人身上飄的黑色氣球，兩人被暫時封鎖了腳步。

柯奇敏捷的身法居然沒有躲過兩只“背後靈”，不禁一驚，轉念想到這應該是“規則”之力造成的，自己畢竟違反了木牌上的要求。

兩只鬼一只緊緊扒着自己的大腿，另一只趴着抓住腳腕，依然不作任何攻擊。

柯奇想大不了拖着他們往出口去，可兩只鬼物此時重逾千金，仿佛跟地面長在一起。

于是他只能從腰帶處掏出一把小鐮刀，還是之前學着姬南天從邊上拿來防身的，然後猝然割向鬼物的雙手。

姬南天更是取出之前撿到的鋒刃，寒芒一閃，四周掉落無數鬼爪。

他的臂力極大，一刀就可以削掉近乎一整面的鬼爪，而被破壞的鬼爪重新長好要花費一點時間。

霎時，黑色氣球大量飄向姬南天。

他被包圍了，有鬼爪趁機偷襲，抓傷了姬南天的膝蓋。

姬南天眼中冰冷的殺意一閃而過，不再估計觸碰黑色氣球的後果，一刀而下。

氣球一碰就爆，如同之前的木栅欄和陶瓶之類的設施。

爆炸後氣球內部氣體沾到姬南天身上。

他也終于知道了效果：和設施一樣，所有碰到就碎的東西，都是降低人體五感三圍的。

屏氣也無用，聞不聞到無所謂，沾上皮膚就算。

這一點倒是和韓幽幽的劇毒很像，只是他們目前暫時還不知道海盜船上發生的事。

他在突圍中揮刀斬了無數鬼爪，也擊破了數個氣球。

負面作用加成相加，姬南天如今感覺自己的重力翻了許多倍，舉手投足都無比困難，哪怕沒有鬼物阻撓，自己也很難往前邁步。

柯奇那邊同樣危機重重，他削斷兩只鬼物的手，又從陰暗中走出更多的已凝實鬼物。

砍得越多，來的越多。

這樣下去，兩人都會被活活耗死。

“柯奇，你争取一段時間，我可以把它們轟開，但之後無法行動，屆時開啓神行帶我離開！”姬南天厲聲說道，同時雙手緩慢卻堅決地開始變換奇特的手勢。

“好。”柯奇抓出一張符紙，血紅色的。他嘴唇微抿，咬破舌尖血噴于其上，繼而把符紙猛然貼在自己胸口。

此時柯奇雙瞳冷冽，一手揮舞鐮刃割開束縛自己的幾只鬼物。之前都是他砍掉其雙手，如今一手徒手捏斷鬼物脖頸，另一只手以鐮刀快速清空身邊阻礙。

清空了周圍，他終于得以走到姬南天斜前方。

前面站滿了鬼物，周圍遍布黑色氣球。柯奇雙手掐訣，随後甩出一沓符紙，符紙詭異的浮在半空，繞二人一周。

氣球被短暫擋在符紙構成的微小結界外。

每次與氣球觸碰，符紙就自燃一張，同時柯奇臉色就蒼白一分。

只要結界出現漏洞，柯奇就補充新的符紙，如此往複。

“大佬，快點，我這符紙是家裏傳的用一張少一張，我要不行了。”柯奇一字一句道。

過了一會兒，姬南天準備就緒：“讓開。”

随着身後姬南天的指令沉聲一下，柯奇旋身站到一邊。

男人的長發浮在半空，被全身爆烈的氣團簇擁，無風飛舞。

姬南天右臂擡起，鷹目綻開炫目的光輝。

只一剎，姬南天化掌為爪，猛然一握，身後凝聚的巨蟒仿佛收到命令，盤旋俯沖而下。

氣團将姬南天的長發帶到身前，遮掩了他眸中的殺伐冷漠。

由氣凝成的巨蟒橫沖，一路吞噬沖撞鬼物的身體，不多時，全部的鬼爪和鬼物要麽被擊退要麽化為塵埃。

氣球全部破掉，姬南天以己身抗敵，承擔所有傷害，而撤退早已交給了柯奇，自己剩下那最後一點能阻擋氣體粉塵的氣罩也被姬南天套在了柯奇周圍。

直到清空最後一只鬼物，巨蟒仰頭張口，無聲停滞在半空，緩緩消散。

“快，走。”如同凝視過美杜莎之眼，姬南天最後說出兩個字就定在了原地。

柯奇自然不敢放松，神行符紙早就已經貼好，沒等姬南天說完就立馬口訣激活，帶着姬南天狂奔而出。

終于趕在出口閉合前的剎那，兩人闖了出來。

踩在空地上的一刻，姬南天立刻恢複了身體機能。兩人除了消耗的功力和自身術法的副作用以外，只受了些皮外傷。

柯奇一頭冷汗，“鬼屋也太變态了！所有的陷阱，所有啊居然全都是為了最後出口這一會兒，差點就出不來了，呼……”

