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常念着實廢了一陣功夫,才将帶回來的動物安置完。都說羊的性格比較溫和,剛剛有一只差點把他頂出去。他決定,今年過年第一個就吃它。那只羊的樣子很好記,左邊的羊角缺了一塊,估摸着是因為脾氣不好打架受的傷。
他回到家不見厲的身影,問帳外的母親:“阿娅,厲還沒回來嗎?”
瑤一邊收拾臘肉,一邊說:“他叫人傳過話了,說今天有事要說,可能會晚一點。”
“什麽事情啊?也沒聽他和我說。”常念嘟囔。
正好這時厲打着帳簾進來了,“前幾日就與你商量過了,要改一下部落的分配方式。”
見人來了,玥将碗筷擺好,便和瑤出了帳子。
常念把桂花蜂蜜水倒了一大碗遞到他面前。“沒想到你這麽早就說了。”
他随意坐到厲的一邊,因着忙活完牲畜弄了一身的味兒,回來前特地去洗了個澡。烏黑的長發還未幹随意地披散在肩上,有一撮頭發從額前掉落下來,被他自然地撥道了耳後。
厲端起水一口幹了,桂花和蜂蜜的味道很甜,但怎麽就是不解渴呢,覺得喝完之後嗓子幹的難受。喉結不自覺的滾動了一下,他移開目光巴拉着碗裏的飯。
覺着幾口飯下去,胸口似乎也沒有那麽不得勁兒了,才說起今天的事兒。
“按照我們之前說好的食物和物品除去平均分給每人的,也要留一部分上交部落。無論是以後用來置換還是用來發展,都交給首領和祭司統一管理。除此之外,首領和祭司分到的物資會是其他族人的二十倍。如果有族人表現出色,也會從部落的資源裏給他額外分配獎勵。”
常念也給自己到了一杯桂花蜂蜜水,端起來抿了一口問:“族人都是什麽反應?”
剛吃完叫花雞的雞腿,厲放下筷子說:“今天的獵物大家都看到了,要比之前狩到的獵物多很多。我告訴他們這是因為祭司大人給予了新的工具,可以讓戰士們捕獲更多的獵物。今天除去留給部落和分給你我的,最後分到他們手裏的也要比平時還多。”
常念疑惑:“難道今天的獵物多,不是因為你帶人出去狩獵嗎?”
厲很從容的說:“有一部分原因,但你給的套馬杆更好用。用他控制住獵物後再狩獵,會比平時追着獵物跑更省事。”
常念怎麽會不明白,套馬杆或許能幫着戰士們省一些力氣,但能獵到這麽多獵物,他必定是花費了不少力氣。但在族人面前,厲卻将這份功勞全給了自己。
看他吃了半天叫花雞,還沒有動兔肉,常念伸手給他夾了一塊兔肉放到碗裏。
“新菜式,嘗嘗喜不喜歡。”
夾菜時常念靠的有點近,有幾縷發絲從厲手上劃過去。如果不是他控制住了,都想摸一摸怎麽短短一段時間這頭發就讓他養的如此順滑。滑的他手背都癢癢的,那種感覺好半天都揮之不去。
好在知道旁邊的人正期待的看着他,厲盡量讓自己的表情看上去自然一些,夾起碗裏的兔肉放到了口中。
嘶,就好像剛才那幾縷頭發滑過一樣,給他的感覺都是酥酥麻麻的,只是這一份酥麻蔓延在舌尖上。
“兔肉裏你放了花椒。”
“放了,好吃吧。”常念笑着問。
“嗯。”厲低低的回,聲音有點沉。
身邊的小狐貍沒注意到他的變化,而是自己在心裏琢磨,每天都能分到二十人份的物資,加上他時不時和部落再換一點,那養二十個人應該沒問題。
看見他這樣,就猜到他應是在心裏打着小算盤呢,厲又吃了口花椒烤兔才說:“我之前分派給你五十人,但申帶着的二十人說是給你的,卻一直在負責制鹽和運鹽。之後你又派了十人挖水渠,只在身邊留了二十人調用。所以我打算将這二十人連同山和喬一起給你。”
常念:他,他不是在自己心裏裝了竊聽器吧?怎麽剛想着能養活二十個人了,他就,他就......
“那個,怎麽算給我啊?”
