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意料外的重逢
第039章 意料外的重逢
兩年後, 虹光帝國皇城。
或許是因為咫尺學宮招生考試沒兩個月就要開始的緣故，全國的學子皆是聚集在皇城之中。本就車水馬龍的都城更是熱鬧非凡，城內的客棧全部爆滿, 夥計們一個個忙得熱火朝天。
人聲鼎沸的客棧大堂之中, 一個披着黑袍的男人走了進來，他手上牽着一位瘦弱的小姑娘, 她一頭亂糟糟長發到膝蓋，穿着一襲毫無裁剪的白衣, 好像往布袋子剪了五個洞将她套進去了一樣。
她怯怯地看着客棧中攢動的人頭, 說道：“爹, 好多人啊。”
“別叫我爹，”男人走到櫃臺處, 向掌櫃言簡意赅的說道, “住店, 兩間房。”
那掌櫃正在算賬，聞言擡頭看了他一眼, 臉上露出些許歉意的笑容，“不好意思啊, 客官, 您來的晚了些。最近城裏有考試, 客房實在緊缺, 上面下令讓我們先緊着那些來趕考的學子，現在已經......”
“我就是來趕考的。”男人的聲音有點沙啞。
掌櫃愣了一下，随後停下記賬的筆, 驚疑不定的打量着他。
男人将擋住半張臉的黑袍扯下來, 先是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又低頭去翻找着什麽東西。
那掌櫃才發現這男人是真俊, 他在客棧裏見過走南闖北這麽多人，也沒見過這麽好樣貌的男人，簡直讓人一見忘俗，怪不得要拿袍子遮擋着。
只不過他的氣質實在太過凜冽了，像是淬了很多年的雪，明明什麽都沒做，一舉一動卻都帶着十足的冷意，讓人無端感到懼怕。
簡單來說就是：不像好人。
更不像個書生。
他牽着的小姑娘見老板的表情，便擡頭說道：“爹，這人不信你。”
“別叫我爹。”男人眼皮也沒擡的說道，他從布袋裏拿出一張紙，放在了櫃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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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來皇城參加考試的學子都是在各個郡縣經過選拔的人才，卷面成績需要名列前茅自不必說，還需要當地望族有人願意為他寫一封舉賢書。
“聞人照夜......”
老板念出舉賢書上的名字，沒忍住又看了兩眼男人，他心道：沒想到還真是來趕考的，怎麽一個讀書人，身上的氣質這樣吓人？
當他看到舉賢書末尾處蓋下的白狼嘯月的印章時，臉色僵硬了一瞬，終于知道了原因。
白狼傭兵團蓋下的章子。
知道這章子的人不多，因為它一般不往舉賢書上蓋，但凡落下白狼嘯月的地方，必是一張讨命的符咒，在白狼傭兵團內部作為高級任務下發，他還是在一位客人內兒聽聞過這麽回事。
老板立刻将舉賢書原封不動的折了起來，雙手奉還。他臉上汗都留下來兩滴，連連道：“不知是貴客到來，我這就帶兩位去上房，請随我來。”
聞人照夜沒多說什麽，他将舉賢書收了起來，牽着小女孩随老板去了二樓。
上了樓梯後，小女孩晃了晃他的手，小聲提醒道：“爹，別忘了正事。”
聞人照夜沒有說話。
待到老板将兩人送到門口，又說了一些例如“有什麽事随時招呼”之類的話後，剛想如釋重負地離開，就聽聞人照夜說道：“老板。”
他兩個字剛一出口，那老板就是一顫，邁開的步子又撤了回來，“是，客人，有什麽吩咐？”
聞人照夜遲疑了一下，問了老板一個意料之外的問題。
“你認識城裏有名的玉雕師嗎？”
老板一愣，又聽他補充道：“要會修補玉器的，技術越高明越好，麻煩将他請來這裏......錢不是問題。”
小女孩連連點頭，嚴肅地說道：“這事兒很重要！越貴越好！我爹有錢！”
這要求雖然有些奇怪，但老板還是記住聞人照夜的話，将此事應下，去吩咐夥計請城中有名的玉雕師父來一趟。
老板走後，聞人照夜推開房門，走了進去。他轉身要關門的時候，那小女孩兒還站在門外，有點害怕似的在門縫裏看着他。
她鼓起勇氣問道：“爹，我能進去嗎？”
“別叫我爹，”聞人照夜垂着眼睛說道，“你住隔壁。”
小女孩低聲道：“等一會兒玉匠來了，我想在一邊看着，我怕玉佩再出問題......到時候娘該真的不要咱倆啦。”
說完，她嘴一癟，眼眶說紅就紅。
聞人照夜：“......”
