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沖動
第38章 沖動
接下家教後,一個周六,應逐星去王智家見到了他的弟弟。弟弟名字叫丘丘,六歲,目前還沒有讀書,性格很是內向。王智說他的父母在國外做外貿生意,所以家裏通常只有他和弟弟。
王智說:“這段時間的話,你就教他學學盲文,多陪他玩玩就行。”
不過,丘丘雖然性格不合群,但卻意外地十分喜歡應逐星。應逐星說話很溫和,脾氣也好,因而丘丘很快接納了他,如同離群的小馬找到了隊伍,擔心同類離開,因而變得乖巧聽話。
課上了三回,都比較順利。每次課程結束後,應逐星會陪他讀二十分鐘的書,這段時間是免費的。
但今天應逐星上課走神了幾次,丘丘提醒他後,應逐星連忙道歉,替他檢查了盲文作業。上完課,應逐星說:“今天可能不能陪你讀書了,我家裏有事,得早點回家。下次課我們再補上,可以嗎?”
說話的同時,應逐星輕輕撫摸着丘丘柔軟的頭發,語氣很溫柔。
丘丘同意了:“那你下次要記得。”
應逐星說:“不會忘的。”
離開時,王智把他送到小區門口,問:“你今天有急事?”
“嗯,”應逐星笑了笑,“我朋友考完試了。”
王智猜測是之前來幫他打架的男生,沒有多問,只讓他路上注意安全。
今天荊平野期末考試結束,從早上開始,應逐星就一直在期待晚上。今天課程結束得早,他沒有按照原先的路線回家,而是繞了路,跟着手機導航的提示音,來到了一家商超。
這家超市因為規模較大,所以有豐富的種類可供挑選。
在導購員的幫助下,應逐星選了一堆零食——當然沒有忘記酸條糖和方糕。結賬後,應逐星提着這一大袋子回家,給黑豆添了水,摸着它的頭說:“小野要放假了。”但黑豆又聽不懂,應逐星覺得自言自語太奇怪,于是不再說了。
大概快七點的時候,荊平野回家了,他重重地放下行李箱,深吸口滿室的冷氣:“空調!人類最偉大的發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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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在其後的荊川也提着一個行李袋。因為這次考試後将重新劃分班級,因而必須将所有書本和宿舍用品一并帶回,他累得滿頭大汗,癱在沙發上:“哎,休息會兒……”
荊平野振臂高呼:“放假了放假了!”他跑過去緊着應逐星的脖子抱住,問了句“想我了沒”,完全不等回複,就又去抱黑豆,臉埋在絨絨的狗毛裏,發出意義不明的哼哼聲,感嘆道:“黑豆你臭臭的,好懷念。”
應逐星:“……”
“我先回去,你媽媽跟玥玥還在店裏,”荊川躺了會兒,才起身說,“把行李收拾好,別癱得到處都是。”
荊平野不小心吸入狗毛,鼻子揉得通紅:“沒問題!”
荊川離開後,荊平野仍是保持着很興奮的狀态,拉着應逐星講東講西的,身體還要湊得很近。應逐星本能地有回避,于是荊平野責怪他說:“怎麽見我回來也不歡迎我?趕快高興點!”
應逐星只是笑。
他當然很高興,只是應逐星本身不是情緒外放的人,快樂會像浸入海綿的水汽,從外表瞧不出分別,只有捏住了,才會發現海綿裏藏着這樣多的情緒。
收拾行李的時候,荊平野立馬發現了卧室裏的零食,“哇”了聲,探頭道:“零食是給我的?”
“妹妹也有,”應逐星說,“給你們都買了。”
荊平野很是感動:“沒想到回家還有禮收,哥,我要——”
“好了,你繼續收拾吧,”應逐星怕他說出什麽驚世駭俗的話,“收拾完再說。”
然而荊平野行李收拾得很慢,磨磨蹭蹭的,睡前才算徹底整理好。
“你的錄取通知書呢?”荊平野問他,“給我看看。”
錄取通知書夾在了盲文書裏,應逐星摸索着找出來。和去年一樣的紅色樣式,荊平野坐在下鋪的床上,念出上面的字:“應逐星同學,恭喜您,已被——”
應逐星有點不好意思:“哎,不用念了。”
荊平野不顧反對,字正腔圓地念出了所有的字,很是欣賞似的,來來回回看了好幾遍後,問:“我爸媽都看過了嗎?”
“送來的時候是他們簽收的。”
荊平野忽然問:“那你給阿姨看過了嗎?”
應逐星手輕微地頓了下,說:“前兩天剛送來,還沒抽時間去。”
“那明天早上我和你一起去,”荊平野決定了,語氣輕快,“阿姨看着通知書肯定高興!”
應逐星笑了笑,眼神虛浮地落在地面,輕輕“嗯”了聲。
第二天一早,荊平野果真早早叫他起床。
應逐星聽了聽手機時間,才五點出頭,他啞聲:“起這麽早嗎?”
“我在學校都這個點起,順便還能去看海邊日出,”荊平野倒是很精神,“走了走了!”
應逐星這才爬起床來,洗漱結束後出門,去濱城海邊的12路公交車6點才發車,因而他們選擇騎自行車去。天已經蒙蒙亮了,溫度适宜,路上車輛也不多,荊平野騎得慢慢悠悠的。
五點二十左右,他們抵達濱海邊。頭頂有鷗鳥掠過,海浪翻湧出白色泡沫。荊平野聽應逐星的,将自行車停在圍欄邊,問:“你平時都習慣去哪裏?”
