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失約
失約
小壯打開門看見來人,張口就道:“是你啊,推門進來就是呗,還敲什麽門,害我跑一趟。”
随他進來的是有慶,他是來幫她娘傳話的。他進門就對江順道:“叔,我爹娘說,讓你們明天中午上我們家吃飯去,明兒我們家請親戚吃飯,正好讓我嫂子認認親。”
這裏的鄉俗,新人新婚三天內不拜親,三天後小夫妻先去女方回門,回完門後再任挑一天請男方家的實在親戚吃頓飯,一來是認親,二來也讓親戚們都嘗嘗新媳婦兒的手藝。
江順連連點頭,“成,一準兒來。”
素花在旁聽了表情有些複雜,不過很快又恢複正常,何氏見女兒這幅模樣眼裏閃過一絲擔憂。
正好此時巧雲端了餅子出來,見有慶也在便笑着道:“別急着走,我們正嘗新品呢,你也嘗嘗。”
這等美事有慶當然樂意了,雖然他還要跑兩家傳話,可晚點去也沒關系嘛,飽口福的機會可不能錯過了。他已經聞到托盤裏飄出的香味了,搓搓手就要去拿,巧雲端着托盤一閃,嗔道:“洗手去。”
巧雲把原先的酥餅改了下,把餅子做得更厚實,可以從中間劃開,往裏頭灌餡兒進去吃。這很像鎮街上賣的肉夾馍,不過餅胚不一樣而已,除了更酥松些,她還特意在冰皮裏刷了秘制的辣醬。餡兒料上大致還是以肉為主,但味道調弄得格外好。今天她做的是羊肉餡兒的,賣的時候還可以做牛肉餡兒、醬肉餡兒、酥肉餡兒、肘子餡兒……總之很是靈活。
“你們慢些,別噎着。”素花見小壯和有慶像比賽似的大口往嘴裏吞嚼,忍不住提醒。
他們倒是想慢,可慢不下來啊,太好吃了,嗓子像是沒了閘口似的自發往下咽,讓人吃了一口還想吃。
只看他們的表情,巧雲不用多問便知道是成功的。一共六個人,她做了十個餅,最後一個沒剩。連餡兒碗裏剩的一點湯汁都被蘸着吃幹淨了。有慶和小壯一人吃了倆,江順也忍不住多吃了一個,最後剩的那個她們仨幾番推拒,最後勸何氏吃下了。
這從外面的餅胚到裏頭的餡兒都好吃,味道可說是無可挑剔,一整個吃下去後感覺胃裏暖暖的,又不燥熱,這都是她适量刷辣醬的功勞。這樣的味道在秋冬吃最好了,溫身暖胃。
等大家吃完餅略歇一會兒後,巧雲便去把冬瓜骨頭湯盛來,每人分得一晚喝下後,感覺渾身通泰,靠坐在椅子上動都不想動一下了,安逸啊!
素花出言道:“咱得給這餅子起個名字,難道也叫肉夾馍?”
唔……衆人都搖頭,那樣就太普通了,沒啥色,而且這餅從餅胚到餡兒确實和肉夾馍有些區別,還是另起個名字比較好。
“叫酥餅燒咋樣?”江順腦子裏莫名就冒出了這個名字。
巧雲摸了摸下巴,“酥餅燒,這倒是凸顯了咱們的酥餅特色,不過聽着有種驢肉火燒的感覺,不太好。”
其餘人也點頭表示有同感。
素花道:“說起這名兒,咱們的燒餅攤子現在還是打的‘碼頭酥餅’的招牌,我看着生意也算是穩定下來了,該正經起個名兒了,我前兩天還看到也有人打‘碼頭酥餅’的招牌呢,瞧着就是有意仿照咱們。”
巧雲想着,連招牌都有人仿照了,看來這生意确實是穩了。
有慶吃完了餅,對這些個大人談的正事兒不感興趣,甩甩手到下一戶親戚家去傳話去了。
小壯道接口他姐的話答道:“起名兒還不容易嘛,依我看,就叫美味碼頭酥餅就好了。”這麽好吃的餅,‘美味’二字就該寫在招牌上。
“哈哈哈哈哈……”衆人聽了這名兒齊齊笑了,小娃兒稚語可笑,有時候真是逗得人捧腹。
何氏笑罷後,用手指戳了戳他的額頭,“你啊,大字不識一個,盡胡說。”
江順卻為他幹兒子助威,“這名兒起得好,簡單明白,哈哈哈哈……”
巧雲道:“是挺明白,就是太白了,經不起念叨,幹脆就叫姚記碼頭酥油餅好了,好記,上口。”
這下素花又不同意了,“那咋成呢,又不只是我們一家的生意,這不是還有你嘛,要叫也該叫江姚碼頭酥油餅才是。”
她時時刻刻都記得,這生意要是沒有巧雲萬萬支不起來的,且不說她出的心思和手藝,就是當初開張也多虧巧雲出了一半的本錢。她們感情好,從不互相猜疑,為着這份情誼,也該把事情辦得大方敞亮才好。
巧雲不依,“這一長串的名字,叫人不好記。”
她不在乎這個虛名,大家夥一起和和睦睦賺錢就好了。
