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蘭登撫了撫他的鬓發,将他攙起來。
精神力暴動太過洶湧,此刻的雌蟲就如同被抽走了魂魄,渾身都酸軟無力。
或者說,那些被沉沉壓制的回憶如同一塊巨石,沉沉地壓在了他的脊梁上,讓他舉步維艱。
好在,此刻的他有了支撐。
蘭登的手像是樹木的枝幹一樣,撐住了他,将他匡扶起來,然後送到了房間裏。
“一切都過去了。你先泡個藥浴,然後好好睡一覺。”
蘭登将他扶到了矮床上。
雌蟲的睫毛顫了顫,他坐在原地沒有動。
現在他的狀态說不上好,他不知道還能不能按照原計劃幫助雄蟲完成精神梳理的每一個步驟。
霍爾斯看見蘭登在幫他放水。
他将墨綠色的藥劑倒在了浴缸裏,那些藥水如同水藻一般瘋狂擴散,吞噬着那僅存的白色。
他的精神圖景也是一樣。
暴亂的波頻在亂蹿,他很想要……勾住雄蟲的精神力,請他幫忙,再多吞噬掉一點……哪怕是一點點。
但他索取的已經夠多了。
霍爾斯将自己攫取的那一團暖暖的雄蟲精神力藏到了霧氣的深處,然後目視着蘭登關上門,離開了。
Advertisement
他将自己泡在藥液之中,溫熱的水波緩緩拂過他的身體。
他實在太累了,于是沉沉地睡了過去。
**
蘭登在廚房裏熬着熱湯。
他将排骨剁成了小塊,焯水之後加上少許姜片,一同放到砂鍋裏焖煮。
湯汁咕嘟咕嘟在砂鍋中冒泡,帶來一種醇厚的香味,而蘭登一邊将手裏的冬瓜去皮,洗淨,切成厚片,一邊思索着霍爾斯精神圖景中的畫面。
那只名叫亞度尼斯的銀發雌蟲,顯然身居高位,而霍爾斯作為他手下最為信任的将領,甚至被安排負責他的燃料艙。
機甲的供能都有非常嚴格的限制,輕易不可能出現問題。
那墜毀的原因是什麽
蘭登将火開至最小,緩慢地炖煮的同時,分出一縷精神力去查探雌蟲的情況。
狀況好像……不太好。
蘭登連忙沖到浴室,敲了敲門,卻發現裏面毫無回應。
他推開門一看,浴室裏已經滿是綠色的溶液,而原本應當安睡的雌蟲卻仿佛被夢魇纏繞,緊緊皺着眉,手肘不斷擊打着水面,牙齒卻緊緊咬着,硬是沒有發出一聲求救。
他忙把雌蟲從只剩下半缸藥液的浴缸中托起,然而他卻毫無反應,指尖呈爪狀,用力地扣住蘭登,像是溺水的旅人攀上了一根浮木。
“醒醒,醒醒,霍爾斯!”蘭登拍了拍他的臉,在他耳邊輕輕呼喚,然而卻完全無濟于事。
蘭登也曾經有過被夢魇住的經歷,身處其中的人無論怎樣掙紮也難以擺脫,非得要等那可怖的場景從腦海中反複碾壓過去,才能得以片刻喘息。
蘭登攥住那仿佛海草般劇烈波動的腦電信號,徑直融入了進去。
……
他來到的是一件冰冷的刑訊室。
在一邊的牆上,擺放着諸多形狀可怖、讓人不敢直視的刑具,而雌蟲便蜷縮在漆黑冰冷的牆角。
“霍爾斯,你還不願意承認嗎?”穿着金色衣袍,衣角刺着繁複蘭花刺繡的一只金發雌蟲上前,捏住了他的下颌。
蘭登驚訝地發現,二人在長相上,竟然有些許神似!
不過相較而言,霍爾斯的容貌更加豔麗,他紅色的眸子為其添上了一抹天生的煞氣,如同地獄縫隙中掙紮而生的罂粟;而那金發雌蟲,則更像是在蜜罐裏嬌養着的華麗牡丹,淺金色的眸子帶着高高在上的嘲弄,居高臨下地審視着霍爾斯。
“即使你殺了亞度尼斯,你也永遠只是來自無名小鎮的卑賤血脈。難道你還想上桌吃飯不成?”
他将霍爾斯的頭狠狠撞向監牢的一角,而霍爾斯卻勉強才能擡起眼與他對視。
于是那金發雌蟲更加肆無忌憚了。
他擡起腳,想要朝着他的腦袋碾壓,但霍爾斯伸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抓住了他的腳踝,随即狠狠往外一擰。
“啊——”那雌蟲發出了難耐的痛嚎,立即驚動了外面的守衛。
“該死,你們不是給他注射了藥劑嗎?他怎麽還能動!加量!給我加量!讓他再也沒辦法動一個手指頭!”那雌蟲腳踝彎曲到一個不可思議的弧度,他被攙扶着離開,氣急敗壞地喊道。
又是一片混亂。
蘭登看到雌蟲只是默默蜷縮起了身體,他因為剛剛的爆發而渾身顫抖着。
那些守衛哆哆嗦嗦地走近,拿着針劑卻又不敢貿然靠近,反而是從身後的架子上拿着那帶有倒刺的鞭子,試圖朝着雌蟲抽打而去。
但鞭子沒有打在雌蟲的身上。
“你幹什麽?”
