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然而他的神明卻并不如何眷戀他。
當藥水從他的眼睛裏化開,順着眼角滴落下去的時候,霍爾斯就看到,他上方的雄蟲立刻變模糊了。
他眨了眨眼睛,想要看清楚一點兒,但是無濟于事。
“這滴眼液每天需要滴四次,一次兩到三滴,或許一周之後,你的眼睛視力就會恢複。不過也說不準,有些雌蟲好像需要一個月左右才能恢複到最佳水平。”
蘭登将雌蟲眼角滴落下來的藥液抹去,水痕在他的指腹暈開。
霍爾斯的眸子顫了顫,白色的雲又從四周飄蕩了回來,将他剛才驚鴻一瞥所見到的身影遮蓋得嚴嚴實實。
但是這抹聲音的主人終于有了實體,在他說話的時候,他終于可以在腦海中與他對上號了。
他的烏發柔軟,眼眸深邃,睫毛也是根根分明,卷翹地更是恰到好處。
在他微微傾身時,挂在脖頸上的金色鏈子晃動着,镂空的星星格外耀眼。
霍爾斯心髒有些發緊,一種奇異的酸澀感和難言的恐慌攥住了他的心。
或許可以将這種情緒命名為震驚。
他一直以為,這只把他買回來的雄蟲之所以有這麽多時間浪費在自己身上,那他一定有很大的缺陷。
或許他容貌醜陋,難以直視;或許他性格怪異,癖好特殊,在正常的交往中,沒有雌蟲敢于主動靠近。
但是現在一切的想象都被推翻,面前的雄蟲樣貌是那樣完美,完美到他覺得,喜歡他的雌蟲肯定數以萬計,即使是跪地乞憐,也并不會輕易得到他的垂眸看顧。
但是,他現在卻在他的身邊,用那樣溫和的嗓音跟他聊着一些無關緊要的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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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登将藥水的蓋子擰緊,晃了晃,然後放在洗漱臺的旁邊。
他不知道雌蟲是否能看清楚,于是在他的眼前揮了揮手,問:“你能看見眼藥水的位置嗎?”
霍爾斯順着那灰的方向望過去。
他只能看見一片深淺不一的白,那個瓶子太小了,他确實看不清楚。
但是他知道洗漱臺的位置,他可以摸索着,慢慢抓住那瓶藥水。
但不知道為什麽,話跑到了舌尖,他猶豫了一秒,沒有說出來。
霍爾斯抿住唇,搖了搖頭。
“好吧。”他聽見雄蟲說,“那晚點我再來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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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滴完眼藥水之後,蘭登覺得,養好一只雌蟲好像沒有那麽難。
特別是對于雄蟲,他們就好像是開了外挂,可以輕易感知到雌蟲的情緒變化。
此刻的霍爾斯心情似乎有點小小的愉悅,因為那一團暴躁的黑色的精神體漸漸收攏了爪牙,讓中間那團淺淺的白散發出了盈盈的微光。
在聖殿的精神力梳理教科書上說,強大的雌蟲戰士都擁有一片廣袤無垠的精神海。
而他們的精神世界又分為兩層,一層是表世界,在精神波動劇烈時,會浮現出一些他們的實時想法,承載着他們的情緒;而一層是裏世界,那裏藏着連雌蟲自己都不一定清楚的潛意識。
當雌蟲的精神海狀态良好時,兩層世界會合二為一,會在精神海內部構築出一幅獨特、安全、強大的精神圖景,供精神體休息。高高的精神堤壩會隔絕一切窺視,即使是雄蟲,也只能通過精神體的顏色判斷雌蟲的內心情緒。
當他們精神力使用透支或遭受到重創時,精神海紊亂,精神力的波動會如同潮水般逸散,達到一定程度精神海便會徹底崩潰。
這一只雌蟲已經無力築起精神堤壩了。
他的精神圖景裸露了出來,像是被無數黑暗射線包裹着的隕石,核心部分烏黑、沉默,在黑暗宇宙之中漂浮。
這暗黑的星體處處坑坑窪窪,沒有什麽生機,但那一團如絲線般纏繞柔軟的白就這樣在那隕石中跳動,像是一簇永不熄滅的小小火苗。
蘭登第一次這樣近距離地觀察精神體的運轉。
雖然紊亂至極,但是每一次的流轉,每一次的波動似乎都有着規律。
雌蟲平靜地呼吸着,然後突然亂了一個節拍,精神力就像是有磁場,将蘭登再一次拽了進去。
他并不喜歡這張小床。
蘭登看見他拖着細細的銀鏈,把自己躲到了浴缸裏。
他面無表情地将褲子脫掉,然後開始動手裁剪。
看樣子他想要将褲子改造成可以兩邊穿的款式,然後用扣子扣起來。
确實,這樣鏈子就不會貼着他的肌膚,而他的活動空間也會變大許多。
但是那樣的褲子真的好穿嗎?