“南邊有塊礁石,”應逐星說,“我領你去。”
他拄着盲杖,荊平野跟在他的身後,找到了南邊一塊凸起的鉛灰色礁石,爬上礁石的時候,荊平野有點心驚膽戰,唯恐應逐星掉下去了,但他倒是很輕車熟路,甚至回身遞手,讓荊平野搭着自己上來。
終于,荊平野爬到了礁石上,坐了下來:“你怎麽發現這兒的?”
“閑着沒事的時候到處走,走着走着發現路有點斜,”應逐星說,“誤打誤撞就爬上來了。”
荊平野沒忍住笑了起來,他看向海邊。偏陡的礁石提供了一個很好的視角。
熔金色的太陽正在升起,地平線上蒸騰着烈紅的光。而頭頂的天仍是墨藍色的,如同一塊正在溶解的冰,墜下涼涼的晨霧。
溫度适宜的海風迎面而來,荊平野覺得很舒服,但又忽然想,應逐星看不見這麽漂亮的景色得多遺憾。
于是他試圖向應逐星描述這樣的景象:“海邊是紅色的,海浪很小。呃……浮光躍金,靜影沉璧,漁歌互答,此樂何極啊。”
應逐星聽到詩句後撐不住笑了起來,荊平野惱怒道:“我好不容易想起來的!”
應逐星說:“我沒說不好,我就是覺得……挺可愛的。”
荊平野說:“我是型男,你要誇我帥氣。”
應逐星只好改口誇他帥氣,荊平野這才接納,他問:“你來這兒幾回了?”
“清明的時候來過一回,立夏的時候來過一回,還有幾回忘記了,”應逐星說,“當時立夏來的時候有點冷,我就覺得今年冬天太慢了,我回去的時候胳膊都有點僵了。”
荊平野說:“再慢也過去了。”
應逐星拿出了那張錄取通知書,微微垂着眼,風吹得頭發揚動,安安靜靜的,荊平野沒出聲打擾他。過了幾分鐘,應逐星說:“我說完了。”
“和阿姨說什麽了?”
“說我考上了,過得也很好,讓她不要擔心。”
荊平野問:“那有講我的好話嗎?”
“講了,”應逐星說,“讓她保佑你的期末考試。”
荊平野雙手合十:“謝謝阿姨,如果能進前十最好了。”
應逐星笑了起來,過了會兒,他忽然說:“小野。”
荊平野“嗯?”了聲,側目看了過去。
應逐星聲音輕輕的:“我想知道你現在長什麽樣子,可以嗎?”
海浪拍打到礁石上,有一兩滴海水濺到荊平野的手指上,冰涼的,荊平野只是迷茫了兩秒鐘,不假思索地拿起應逐星的手,放在自己的臉上,說:“可以啊,你摸摸看。”
不過,他小聲嘀咕補充:“我感覺變化不大。”
應逐星稍稍傾身,神情認真,手指一點點撫摸過荊平野的面部。從下颌、嘴唇、鼻子、眼皮,最後落到左邊眉骨的疤痕上。他們的距離很近,甚至能感受到彼此溫熱的呼吸。
媽媽。
應逐星在心裏說,這是我喜歡的人。
請您保佑他平安、喜樂、諸事順意。
應逐星像是在碰糯米紙,擔心弄壞了,所以動作尤其的輕,癢癢的,弄得荊平野有點想笑,他問:“怎麽樣,我現在長得帥嗎?”
那一瞬間,應逐星忽然産生強烈的想要表白的沖動,他不想再去躲閃,也不想計較結果了,他只想真實而坦蕩地表明一切,那種情緒在血液裏莽撞,應逐星低低叫了聲“小野”。
荊平野“嗯”了聲:“怎麽了?”
“我……”應逐星張了張嘴,卻不知道從何說起。心跳得太快,緊張得甚至出了汗,抿着嘴唇。那種緊張牽引着胃部痙攣,帶來一點點刺痛,應逐星收回手,不自覺地抓着上衣。
“你胃疼啊?”
荊平野誤認為他是因為沒有吃早飯,低血糖帶來身體不适,找遍了身上,終于在褲兜裏發現了青梅果糖,遞給了應逐星。
應逐星低頭吃了,酸果刺激得分泌口水,他嘗出是青梅,低聲問:“你怎麽開始吃這麽酸的東西了?”
荊平野的喜好很固定,喜歡吃酸甜口,但不喜歡過酸與過甜的。
荊平野吞吞吐吐地說:“……有人送給我的。”
應逐星幾乎無法察覺地頓了下,半晌問:“……誰送你的?”
荊平野猶豫了下,湊近小聲說:“我們班一個女生,她送給我的。”
對于陳千,荊平野尚且有所保留,但應逐星作為他十幾年的朋友,荊平野會是坦誠的,他們知曉對方所有的秘密,只是荊平野仍有點不好意思,說得很含混:“就是表白嘛。”說完後,他立馬道:“我只跟你說了,你別告訴別人。”
方才還燒得旺的火焰,驟然激了盆冰水,應逐星不自覺地抓着盲杖,沉默了會兒,聽見自己問:“那你答應她了嗎?”
“沒有啊。”
應逐星的手又頓了下。荊平野渾然不覺,自顧自地說道:“她知道我不喜歡她,但還是說了,還挺勇敢的,如果我是她,我肯定不敢說,雖然說分班了,但學校芝麻點的地方,擡頭不見低頭見的得多尴尬。”
說完後,荊平野沒有聽見應逐星的回應,奇怪地望過去:“哎,你怎麽不理我?”
應逐星臉色有點蒼白,手攏緊又松開,過了許久才輕輕吐了口氣,撐着礁石站起來:“沒什麽。叔叔阿姨應該起床了,回家吃早飯吧。”
【作者有話說】
評論真的過1000了,,哦買噶,幸福嘞
寶們,明天的更新挪到周四,之後更新照舊,也就是周四五六連更~趕一下下周的榜單任務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