那名守衛訝異地看着蘭登,他徑直用手攥住了鞭子的尖端:“違背大皇子的命令,你不要命了?!”
蘭登将自己攥住的鞭子甩開,他化作了一只雌蟲士兵的形象,衣物、氣味、甚至容貌長相,都與他剛剛見過的,那名金發雌蟲身邊的近衛沒有任何不同。
那守衛顯然認識他,所以看到他的出現沒有任何驚訝。
“我知道,但你用的鞭子太輕了,就這點程度的刑罰,怎麽能讓大皇子消氣?”蘭登的嗓音中仿佛冒着寒氣。
他就知道,如果僅是那群雌蟲的圍毆,霍爾斯不可能傷重至此。
只可能是他在暗地裏遭受了更嚴酷的刑罰。
眼見着他一點一點上藥養好的雌蟲在精神海中又要被抽打得皮開肉綻,蘭登怎麽可能還忍受得住?
那守衛也是苦惱地皺起了眉頭:“除了鞭打,你難道還有什麽好方法?連大皇子都被這叛徒擰斷了踝骨,難不成你敢靠近他?”
“我有辦法,你看着就是了。”
蘭登伸出手,示意那守衛将針劑遞給他。
守衛猶豫了一下,心底不想和霍爾斯正面接觸的心思還是占了上風,就将那鮮紅的針劑交給了蘭登。
蘭登看了一眼包裝上的說明,藥物中不僅含有大量的鎮靜成分,而且還可以極大地沖擊和破壞精神海,讓他陷入到無序的精神力暴動之中。
雌蟲顯然也知道。
他不過睜開眼睛望了一眼,便将眼睫垂落下去,靜靜等待着即将來臨的苦痛。
蘭登走到刑具架旁,他拿了一根細長的黑色皮帶,拽了拽,試了試它的堅韌程度;又拿起了一根電擊棒。
“你要綁住他?他不會聽話的!”
那士官搖搖頭,想要勸阻,卻看見在蘭登走過去之後,原本狂暴至極的雌蟲卻仿佛被注射了鎮定劑,竟然真的一動不動,任由蘭登施為。
電擊棒發出可怖的滋滋聲,銀色的電流像是海藻一般纏住了雌蟲的肌膚。
原本一聲不吭的雌蟲立刻蜷縮成了蝦米,不僅手指緊緊摳住地面,還不可抑制地發出了破碎的喉音。
“看來還是不夠,怎麽都不肯叫出來呢?”
銀色的電流逐漸加大,雌蟲咬住了自己的手腕,深重的喘息和溢出的難耐音節讓蟲聽了都不由得背後冒汗。
看着經受任何折磨都面不改色的鐵血軍雌霍爾斯都露出如此難耐的神情,甚至忍不住将臉深深埋在肘彎,連身體都不住地開始顫動……
那守衛吓得後退一步:
“要、要不你先折磨着,等霍爾斯少将失去意識之後把他捆起來。我先去跟大皇子回話……”
沉重的牢門落下,那守衛一溜煙兒跑了,只留下蘭登一個人站在這裏。
蘭登松開了那根“電擊棒”,緩緩走了過去。
他的手觸到了雌蟲的身體,精神力沒有借助媒介,更加直白地進入了雌蟲的身體裏。
他被翻轉過來,眉眼間帶着困惑與無力,定定地望着這一名神奇的來客。
疼痛被安撫,身體內部湧上陌生的潮汐,讓他的指尖都忍不住顫抖。
蘭登一邊分出自己的精神力,絲絲柔柔的纏繞住他,一邊将手裏的皮帶将雌蟲的手朝後綁住。
這也達到了那只雌蟲的要求,讓他失去了反抗能力。
“別擔心。”蘭登聽到門外傳來腳步聲。
他低下頭,他借助雌蟲身體的掩映,在他的耳邊說道:“我會幫你。”
……
霍爾斯的舌尖湧上一點甜味。
他昏昏沉沉的,耳邊傳來的嗓音無比地熟悉,他仿佛本能地知道,身後的這一名雌蟲士兵不是來傷害他的。
針劑被擠壓而出,但卻沒有進入到自己的身體,而是順着那雌蟲藏在手腕之中的吸水布料而離開。
霍爾斯顫抖的身體漸漸恢複平靜,蘭登用浴巾把他擦拭幹淨,然而小床的墊子卻早已經被霍爾斯身上的冷汗和殘留的藥液所浸透,看上去斑斑點點,滲透着濕氣。
這裏是不能睡了。
蘭登幹脆直接把雌蟲抱到了自己的床上去。
那床墊是用海馬草手工編織而成,睡上去就如同躺在一片軟綿綿的雲朵裏。
蘭登給他換上新買來的睡衣,然後蓋上一層薄薄的毯子。
他摸了摸他的眼角,舒展開他的眉頭。
雄蟲的信息素将他牢牢包裹。
他終于可以好好睡一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