二人找了個隐蔽點的地方休息，柯奇還得等待神行術副作用消失。

姬南天恢複快，不過一會兒便站起身動了動手腳，在旁邊給柯奇護法，待柯奇恢複的差不多了，留下一句“走了，出口見。”就往充氣城堡方向而去。

柯奇比了個“ok”的姿勢，自己又休息了一會兒，也前往摩天輪找文笙彙合。

鏡子屋中，顧淵無時無刻不承受着鬼物的精神攻擊。

他已經開始“發病”，不是因為鏡子屋特有的精神侵蝕，而是很早前就開始，循序漸進的發病過程。

顧淵曾經在倉庫事件中，對姬南天稍微揭開過心防的一角。

他說過自己師承的紋身技法有所特殊。

沒錯，他自身恐怖的恢複能力也是源自于紋身。可是紋身既然如此霸道，他為什麽從不分享與同伴們呢？

顧淵已經傳承學會了所有紋身技法，但他絕不會給同伴們紋身。

就如同他說的，來店裏找師傅的客人，都不是普通人。

非擔負深仇大恨，誓死報仇甚至甘願為此舍棄一切的人，是不會有機會找到師傅紋身的。

想要得到什麽，總要付出相應的價格。

逆天的各項特殊能力，由紋身賦予，也有代價。

首先所有被賦予力量者共通的代價，是壽命。壽命等同于使用紋身消耗的鈔票。

另外根據每種力量不同，藥水也不同，後遺症自然就不一樣。

這種“病”，顧淵把它稱為“利息”。

顧淵的病，是失去作為人的重要部分：神智。

他會慢慢的，循序漸進的，成為一個瘋子。

顧淵并不在乎，因為他本來就活不了多久。早年為給師傅報仇，他被拉入了一個特殊空間，太過消耗紋身力量，透支了壽命，所以哪怕瘋了，也瘋不了多少年就會解脫。

自從上船，不停的戰鬥和危險讓他被迫再度開啓紋身。

而“發病”其實早有預兆，最早一次，是在王府事件中，四夫人最後詢問的那個問題。

顧淵能答出只有精神變态才會知道的正确答案，進而第一次引起姬南天對他精神狀況的懷疑。

第二次，則是在倉庫，直接被姬南天眼睜睜看到不對勁。

而現在，顧淵選擇的鏡子屋大大推進了“病情”發展。

因為，這裏只有堪稱極致的精神污染。

顧淵精神本就不穩定，在極端的侵蝕下，他陡然停住了腳步。

“我到底變成了什麽樣子？”

顧淵故意站到一面哈哈鏡面前，看着裏面扭曲的映象。

“是這個樣子嗎？”

“這就是你的全部手段了。”

“你覺得這副模樣很可怕很可笑吧，可惜……”

顧淵突然莞爾，嘴角現出近乎溫柔的微笑，“我見過自己更醜陋的樣子。”

他故作沉思幾秒，似乎在腦海裏對比着什麽。

“你折磨人的手段，跟老阿坤比可差遠了。”

下一瞬，鎖鏈毫無預兆出手。

“咔、咔”

鏡子一面一面破碎，顧淵就只是笑着，走過一地殘渣。

最後，鏡子屋裏只剩下三面鏡子。

“為什麽這三面打不破，哦，只有它們是真的啊。”

顧淵沒有走上前，仿佛覺得無聊，對這裏完全失去了興趣。

他繞過只剩三面的真實鏡子，走向出口。

顧淵在門口頓了頓，“你所做的所有，都是為了讓人尋找真正的鏡子，确認自己的樣貌，可照到你時，就是人的死期，對嗎？”

從側面，可以看到幾個影影綽綽的鬼影，浮現在真實鏡面上，陰鸷地盯着顧淵潇灑離開的背影。

當然鏡子屋的死路不止這一條，心理暗示成真也是。但這條對顧淵毫無作用。

他距離深淵只差一步之遙。心理暗示對瘋子又能有什麽作用？

鬼物只能憤恨地瞪着顧淵離開。而他踏出瞬間，所有哈哈鏡碎片全部恢複正常，等待下一個游戲者。

杜美熙在顧淵進來的20分鐘前抵達鏡子屋，她沒有姬南天的武力，顧淵的紋身，柯奇的術法，最後卻完好無損的從鏡子屋出來。

這也跟她隐瞞自己的游戲項目有關。

杜美熙之前就撒了謊，她其實在王府事件中，很早就得到了一個道具。

另一邊，顧淵與等在充氣城堡門口一身抓傷的姬南天成功彙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