管他呢,先問清楚吧。這年代可沒什麽竊聽器,何況是裝心裏的。
将剩下的飯吃完,厲解釋道:“山和喬算是部落派給祭司的戰士,職責就是守護你的安全,所以他們每日的物資由部落分配,但也只聽你一人的。可其餘的二十人不同,他們不參與部落的狩獵和分工,只是專屬于你的私人力量,當然如果你的分配并不能讓他們滿意,有人找到我說想要離開,我也會試着重新給你分配。”
常念有點懷疑自己的耳朵,看向厲:“你這是讓我培養自己的私兵嗎?”
現在還沒有兵的概念,但厲明白他的意思。
“你是祭司,而且是對延越十分重要的祭司,理應享有更多的權力。”
“你就不怕我反了你,自己找個傀儡做首領?”常念狡黠的看着他。
“你會嗎?”厲神色并不見變化。他接着說:“有了他們,你可以放心地交換更多的奴隸。差不多還有一個月的時間,交換集會就開始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還不止二十人?我還可以自己招募更多的人?”常念徹底服了,這還是自己第一天穿來要用眼神殺死他的煞神嗎?
厲将晚飯全部吃完,對常念點點頭。
晚上頂着月亮擠蜂蜜熬蜂蠟的常念心裏想,他們倆什麽時候這麽好了,歷史上什麽九子奪嫡什麽玄武門政變,親兄弟親父子為了權利不惜反目成仇,他怎麽就這麽信任自己呢。
但也正是他的這種無條件的信任,和母親溫柔的愛讓他對這個世界、這個部落更加認同了。
第二天,常念捧着兩個碗在窯爐面前發呆。雁喂完羊走過來問:“祭司,您這是怎麽了?”
“唉!”常念嘆了口氣,看一眼面前裝着鐵珠的兩個陶碗說:“我在想鐵就這麽少,我該緊着什麽做。”
“想好了嗎?”
厲大喇喇的從遠處走過來,眼神落在他捧着的陶碗上。
常念擡頭看他,靠又是這個該死的角度!他把視線移到面前的碗裏面,強自鎮定的說:“算是想好了。”
他指着其中一個碗說:“要想打鐵,肯定得有個錘子,所以這份鐵我準備做一個錘子。剩下的料做一把剪刀。剪刀就是裁衣服的,石器裁麻布太困難。”完事他指着另一碗說:“這個我準備做兩個小鋸條,兩個刨子裏的鐵片,做一把小刀,剩下的做針吧。”
他說的那些,厲能聽懂一半,不過也沒多問。
常念抱着自己的兩碗生鐵,嘀嘀咕咕的走向窯爐。
“今天我都在這兒了,有事情來這兒找我。”
“好。”
和常念說完,厲轉身走向部落。只是剛剛還有些柔和的神色即刻變得冷厲。
說好今晚要給鶴兩把框鋸,常念今天只能撸起袖子好好幹。将僅有的兩碗生鐵倒入窯爐裏,再放好石灰石,他叫來二十人小隊輪換拉風箱,自己去一邊琢磨別的事兒了。
昨兒帶回來那麽多牲畜,他想好好養起來,不只是為了冬天能吃口新鮮的,更希望這能成為帶領部落進入農耕文明的開始。
但提到養殖,常念犯難了。羊和馬倒還好說,就是豬他不知道該怎麽辦。曾經為了了解人類發展史,他的光腦加載過幾本涉及民生的書。像是《天工開物》《齊民要術》還有二十一世紀的《精準農業:從理論到實踐》。
《天工開物》比較全面,記載了明朝以前的各項技術。雖然關于養殖的并不多,但有更為詳盡的《齊民要術》做輔助,想做好養殖并不難。但難就難在,物資不全啊!
《齊民要術》關于家豬飼養的記載大致是,春夏可以放牧并加一些糟糠,八九十月不吃糟糠只放牧,把糟糠留到冬日。
講的很詳細,但是他自己都沒找到谷物呢,上哪兒給豬吃糟糠啊!現在還好,可以割草喂豬,但等冬天草都凍死了,他也不能像羊和馬一樣,喂豬吃幹草吧。
那如果豬不吃幹草,他們在野外怎麽過冬的?常念問身邊的人,“你們知道野豬冬天吃什麽嗎?”