可抵不住何二嬸母女不松口,“別争了,這名兒很好,咱們還是快想想新品叫什麽吧。”招牌就這般定了。
新品酥餅名字很快也了定下來,就叫“油酥火燒”,既明确了火燒的本質,又點明了其特別之處——油酥餅胚。
晚上何氏三人回到家中,她把兒子打發去睡了之後,與素花說起了心裏話,“說起來你年紀也不小了,你的親事一直是娘的一塊兒心病,如今咱家日子好過多了,你的親事也該尋思尋思了。”
她知道女兒和江有才有情,可如今江有才都成親了,女兒也不該在原地蹉跎。這女人的青春一閃而逝,過了這幾年好年華,想說親事就不容易了。
她本以為素花會抗拒,沒想到她平靜道:“都聽娘的,娘您找媒人去尋摸吧。”頓了頓又道:“不過弟弟還小,只留你們兩個過日子我也不放心,最好是找那讓我成親了也能接着做生意的人家。”先前有慶來請巧雲她們去吃認親宴時,她突然就想明白了,他該有新的生活了,她也是。她不想成為他們夫妻間的一根刺。
何氏露出笑容,“成,我去找。”只要女兒松口朝前看就行。雖則說許多人家不願媳婦兒在外抛頭露面,可素花既喜歡做生意,那便盡心找個與她能合得來的後生就是了,否則餘下幾十年過着有什麽意思。
認親宴後不久,很快到了與賀青山約定見面的日子,巧雲拎着一袋喜糖去了。他剛幫了她一個大忙,她不想做那種“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後”的人。
誰知她在大石坪等了許久也沒見他來,她甚至去石坪旁邊的那塊地找過。沒有人。地墾出來曬着,看樣子已經好幾天沒人來打理過了。難道他忘了今天是會面的日子?
她那樣拒絕過他,他心思轉淡,忘了會面的日子也正常。只是不知怎麽,這個想法在她腦子裏閃過時,她感覺心裏刺刺的,繼而有些發澀。
她沒細想,轉身回去了。
又過了兩天,她打算上石堰溝去收黃豆,那黃豆早該收回來了,不然等秋雨下來,會漚爛在地裏。
盡管天氣已經涼了下來,可幹起活來還是出了一身汗,她把鐮刀随手擱在了石坎上,坐在地邊拿出竹水筒喝水。她背對着山坐着,眼睛眺望着通往山下的蜿蜒山路上,好似在尋找什麽身影,又好像只是随意眺望。
突然,背後傳來一身呼喚,“巧雲。”
她嘴裏還含着一口水沒來得及咽下去,側身回頭去看,背後不遠處的山路上,佩蓮在沖她招手。她咽下水站起身來,臉上浮現出笑意回應她,“你怎麽在這兒?”
佩蓮背着滿滿一背篼剛扯出來的黃豆,豆莢還在豆株上,背回去晾曬幹了才會用鏈蓋拖粒。她三步并作兩步走到跟前,解釋道:“這不是該收黃豆了嗎,我家種的最多的便是黃豆,如今我大嫂肚子大了不能下地幹活,我得幫忙幹些才能忙得過來。”
現在家裏灑掃做飯的活計是她大嫂做,她幫着父母哥哥幹地裏的活,連曬了幾天大太陽,膚色不如過去那樣白。
“你要是再不來,我還想等你忙過了下去找你呢。”佩蓮擦了擦額頭的汗說道。
巧雲見她渴得嘴唇發幹,倒了一蓋水給她喝,“難道是有什麽事兒不成?”
佩蓮一點都不見外,咕嘟咕嘟喝下去後,用袖子擦了擦嘴邊的水漬道:“一時半會兒說不清楚。你啥時候下山回家?我來找你。”
巧雲指了指身後的莊稼,“還有這麽多沒扯,估計天黑都幹不完,離下山還早着呢。”
她一個人,又要扯又要往家裏背,完了還要來把地給翻了,重新燒火灰肥土,以備來年播種,這段日子只怕要天天上山來了。
佩蓮想了想道:“那這樣吧,中午你別吃幹糧了,我給你端飯來,咱倆在地裏吃,邊吃我們邊說話。”她家如今也在搶收,除了吃飯的功夫,一下也沒有別的空閑了。至于叫巧雲去家裏吃飯,她是十二個願意,但巧雲多半不願去的。通過這段日子的來往,她看得出巧雲是個極懂禮節的人,若不是特意上門,這樣倉促地空手上門去吃飯,她定不答應。
巧雲本想說不用麻煩,可看着佩蓮熱情的目光,便不好拒絕,于是松口答應,“那好,我在地裏等你。”朋友之間不能太随意,但也不能算得太清,否則只會讓彼此生疏。
佩蓮走後,巧雲又開始幹活,同時在心裏好奇地琢磨,她會跟自己說什麽事兒呢,瞧她的神色還不是一件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