蘭登可以看見,當他改造好之後,那短褲就像是一道能随時被風吹起的門簾,随意一動就能看清裏面的風景。
這樣太糟糕了。
蘭登覺得雌蟲有點可憐,即使在自己的精神海中,他所希冀的也不過是一條兩邊開叉的褲子,這顯得他非常不人道。
蘭登覺得自己應該當一個仁慈溫和的主人,他徑直繞到床的尾端,用手握住了他的腳踝。
雄蟲的指尖溫熱,而雌蟲身體冰涼,這一抹溫熱觸到他身體的一瞬,霍爾斯身體一顫,咬住舌尖才克制住自己想要将腳蹬出去反抗的欲望。
“別動,我幫你把鏈子解開。”
感受到手掌下的肌肉迅速繃緊,蘭登迅速安撫,以免他誤會而對自己攻擊。
上一次被雌蟲撲倒撕咬的緊張感還在心間回顫。
雖然是在精神海裏被咬的,身體沒有實質性的感覺,但是那種疼痛似乎順着精神力傳回到了腦海,回憶起來也異常鮮明。
就像現在,看着雌蟲緊繃的唇角和神情,他總覺得自己的肩胛骨似乎還有點痛,腎上腺素也因為這莫名的緊張氣氛開始飙升。
他真的很危險。
蘭登心髒急速跳動了兩下,然後吐出了一口氣。
自從雌蟲蘇醒過來,随着他狀态的好轉,他身上危險的氣息也越來越重。
雖然他看上去彬彬有禮,但蘭登能很明顯地感知到,他精神海的漏洞在加大,一個個小型的精神力漩渦正在形成,吞噬着他的穩定情緒,讓他随時處在精神力暴動的邊緣。
他必須警惕,也必須小心,或許他本性善良,但是如果克制不住,很容易對他造成意料之外的傷害。
好在雌蟲沒有再動了。
蘭登低下頭,去研究信息錄入環。
在購買雌奴的時候,每一只雌奴都會随蟲附贈一些小用品。
因為這只雌蟲幾乎是半賣半送的殘次品,攤主就沒有給他準備,反而是聖殿得到消息之後,給他送了一個新手大禮包。
聖殿出品,必屬精品。
他們要面對的客戶群體都是戰場上千錘百煉的軍雌,精神海也常常不穩定,如果質量不好,發生了意外傷到雄蟲的事情可就糟糕了。
所以雌蟲身上佩戴的銀鏈都是最新的高科技産品,不僅在佩戴時要進行身份信息的核對和指紋的錄入,取下時也需要特殊的手法,可以說是兼具美觀和實用性。
鎖在腕骨上的銀環雕刻着镂空的花紋,兩朵淺淺的蓮花看上去十分舒展漂亮。
而從镂空的蓮瓣內部,顯露出雌蟲肌膚驚人的冷白。
正因如此,在微微凸起的骨節上,只要他手指微微用力,就會留下一道淺淺的紅痕。
蘭登扣住他的腕骨,在三面錄上指紋,然而不知道怎麽回事,這銀鏈似乎是個劣質産品,鎖扣一直沒有被打開。
“啊,或許你的腿需要擡起來一點兒。”
蘭登記得,有一個控制環是金色的可活動鎖扣,它可以被拆下。
但是蘭登沒有一眼發現它,因為它貼到了雌蟲的肌膚,被他壓在身下,所以,他只能将他的腿擡高一點兒。
蘭登将銀鏈從他的後腰抽出來,或許是扯到了傷口,雌蟲發出了一聲悶哼。
“會痛嗎?”蘭登有些抱歉。
“不會。”雌蟲抿了抿唇,然而,林頓卻看見他自己的影像第一次在雌蟲的精神海中浮現。
或許是加了一層朦胧濾鏡,蘭登覺得這一次的自己比上次的馬賽克要好看很多。
但是他臉上的神情卻有了變化。
他似乎帶着一種譏诮,手指懶懶地按上了他的傷痕:“會痛嗎?”