站在一邊的山說:“知道,他們冬天會吃一種叫肥葉草的東西。不只是野豬,如果部落冬天的存糧不夠,除了會盡量狩獵也會挖一點肥葉草回來吃。但那東西沒什麽味道,不在冬天一般也沒人會想挖他吃。”
冬天還沒被凍死的植物?還叫肥葉草?常念不知道自己猜得對不對,追問:“肥葉草長什麽樣?”
“肥葉草的葉子很大,整棵草就只有葉子。葉子下面是白色上面是綠色。上邊的葉子是軟的,下邊的葉子會有些硬。”
常念欣喜,這不就是大白菜嗎?有了它,不但豬冬天有吃的了,他們冬天也能吃到新鮮的菜葉子。等建新家的時候,地窖一定要挖得大一些,用來儲存紅薯和大白菜。
解決了喂豬的問題,常念開始安心打鐵。
聽祭司的安排,建房推遲三天,所有人配合着建造排水渠。因着都是鋪磚抹料的夥計,大家也都放松的坐在地上邊幹活邊聊天。
沒想到一群大男人聊起事兒來一點也不比女人安靜多少,七嘴八舌的好不熱鬧。
一個長相粗犷的漢子說:“你們見着昨天首領帶回來的獵物了嗎?聽說特地給祭司抓了不少活的。”
“何止聽說,我還親眼見着了。什麽野豬、羊啊,對了還有馬呢。聽說只有城裏的人才能馴服馬,也不知道祭司養那東西做啥。”
旁邊的另一個漢子聽了不樂意了,“城咋了?城裏人吃過細鹽嗎?城裏人能驅使火焰嗎?我們祭司都能,還比他們城裏人差了。還是你覺着祖神的使者比不上他們。”
本來是碎嘴子聊天,結果一下子上升了高度,剛才說話的人唬了一跳。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你也知道馬這種野獸性子烈,我就是好奇,不是質疑祭司。”
現在延越的人沒人會覺得祭司不好,也知道他是有嘴無心,另外一個人趕忙幫着轉移話題道:“你們都看到祭司給野豬搭的房子了嗎?鶴說那叫豬圈,比我們住的房子可簡陋多了,我昨天特地去看過,诶呦喂可別說,那是真......”
他真了半天,最後值得說了句真好。沒辦法,原始社會詞彙量匮乏,确實形容不出來。
剛才說錯話的漢子趕忙接着說:“可不嘛,我昨天也去看了,心裏就着急咱們的房子啥時候能蓋好,不知道到時候會有多舒服。”
這話一說,周圍坐着的人都開始期待了。
至于剛才為祭司說話的那人,覺得祭司厲害的哪只有蓋房子,于是他提道:“你們見着祭司養得那兩頭野豬了嗎?也不知道大人他用了什麽法子,那小豬崽子長得可肥了,和外面見到的野豬都不大像。”
“對對對。”有人附和說:“我瞧着身上的毛都比野豬光滑多了,你這麽說,我覺得祭司養馬也是能養好的。”
又是一群人的附和。
鶴坐在不遠處的樹蔭下,雖然在琢磨建房的圖紙,但一群人的談話他都聽見了。
另一邊的厲走到部落的空地,問身邊的戰士:“人呢?帶上來。”
站在他身邊的人叫丘,同申和弘一樣是厲身邊最信任的戰士。丘吹了聲口哨,幾名戰士壓着兩個人過來。
身材健壯的那人一直掙紮,嘴裏不服道:“為什麽抓我們?即使你是部落首領,也不能無緣無故抓人!”
厲并沒有說話,說話的是站在他身邊的戰士。
“無緣無故?你确定?”
那人神色一變,但還是強撐着說:“我們兄弟加入延越四年,一直很尊崇首領和祭司,我們可以像祖神起誓,是延越部落最忠誠的戰士。”
丘笑了,笑得有些邪異,随即揮手一鞭子抽在那人的臉上,留下一道深深的鞭痕。
“是嗎?那這一鞭子就是懲罰你不敬祖神!”
收起笑容,他讓人将瘦弱的那人的頭擡了起來,問:“你家的奴隸為什麽會逃跑?”