他沒再說什麽，離開了房門口。
小女孩沒被拒絕，就撞着膽子走了進來，她踮起腳将門關上後，找到一個茶桌旁的凳子乖乖坐下，一聲不吭。
聞人照夜則端坐在床上，開始吐息。
他剛閉上眼睛，就聽凳子上的小姑娘十分憂慮的問道：“爹，你這次能考上嗎？我剛才在大堂聽說，很多人考了一輩子，都考成白胡子老爺爺了，都沒能進去那個什麽學宮。”
“別叫我爹，”聞人照夜睜開眼睛，他淡淡地說道：“考上了就去上，考不上......就想方法去上。”
小女孩歪了歪頭，沒明白這句話的意思。
聞人照夜也沒有想解釋的意思，兀自閉上雙眼，開始調息。
他身上有傷，可是聽說咫尺學宮有些課目會開展武試，他必須争分奪秒的修煉，将自己調整到最好的狀态。
可是他的心平靜不下來。
一想到一會兒會有一位玉雕師來到這裏，聞人照夜的心就忍不住地七上八下，他控制不住地想：“如果修補不成，我該怎麽辦t？”
每次想到這裏他都惶然而不知所措，明知不該把事情往壞處想，他卻控制不住自己。
他嘗試入定幾次都失敗，最終幹脆放棄了。
聞人照夜從胸口處摸出一個小袋子，那袋子裏的東西還被一條絹布仔細的包着，而打開絹布後，裏面是一個斷成兩截的龍形玉佩、
他看着那玉佩發起呆來。
這些年間，聞人照夜經過了無數的挫折和失敗，在生死邊緣都走上好幾回了，但要說最慘痛的一樁事，當屬半年前玉佩被毀的時刻。
雲祁。
聞人照夜還記得西陵渡口分別時，在雲舟上與洛天星交談的那名男子，卻不想會有朝一日在南明澈洲單獨見到他。
而他正是為了聞人照夜而來的。
準确的說，他是為了聞人照夜手上的這枚龍形玉佩而來的。
“你這廢物倒是命大，本來不想親手料理你的......不過你還真敢打星兒的主意，死上一萬回也值得了。”
當時的雲祁一腳踩在聞人照夜死死抓着玉佩的手上，他面上充滿不屑，一腳一腳踩下去，生生碾碎了他的每一截指骨。
直到血肉模糊的手終于無力再握住玉佩，眼睜睜看它落入泥土之中，被雲祁撿了起來。
“睜開狗眼好好看看，這也是你配拿的東西？”
雲祁壓根懶得正眼看他，俯身撿起玉佩後，輕輕一捏，那龍形玉佩就碎成兩半，然後随手扔在地面上。
聞人照夜緩緩收攏了一根根手指，手臂上寸寸青筋凸起。他滿身血污，卻在絕對的境界壓制下沒有絲毫反抗的能力。
“這些年你就不奇怪麽？為什麽剛拜入碧雲劍派，就被污蔑偷了長老兒子的佩劍，甚至不給你分辨的機會就将你趕了出去。又是誰一路派人追殺，将你逼得不得不跑到荒原去當個傭兵混日子？”
雲祁滿臉不在乎，他收回踩着聞人照夜的那只腳，擡腿望了自己鞋底一眼，皺了皺眉，似乎是覺得髒。
他手中現出一把赤紅色長槍，利落地自背後一槍插入聞人照夜的後心，像是碾死了一只螞蟻。
“你要是懂點事兒，就該自己悄無聲息的死在外面。”
“爹！”
一聲女孩清脆的呼喚讓聞人照夜回過神來，他這時才發現自己握着碎玉的手太過用力，不知不覺間被割出了一道傷口，鮮血正滴滴答答的落了一地。
聞人照夜有些懊惱，連忙找到屋內的水源将玉佩清洗幹淨，重新用絹布仔細包裹了起來。
過了一會兒，房門被敲響。客棧老板身後跟着一位帶着工具箱的中年男人，正是他剛請來的玉匠。
見到聞人照夜開門，那老板開口便是一頓吹噓：“客官，您要的玉雕大師我給您請來了。這位是徐師傅，咱們虹光帝國一流的玉匠，不少有名的玉器都是他手上出來的，一雙妙手不知救了多少殘破料子......”
