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獨特的月餅
獨特的月餅
素花是要跟她商量酥餅生意要不要增加新口味的事情,巧雲心思還牽挂在解決幹果一事上,難免有些分神。
“巧雲?你在想啥?”素花拿手在她面前晃了一下,喚回她的神思。
巧雲噢了一聲,把孫氏給她講了的事兒說了一遍。素花聽了心裏挺不是滋味的,她與江有才有緣無分固然可惜,可也不忍心他這樣自暴自棄,更何況要嫁給他的方家姑娘是沒有過錯的,如何能這樣不鄭重地對待親事呢。
可惜她沒有到他面前說話的資格,只能跟巧雲一起想法子,算是盡點昔日夥伴的情誼。
她腦中突然靈光一閃,提醒巧雲道:“你何不找賀青山問問呢,興許他能有法子。”
“他?”巧雲詫異素花怎麽會提起他,“他一個樵夫,又不是小商小販,能有什麽法子。”
“啧,”素花拍了下她的手,很不認同道,“你這會兒怎麽反倒糊塗了,我問你,山貨打哪兒來的?”
“自然是山裏啊。”巧雲說完才轉過彎來,對啊,山貨從山裏來,賀青山常日裏在山林裏轉,沒誰比他更清楚哪裏能打到山貨了。
可是……巧雲為難道:“這只是咱們的猜測,他能不能有法子還不一定呢,再說他幾次三番幫我,我本就欠他人情了,這下卻是不好再去麻煩他。”
上次她把話說得清清楚楚,就是不想再欠他人情,免得對他的一片情意不好處置,自己這要是又麻煩他,可不就是自打臉皮嗎。
素花無語,“哎喲我的姑奶奶,這都什麽當口了你還顧得上這有的沒的,你哥的大日子眼看将近,你就不着急?”
是啊,江有才的婚事要緊,素來孫氏一家幫她不少,她哪能為着這麽點事情就不盡心盡力呢,那自己也太不知感恩了。
素花見她不語,還以為她是心裏沒有轉圜過來呢,出主意道:“你要是心裏覺得過意不去,拎上點東西不就成了,也不算白麻煩人家。”
這倒也是。
恰好明日就是他們約好的半月之期,她到時候可以趁機提及,今天正好有時間打點些東西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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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事兒有了門道,巧雲心裏略微松了松,問她道,“你先前說什麽來着,我沒顧得上聽。”
素花白了她一眼,重複道:“我說,眼瞅着天氣涼下來,蓮子湯這些清涼湯飲也不宜賣了,咱們是不是要想點新花樣出來啊?”昨兒忘家就有人來給她打了招呼,說荷塘裏的蓮子、菱角等鮮貨都老了,過不了幾日就得下場,他們之間的鮮貨生意自然也要收尾了。
巧雲卻道:“你說的我早想過,我心裏有個模模糊糊的想法,等我忙過我哥的親事咱們再細說。”
素花自然是應了。
巧雲獨自坐在檐下苦思冥想,該送點什麽給賀青山好呢?太貴重了也不好,別人不見得會收,那便送點實惠的吧。前段時日過中秋,她自己試着烘月餅,做出來個親戚友鄰給了,大家都贊不絕口,孫氏還拿了一屜去送江有才的岳家,方家很是喜歡呢。
現在中秋剛過不久,不如就烘點月餅送給他吧。
她以前從沒想過能自己把月餅做出來,每年都是從鎮上買來吃。有一次,她把隔夜的饅頭丢進竈孔裏烤,饅頭被火石襲烤得金黃金黃的,她便突發奇想試着用這個法子來做月餅,沒料到竟然成功了。她拿不準賀青山喜歡吃什麽口味的,便打算做個甜口紅棗餡兒的,再做個鹹口火腿的。
做月餅最麻煩的就是調餡兒,工序繁瑣,要是沒點子耐心根本做不成,就說這紅棗餡兒吧,得先把紅棗一粒粒剔核,加水煮到軟爛,把外皮揭掉後搗成細膩的棗泥,再把棗泥炒幹,加熟油和勻,摻些個煮軟的冬瓜蓉進去,這才成了。火腿餡兒就容易許多,熏幹的火腿煮熟,撕成細絲兒,把細絲斬成小段兒,再加熟芝麻、幹杏仁兒,熟面粉進去,略略調下味兒就成了。
月餅的餅皮裏頭擱點豬油,這樣做出來的月餅很酥。餅皮包上餡兒料,放入深鐵皮鍋裏,蓋上鐵皮蓋,上下都用火石烘,烘上個把時辰就成了。這樣做出來的月餅金黃瑩潤,拿在手裏稍稍一捏就掉渣,香味飄散四溢,連牆都擋不住。
這不,小壯聞着味兒來了,巧雲只給了他一個,跟他解釋道:“這是我要用來送人的,等明年我再做了給你吃。”
小壯懂事得很,聞言也不歪纏了。
巧雲包月餅的間隙忍不住想,這月餅樣樣都好,就是沒什麽圖案花樣,早知道應該去鎮上定一套模子才好。
第二天,巧雲拎着兩封月餅去了約定的地方,她沒在路邊看到石塊兒,心裏一緊,這樣的話他很有可能就不來了,不過還是抱着僥幸的心思從小道往那石坪去。到了石坪後四下一看,別說人了,連個人都沒有,只有草蟲嘶鳴,格外寂靜。唉,沒事的時候自己總想着找借口不見他,這下有事了又巴不得見到他了,巧雲不由在心裏對自己的現實行徑感到羞慚。
她在原地踱了一圈,頗為躊躇地想着,興許找他也幫不上什麽忙呢,他畢竟只是一個樵夫,誰知平日裏會不會對山貨上心,現在想來,他很有可能也沒什麽頭緒。昨日也不知是怎了,被素花那麽一說竟覺得十分有道理,如今巴巴兒跑來倒是顯得有點兒滑稽。
她想往回走,又想到江有才的親事實在耽擱不起,還是得打起心思問問賀青山才好。萬一他能幫上忙呢。
可這樣幹等也不是辦法,他既然沒放石頭在路邊,多半是不會來了。難不成還得去他家裏找人?可他白日裏在山上砍柴,少有在家的時候,這也不太行得通。
正在她苦思冥想之間,突然聽見身後左邊小道上有動靜,枯黃的雜草被踩得窸窸窣窣的,很容易就能引起人的主意。
是誰?