還是健壯的那人搶着說:“他可能是不想再做奴隸了。”
“是嗎?”丘平時看着斯文,笑起來卻陰恻恻的。
厲不想浪費時間聽他們狡辯,下令道:“來人,叫盛過來。”
盛來時,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兩人。那日他因為要去放水,正好聽見他們的謀劃。原來他們并不是什麽亡族幸存者,而是得罪了勾陳部落一名強大的戰士,為了自保不得不逃出來。本來想以後就留在延越,沒想到延越竟然發現細鹽這種好東西,如果把這個消息帶回勾陳,他們将得到更多的好處。
縱使消息閉塞,但是勾陳上次派人來的事兒他們也是知道的,了解到勾陳得到了大族的庇護,他們想着如果帶着消息回去,沒準能憑着這一功勞擁有更好的生活。至于曾經得罪過的戰士,他們想首領一定會幫着他們殺掉他。
這件事雖然有風險,但上次成功逃到延越的經歷讓他們對回到勾陳也很有信心。
但沒想到就算吓跑了奴隸,他們的計劃還是落敗了。其實當日說話的時候也感覺到有人,但因為盛離開得又快又隐蔽,他們并沒有看見。這時候見到盛內心顯然已經涼了一半。
盛發現這件事後,立馬找到庚。雖然他總慫恿庚帶着族人從延越離開,但從未想過對延越不利,他沒有忘記延越曾經救過他的族人并給他們穩定的生活。他是一名強大的戰士,可以不屈服,卻不能卑鄙。
庚也沒有猶豫,讓盛立刻上報。
盛走到厲身前,态度稍稍恭敬的說:“首領。”
厲微微颔首:“這次你上報有功,稍後丘會帶你去領部落授予你的獎賞。”
部落最近發展得越來越好,其實每日分配的物資已經完全夠族人使用。盛低頭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開口詢問:“我有一個請求,希望首領能答應。”
厲微微挑眉,看向他:“你說說看。”
盛将右拳放到胸口,躬身誠懇的說:“希望您可以分配給我和庚單獨一個房子。如果您......”
後面他想說,如果您覺得不妥,自己可以和庚要一個小一點的,只有一間卧室一個廚房就可以。
只是沒說出口,卻被厲打斷。
厲看向第一次同他低頭的盛,淡淡地回:“可以。”
盛擡頭,看厲的眼神中帶着驚訝。
“怎麽?你希望我說不行?”
盛趕忙搖頭,真心道:“謝首領。”
厲揮揮手,看向跪着的兩人。那強壯的人還要掙紮着解釋,厲卻不想再聽見他們的聲音。
他的眼神中沒有一絲溫度,冰冷地說:“把他們頭砍下來挂在廣場昭告族人,凡叛族者,死!”
初秋的午後還很熱,秋老虎的威力讓打了一天鐵的常念哈赤哈赤地喘着氣,看上去特別像一只剛拆玩家的哈士奇。
他招呼雁:“你去把鶴叫來,告訴他答應給他的東西做好了。”
雁領命離開。
常念瞧了一眼身邊的東西,心想:奶奶的,小爺為了搞出你們,手腕子都要斷了,就連以前自給自足的時候也沒覺得這麽累。
不對,以前連帶着手腕和手都是機械手臂,他們感覺不到累。提到這個,他才發覺,自從穿過來後有了真實的雙手,還沒試過幫自己......