“會痛就對了。”
他将雌蟲翻過來,指尖緩緩向上,将雌蟲的腿翻折到一個不可思議的高度。
他命令道:“你自己将腿抱住。”
細細的銀鏈就這樣貼在他的大腿上,他輕而易舉地找到了那個暗扣,然後将它解了下來。
這确實方便很多,于是蘭登下意識地重複:“你自己将腿抱住。”
雌蟲似乎愣了一下,畫面一下子消失不見了。
他猶豫了一秒,便将手扣在了自己的腿彎。
這樣确實很方便,但是鎖在窗框上的銀鏈太短了,它将絲質的褲子扯開了很大的一個空隙,只需要輕輕撥動銀鏈,它就真的會像是飛鳥一樣離開。
但是蘭登的關注點顯然沒有在那上面,他正細心地研究着銀鏈的解法。
原來是不小心打了一個結,正好将活動環扣卡在中間。
蘭登将細銀鏈挑起來,然後用指尖撥動,想要将他解開。
因為纏繞太緊的緣故,蘭登一直沒有弄好,于是他讓雌蟲靠着牆坐好,然後将腿盡可能地掰直一點兒。
其實有一個更好的方法,那就是将雌蟲強行套上去的褲子脫下,沒有這一層阻礙,會好解很多。
但是霍爾斯想到了,他卻沒有開口。
這顯得他有些迫不及待,有些邀請的意味。
難道要他當着雄蟲的面,将自己貼身的短褲褪下,然後在什麽都沒有穿的情況下,請雌蟲在他的腿間打開鎖扣?
那場景似乎有些糟糕,特別是,他知道自己的生殖腔還沒有好。
霍爾斯扣緊了自己的腿彎,雄蟲隔得很近,他甚至能夠感受到他的鼻息打在他大腿內側的感受。
不過是兩分鐘的時間,他卻仿佛覺得過了一個世紀。
随着咔噠一聲脆響,鎖鏈解開了。
“好了。”蘭登幫他将銀鏈纏了兩圈,在單側扣緊,就像是一個裝飾品一樣留在他的腳腕上。
雌蟲的表情依舊冷漠,從表面看,完全無法想象出,在他腦海中,自己正将那取下來的鏈條毫不留情地送入……
蘭登猛地擡起頭,後退兩步,磕磕巴巴地囑咐:“你好好休息……”
在雌蟲的目視下,他落荒而逃,仿佛身後有獅子想要将他撲食怠盡。
霍爾斯将取下來的那截鏈子在指尖纏了纏,歪了歪腦袋。
真是一只……令蟲琢磨不透的雄蟲呢。
為什麽對他這樣好呢?
他拿起放在一邊的營養劑,頓了頓。
啊,他明白了。
是要等他身體更幹淨了,才方便使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