不會是他吧?
按理說這個地方只有他倆才知道,還真有可能。她心裏雀躍起來,滿懷期待地看向那邊,沒過多久,從那小路上冒頭的竟然是只五彩斑斓的大野雞!真是叫人白激動一場。
要換做是平時,她指定會試試看能不能捕到這只大野雞,可眼下她心裏有事兒,也沒了那份兒心思。那只大野雞也不知是看出她沒有危險性還是怎地,竟不慌不忙地從她近跟前走過,優哉游哉地進了刺窠裏。
還沒等她回過身去,另一側響起一道驚喜又詫異的聲音,“巧雲?”
是他來了。
巧雲兩眼冒光地朝那邊看去,賀青山扛着鋤頭站在樹蔭下,朝這邊看來。這個季節她都穿上夾層衣裳了,他還穿的是夏衫,也沒見有冷的樣子。
巧雲上前兩步道:“你來了,我還以為今日見不着你了呢。”
她這樣想見他,他心裏泛起一陣甜蜜。他放下鋤頭走了過來,眼睛亮亮地看着她,“我在右邊弄地,不知你要來。”前幾次他沒放石頭在路邊的時候,她都是在路邊打個轉身就走了,根本不會到石坪來,沒想到今日竟然來了,看起來還等了好一會兒的樣子。
巧雲心裏着急,顧不上寒暄就把想要請他幫忙的事兒說了,然後等着他的回答。
賀青山漂浮雀躍的心往下落了落,原來她是為着這事兒來的,并不是同他一樣因為思念才來會面。他眼神暗了暗,随口道:“我确實有法子。”
“真的嗎?”巧雲眼裏迸發出激動的光亮,“哪裏能買到啊?”
賀青山突然感覺有些累,他在石坪上坐下,一條腿伸着一條腿支起,右手搭在右膝上,左手撐地,問她,“你知道梅家寨嗎?”
梅家寨?巧雲搖了搖頭,她在他身旁面向他坐下,問,“這有啥關系嗎?”
賀青山道:“梅家寨就在山那邊,我們這邊的人大多稱山脊那邊為山那邊,其實山那邊有好些村子,梅家寨就是其中之一。梅家寨地處深山,種不了啥莊稼,村裏多是獵戶,靠打獵和賣山貨過活,而那深山恰巧又多喬木,榛子、核桃、板栗這些東西是不缺的。這個季節,想來正是下樹的時候。”
巧雲好像想起來了,小的時候她有次路過家幹果鋪子,老板娘吹噓她家的幹果多好多好,說是梅家寨的貨,她那時還想,這周遭并沒有哪個村子叫什麽什麽寨啊,好生稀奇。
“那太好了,只是……這邊去梅家寨那邊遠嗎?”要是太遠趕不上把幹果買回來也白搭啊。
賀青山想了想,“腳程快的話當天能趕個來回。”
巧雲簡直高興得想擊掌,還好聽了素花的來問了這一遭,這難題不就迎刃而解了嗎。她此時倒是渾然忘了自己先前持懷疑态度了。
解決了心頭大事,巧雲才想起自己拿的月餅還沒送出去,笑呵呵道:“多虧你幫忙了,不然我伯娘還不知急得怎麽着呢。這兩封月餅算是表表我們感激的心意,你拿去嘗嘗吧。”
他瞥了一眼,心思輾轉起伏。隔着油紙都能隐約聞到從裏頭飄散出的香味兒,應是鎮街上上好點心鋪裏的東西。她可真是見外啊,為了不欠他人情,寧願大費周章破費去買什麽月餅。
“不用了,一點小事而已,你何苦去花這個冤枉錢,難道我還會跟你計較這些不成?”
“花錢?”巧雲眨巴了下眼睛,随即反應過來,笑道:“這是我自己做的,花什麽錢啊。”
她做的?賀青山這才來了些興趣,他坐直身子将腿盤起來,接過月餅。
巧雲給他介紹道:“深色油紙裏包的是鹹口的,淺色油紙裏包的是甜口的,不知道你愛吃什麽口味,就都做了些。”
每封月餅裏她包了六個,六六大順;兩封,好事成雙;合起來是十二個,月月紅,怎樣都好聽。送人嘛,要講究個吉利。
賀青山拍了拍手上的灰塵,把深色油紙包着的拆開,香味就更濃郁了。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個黃燦燦,油潤潤的月餅,和她的手掌差不多大,有指節厚薄。他現在相信是她自己做的了,鋪子裏賣的準會印上各種各樣的圖案,這個是光面的。可他覺得一個個都那麽可愛,簡單質樸。反正是要吃的,做那麽精巧幹嘛,好吃就成了。
他還不知道,這種看心上人樣樣都好的行為,便是人們常說的情人眼裏出西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