咳咳咳,想什麽呢,這個身體才十五歲,還得潔身自好愛惜身體,養生要從娃娃抓起。
說起來,忙活了一天,常念一共收獲了一把鐵錘、一把剪刀、兩個刨子、一柄匕首、兩個框鋸和若幹縫衣針。
當然這些東西肯定不都是他親力親為的,還好有二十人小隊和雁,才能在午後就把東西做出來。
其他都還好,尤其是做錘子,基本就是鐵水澆築到模型裏冷卻降溫,重新換一個木把手的事情。剪刀也好做,做剪刀兩邊的模型,然後重新加熱,打孔安裝在一起,剩下就是讓人把兩邊的刃磨鋒利。刨子裏需要的鐵片也差不多。匕首不用多說,就力氣活,找幾個人來回捶打,倒也沒有如百煉鋼煉百次,但捶打後開刃也十分鋒利。雖然小小的一把,卻讓一衆人都十分吃驚,沒想到從泥裏邊搞出的東西會如此鋒利。
至于縫衣針看似精巧,但也都是澆築到磨具裏,成形後再次煅燒開針孔,最後就是用兩塊平整的石片打磨。
累到常念手抖的是框鋸的鋸條!那一個個小三角齒都需要用石鑿一點點砸出來。要不是加寬了鋸條和鋸齒,還找了幾個手穩的輪流來,估計祭司大人的這雙手十天半個月都擡不起來了。
心裏抱怨完,常念正好看到厲和鶴一起過來。
他先是問厲:“你那面忙完了。”
厲點點頭:“嗯。”
然後他又和鶴招手:“過來看看本祭司給你打下的江山。”
鶴懵懵懂懂的過去,就看着自家祭司拿着兩個古怪的東西。一個下面是一塊鋸齒狀的框子,細細長長的,看着很堅硬卻很薄,不知道有什麽用。
另一個也不認識,是一個長方形木頭做成的,左右各有一個把手。中間有個長方形的凹槽,凹槽裏放着的也不像是石器,是一個看着就很鋒利的薄片。
看到鶴的疑惑常念很滿意,他顫巍巍地拿起框鋸準備演示,但是手臂實在太酸了,叫雁:“還是你來吧,我的手今天估計不太能用了。”
雁偷偷笑了一下,接過框鋸演示。他做演示的木料并不細,是做刨子剩下的一塊料。就見框鋸在上面來回推拉,沒一會兒,小腿粗的木料就被鋸成兩半。
鶴的眼睛一下就亮了,一直盯着建房進程的他知道眼前的東西有多麽重要,有了他就能趕上祭司之前說的進度了。
常念見他的表情內心很得意,不枉他不惜手腕也要趕制出來。他叮囑:“這東西只有兩把,好生用着。它叫框鋸,下面帶齒的叫鋸條。是用我昨天的那些生鐵煉出來的。你也知道,我統共就弄回來那點生鐵,如果壞了可沒地兒補貨了。記得指定幾人專門負責鋸梁柱,晚上停工後,我給你的工具都要收回來放好。”
鶴愛惜地接過框鋸,用力點頭道:“祭司放心,我肯定收好。”
見他喜形于色的模樣,雁鬧他:“還有一樣沒看呢,別先着急高興。”
說完,雁拿出刨子,又找了一塊凹凸不平的木料。固定好木料後,他用刨子在上面來回刨木頭,沒多會兒,木頭就變得平整光滑。
鶴的眼神再亮一點,常念給他解釋:“這個刨子适合做精細的部分。之前我給你做的那件石器,大底也是夠用的,平時平整木材用那個就夠了。”
他之前找石匠給鶴做了幾把石器,石器是一把略彎的石刃,外面包裹竹子。竹子從中間開口夾住石刃,然後在石刃的兩端将竹子加熱向下彎曲,做成像是一對沖着人的牛角,最後将竹子纏好,做成了一把工具。
用這個工具的人,只要握住兩邊牛角一樣的把手,向內用力,就可憑借石刃的鋒利,将木料削得平整。雖然平整度不如刨子,但優點在于工具比較大,處理大個木材更省力。
這次建房的工具都給他們準備好了,常念也總算可以緩口氣,明天出去秋游一次,看看附近的草藥和植物應該不過分吧。尤其是知道了白菜的存在,他更想找找還有多少好東西。
厲在旁邊一直沒說話,安靜地看着常念顫顫巍巍的炫耀。雖然他不懂建築,但能看得出來那兩樣東西都很有用。不過,更讓厲在意的是做工具的材料,它顯然比石器堅硬很多。這就是早晨常念盛在陶碗裏的東西嗎?
如果他們能找到更多,再做成武器......厲的眼神有一瞬的銳利。
和鶴顯擺完,常念怎麽能忘了厲。他拿起自己心愛的小匕首,走到厲跟前問:“要看看嘛?”
