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奇遇記

第33章 章

第 33 章

人間千百萬年，從故事變成傳說，誰也道不清真假，估計這種情況從最開始就越來越稀有了，所以知道的人也極少。”

林楊腦子嗡嗡響。

什麽意思？他能碰見鄭西京并非因為他體質特殊，而是因為他們命定的關系就是特殊的嗎？

林楊只覺得自己現在的反應一定很怪異，他壓下情緒艱澀道

“那那個人現在怎麽樣了？”

“好了呀”

林父給自己夾菜，林母唏噓兩聲，林爺爺也微微有些出神。

“不是，我是說那個鬼”

林父奇怪地看了兒子一眼

“那當然是送入輪回，了了這段緣分”

林楊心跳空了一拍，送入輪回……了了緣分……

林父剛才還說了，若是沒等遇見彼此，便先一步走了的話，往後生生世世都不會再有羁絆。

林楊只覺得自己的戀愛還沒談上就已經失了戀。

他也不相信前世今生，就算他能看見一些東西，他也覺得那些現象只是一些現象，只是我們現在的科學技術發展得不夠完善，所以才不能解釋。

林楊更願意相信傳說中的阿卡西記錄，或者大聖靈什麽的解釋，大概就是把人生當作一場游歷。

什麽都好，反正不是那種永生永世都如工蟻一般。

但他真的遇上了林父故事裏的事情，反倒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林楊下意識追問着

“那如果他不送入輪回會怎麽樣？那個人會複活嗎？”

“你當演電影吶，說複活就複活”

林父被林楊天真的問題逗樂了，林楊笑不出來

“那不會複活的話，會一直跟在那個活着的人身邊嗎？”

林爺爺略一思忖，說

“按理來說應該會的，既然今生的緣分未了，那想必就是要看活着的人如何去想了”

“那那個鬼不會越來越虛弱嗎？比如還是先活着的人一步走了？”

林楊有點着急，難道鄭西京就是壽數到了？

他有點後悔，沒早點跟鄭西京表白，白白等了這麽多日子。

“那誰知道，鬼變得虛弱，也有可能是活着的人不願意幫襯一把，反倒巴不得對方早入輪回呢？”

林父的話不無道理，倒是有些奇怪，林楊一向對這種故事沒興趣，今天怎麽問題這麽多？

不會，不會是因為這個原因。

林楊自認絕對不是因為自己不幫忙，才導致鄭西京這兩月來越來越虛弱。

但肯定跟他脫不了關系，不是因為他不幫忙，難道是因為他幫了忙？

林楊飛速地頭腦風暴，越想越覺得對。

鄭西京能以人的形态出現在人前，代價絕對不會僅僅是要林楊的幾滴血那麽簡單。

鄭西京本就是已死之人，能夠留在林楊身邊就已經違背了自然規律，再強行把他送至人前，豈不是必然要招致禍患？

林楊心不在焉地夾菜，覺得已經沒必要再問林父了，鄭西京的虛弱是為他的血、為他們可以一同在人前共度這一季的時光，付出的代價。

為什麽這麽短？

鄭西京本可以以鬼魂的身份留在自己身邊一輩子，一輩子，只能換來三個月的好日子嗎？

林楊失神地想着，自責自己本該更謹慎一點，現在說什麽都晚了。

他草草吃了飯，桌子還沒收就想回家。

拿上外套，對着一桌子人道歉

“我忽然有點事兒，要先回去”

林爺爺被林楊的臉色唬住了，衆人都站起來

“怎麽了？出什麽事兒了？”

林楊勉強地笑笑

“頭疼，好像要感冒”

衆人哭笑不得，把禮物還有一堆水果點心給林楊放在後座，讓林楊回去早點睡覺不要天天熬夜。

林楊心不在焉地點頭，沒等家人重進家門就一腳油門向小區門口駛去。

到了自家那條街，林楊猶豫了一下要不要買個蛋糕回去跟鄭西京一起吃，但他沒有耐心了，現在就想見到鄭西京。

于是他只下車買了一束花，在紅玫瑰和藍玫瑰之間猶豫了一下，最後選擇了紅色的郁金香。

“西西！”

林楊風風火火地抱着一堆東西沖進家門，把禮物放在櫃子上，其他的就胡亂堆在地上，拿着花沖進卧室。

鄭西京不在卧室裏，林楊心裏咯噔一下，他現在一只鬼，能跑去哪裏？

林楊把花放在床上，去浴室、客房、廚房挨個房間找人，沒找到。

林楊這才想起來給他打電話，電話撥通，手機在客廳響了起來。

手機沒帶，這也很正常，別人看不見鄭西京，他帶手機出去也用不了。

可鄭西京到底去哪裏，去幹嘛了呢？

林楊去客廳拿鄭西京的手機，看見茶幾上的一個小盒子和旁邊的便簽紙，愣住了。

盒子裏面是一條手鏈，中間是一個長方形的鍵盤銀飾，左右挂着兩條黑色皮帶，開口處是個銀色卡扣，直接扣上就可以。

林楊忽然有些脫力，這是他的生日禮物，鄭西京為什麽沒有親手把生日禮物交給自己呢？林楊跌在沙發上，顫抖着摘下剛剛得到的手表，把手鏈繞在手上。

剛才林父說的故事又浮現在腦海，就算是幾輩子都命中注定的人，到了這種境況下，也都沒得善終。

林楊的手抖得厲害，他感覺鄭西京的存在就像一場夢一樣，消散在了清早的陽光下。林楊沒察覺淚水模糊了雙眼，根本看不清，他扣了幾下手鏈卻沒扣上，胸腔充斥着的怒火讓他恨不得把整個家都砸了。

但林楊只是死死握着那條手鏈，邊角打磨得圓潤的長方形硌在他手心，他覺得自己應該疼，但他不在乎。

然後林楊伸手一抹眼睛，去看那張便簽紙，上面還是只有四個字。

林楊又不死心地去翻鄭西京的手機，難怪他不回自己的消息，鄭西京的收藏夾和備忘錄裏都空空如也。

林楊又進房間去翻他給鄭西京讀的英文書，裏面還是什麽都沒有。

他一路翻找過去，不少東西被掃在地上。

林楊甚至打開冰箱看了看，鄭西京來之前就已經在冰箱裏的飲料，林楊再沒有喝過，現在還在冷藏室深處。

林楊又打開電腦，想看裏面有什麽鄭西京留下的痕跡沒有，忽然，他愣住了。

書架前深棕色的寬辦公桌上，安靜躺着一張薄紙。

林楊輕輕走過去拿起那張紙，像是怕吓跑了它一樣，手腕抖得好似這幾克重的紙現在重如千斤。

果然，鄭西京在上面只寫了短短幾句話。

他說他要回老家看看，回自己長大的地方去。

他說要去找自己的父親，狠狠吓他一頓。

他說要去看看自己的母親，看她過得好不好。

他說祝林楊餘生良人相伴，還說好人一生平安。

去你爹的平安，去你爹的好人。

林楊想罵他，張嘴卻發不出聲音。

回個屁的老家，鄭西京就像自知時日無多的農村家貓，找個他自己認為的好日子，拍拍屁股出門，最後死在哪棵樹下，也都無所謂。

他怎麽能對自己這麽狠呢？

他怎麽能說死就死，說走就走呢？

林楊的眼淚蜿蜒而下，蹲在桌子邊站不起來，鄭西京走了。

鄭西京沒有跟他告別，他是不是早就想走了呢？只是還想跟自己說一聲生日快樂？

所以他早上才看着林楊笑，笑得那麽肆意，笑得像是這輩子最後一場大笑。

既然鄭西京想陪自己再過一個生日，為什麽卻又留下他自己，獨自面對明天、後天，和他未來漫長的人生呢？

鄭西京現在在哪？他冷不冷？他會不會就在附近呢？

林楊泣不成聲，想到這又打起精神，拿上車鑰匙沖下樓，他的手抖得太厲害，剛點一下油門又倒車停了回去。

林楊平複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出門幹脆包了輛車，讓司機帶着他一個個地方跑。

鄭西京原來住的小區、他們常去的網吧、商場、電影院、林楊甚至跑到了朋友開的那家畫室去。

然後他就站在路燈下面望着燈火通明的屋子出神，鄭西京以前會來這接他回家，就是在這裏，他把鄭西京介紹給他的朋友。

直到司機要下班了，林楊也沒有想到鄭西京究竟還會去哪裏，他只好失魂落魄地又回了家。

家裏跟他剛才出去的時候一樣，亂七八糟又空空蕩蕩。

林楊徹底折騰不動了，抓着鄭西京給他的生日禮物，還有那兩張紙，和衣躺在床上，外套口袋裏的小盒子硌着他的腰。

屋子裏的燈被林楊關了，對面樓有小孩在寫作業、夫妻在吵架，林楊看着對面的人影，咬咬牙又把窗簾拉上。

然後他就在黑暗裏流着眼淚出神，耳朵豎着聽外面的動靜，說不定鄭西京真的回家去了呢？

過兩天他就會回來了，只要他回來，林楊這次就算綁也要把他綁在家裏。

說不定，過兩天他就回來了。

他還會回來的，他怎麽會舍得把自己留在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