厲低頭望去,東西還不足巴掌長,但從它反射的寒光裏就能看得出威力肯定不俗。接過匕首,他在手裏擺弄了兩下,然後走到不遠處的一棵樹跟前,用力一刺,整個匕首都被他按在了樹幹裏。
常念心裏就是一句卧槽,這人的力氣也太大了吧。
匕首鋒利歸鋒利,但也不能全都刺進樹裏啊!這,這匕首還能拔出來嗎?他看了一眼自己顫巍巍的手臂,八成是不能。不過這事兒沒讓他擔心多會兒,厲好像并不算費力地又将匕首拔了出來。
厲的眼神有點像鶴,雖然情緒沒那麽外露,但依然看得出很驚喜。不過想到常念說鐵就那麽一點,厲的神色又恢複了往常。
常念多聰明啊,當然能看出首領大人的想法,他解釋:“雖然我現在找不到鐵,但是鐵礦這種東西還算常見,這個要好好尋找。如果找到鐵礦,別說一把匕首,就是更多厲害的兵器也能做得出來。而且我都想好了,如果找到鐵礦,要給你做一把什麽樣的兵器,光是想想就覺得特別适合你。所以我決定,過段時間我可能要離開部落,去西邊看看。你說那邊有很多石頭山,我想碰碰運氣,會不會有鐵礦。”
厲微微蹙眉,常念前一半說得他很心動,但聽到常念說要離開部落尋找鐵礦,厲卻不想冒這個險。比起那還沒影的礦,顯然他的祭司對他更重要。
他否定道:“不行,你離開部落太危險。作為延越的首領,我不能讓我的祭司犯險。”
常念聽着“我的祭司”特別順耳,但他還是堅持說:“可我還是想去,鐵礦你們不認識,即使去了也沒有用。你說過,西邊沒有什麽人或野獸,相對安全。大不了我去的時候多帶一些人,也不會走太遠,最多三四天,保證回到部落。”
三四天?兩天厲都覺得長。可見他這麽堅持,厲退讓道:“去也可以,不過必須有我帶隊。”
“你也去?我們都走了部落怎麽辦?這可不是像找鹽湖那次,當日去當日回。你還是留在部落,我多帶人,如果怕我累着,就把驢子帶上。”常念開始暗戳戳說出自己的小心思。
找鐵礦還不知道要走多遠呢,要是真只靠腿兒着,他這雙腿和這雙腳估計是要不了了。如果帶着驢子,那還能解放一下他,他可真是個小機靈鬼啊!
厲的語氣一樣堅決,“想去,就必須由我帶隊。部落我會交給申和丘,如果我們出去,申暫停幾天運鹽,和丘一起守在部落。就算我們出去三五日,也不會有什麽問題。至于你說驢子,可以帶着。”
這樣,這樣的嗎?真是太可以了!常念眼睛一亮,“那就這麽定了。不過我不準備這幾日出發,我還想帶着人在附近轉轉。其實有些植物和草藥或許你們不認識,但它們都很有用處,冬天快到了,應該準備起來。”
對于他的這個提議厲沒再拒絕,只叮囑道:“不能走的太遠,最多半日距離,确保在日落之前回到部落。”
事情既然敲定了,常念心裏邊很開心。他拿上其他的東西,叫上厲準備回去,卻見厲并沒有動。
他回頭疑惑,“怎麽了?”
厲開口:“回部落,別去廣場。”
“廣場?”常念不解。
厲這次倒是不怕他會怕自己,卻還是不想他見那些血淋淋的東西。
“上次說的兩兄弟,被我砍了,頭就挂在廣場上。”
“啊?”常念到沒顯得害怕,問道:“砍了?他們真的有問題。”
厲見常念這次很平靜,心裏也更安穩一些,解釋:“盛無意中聽見他們的謀劃,我手下的人也彙報過,他們最近的小動作有些多。”
可此時常見卻想到了別的,沉默了一會兒他才問道:“所以,那個奴隸殺錯了?”
“錯了?為什麽?奴隸逃跑理應殺了。”厲盯着他的眼睛堅定道。
想到那日的畫面,常念眉心微微蹙起。
“你是覺得我做錯了?”厲說話的聲音有些低。
知道是自己剛才的表情讓他誤會了,趕忙解釋道:“我不是覺得你做錯了,你也只是按照這個世界的準則行事。但是......”
組織了一下語言,想着他要如何講對面的人才能懂。
“但是這個世界的準則不全然是對的,後面我希望能讓你懂得敬畏生命,至少也要懂得如何尊重它。你是延越未來的王,可以無懼,但卻決不能嗜殺。”
不是......嫌棄他嗎?
“雖然我現在不能理解你說的,但你可以教我。”
常念覺着,現在的厲看起來像是個莽撞的少年,需要人帶他認識一個全新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