那玉匠倒是很謙虛，向聞人照夜很客氣的一點頭，“是您有玉器要修補嗎？”
聞人照夜點了點頭，請人進來。
待他落座後，聞人照夜将斷成兩半的玉佩拿給他看。那玉匠一見便露出凝重之色，仔細觀察了片刻後搖了搖頭。
聞人照夜的心一下子就沉了下去。
不過他常年面無表情，這時候倒顯得一旁的小女孩兒比他還要着急，“怎麽樣，還能修補好嗎？”
玉匠答道：“想要修複成原樣幾乎不可能，用金銀重新鑲嵌起來倒是可以。只是聞人公子，若我沒看錯的話，你這玉佩應該是一件成對的靈器吧，只是碎掉的時候，連帶着另一枚玉佩裏頭的靈氣也跟着一并消散了，就算表面修複如初，到底也是失去了原來的作用。”
龍鳳玉佩，一人一半，是用來幹什麽的自不必多說。
玉匠心裏有些感慨，一擡眼不禁吓了一跳。他說完這句話後，坐在對面的聞人照夜臉色瞬間極為難看，蒼白無比，簡直像是失去了靈魂似的。
而站在一旁的小姑娘直接哭了出來。
她一邊哭，一邊還安慰道：“爹，你別難過，娘一定不會跟你計較這些......嗝......”
玉匠不知所措，心裏也跟着犯嘀咕：這玉佩莫非他娘子離世前，留給這爺倆留的遺物不成？
送走玉匠後，小姑娘仍在抽泣，她揪着聞人照夜的衣擺，說道：“沒事兒，爹。你一定能考上咫尺學宮，跟娘見上面的。”
聞人照夜苦澀的笑了笑，他摸了摸小女孩的頭，沒有再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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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考——啦——”
雲祁剛回到族裏，就聽見一聲如釋重負的大喊聲。
他愣了一下，随後略帶點無奈的笑了起來。
這沒心沒肺的三小姐，也不知道是随了誰的性格，看什麽事情都灑脫的不行。好像即使是天大的事情笑一場哭一場也就過去了，從不費神去計較什麽。
這樣的人最容易讓人着迷，也最容易讓人......心碎。
雲祁長得十分英俊，他身形挺拔，黑發高束，身着一襲繡着雲紋的白色衣衫。他這一笑還略帶點痞氣，路邊有幾位侍女見了，皆是羞紅着臉低頭跑走了。
“呦，如晦。”雲祁打招呼道。
如晦在殿外等待多時，他見他并未行禮，甚至客套話都沒有一句，只是說道：“族長有請。”
“知道了。”
雲祁應了一聲，在擦肩而過的瞬間，他漫不經心的說道：“辦幹淨了。”
如晦只是垂着眸，他一言不發，也不知道是聽見了還是沒聽見。
大殿之內，雲無夢坐在主位處理着族中的事物，她秀眉緊皺，似乎是頗為頭疼。
雲祁一進殿便收起了那副吊兒郎當的模樣，他單膝跪在地上，極為恭敬地向她行了一禮。
雲無夢沒急着讓他起來，她一邊繼續在書件上圈圈改改，一邊問道：“事情辦的怎麽樣了？”
“已經辦妥，”雲祁答道，“那小子......聞人照夜已經收下了我們送去的禮物，答應不會再繼續糾纏三小姐，至于那枚玉佩，已經被他親手毀去。”
雲無夢輕笑了一下，意有所指道：“聽出來了。”
雲祁的嘴角也輕輕勾了勾，知道她說的是剛才洛天星發出的一聲靈魂咆哮。
雲無夢狀似無意的問道：“聞人照夜就這麽被你勸動了，沒提點別的什麽條件？你沒動粗吧。”
雲祁無奈的笑了笑，“那是您不知道我多麽的苦口婆心，勸解了他多長時間。再說了，他那種窮鄉僻壤長大的小子眼界很淺，一見您讓我帶去賠禮的東西，就什麽話都說不出來了。”
雲無夢停筆，擡眼望向跪着的雲祁，像是在分析他話裏的真假。
雲祁沒有擡頭，他看似面色如常，背後冷汗卻浸出幾滴。
“辛苦了，你先退下吧。”
雲無夢似乎有些疲憊了，她擺了擺手，一手撐在自己的頭上，閉上了眼睛，“這幾天被這小祖宗鬧的，好久沒得清閑了。”
雲祁如釋重負，行禮後退出了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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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天星覺得自己的靈魂最近得到了升華。
世間最幸福的事，就是長期緊繃後的一次休息。她辛苦學習了兩年，終于迎來了一次徹底的解放。
雖然聞人照夜毀掉玉佩這事兒讓洛天星很是傷心，但是她傷心了沒多久，就覺得......不上課真是太舒服了。
劇情，男主，全都再見了！
洛天星倒不是完全不打算考咫尺學宮了，要不然這兩年的努力全白費，而是決定等聞人照夜畢業後她再入學，完美的規避掉所有龍傲天相關的劇情。
洛天星先是在族裏躺了兩個月，每天除了吃喝玩樂什麽都不幹。在族裏玩膩了，又約上幾位小姐妹，打算出族去中州玩一圈兒。
她還十分豪氣的包了所有人這次旅行的所有開銷，于是獲得了衆星捧月般的待遇。
然而，天有不測風雲。
就在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洛天星一腳踏出家門的時候，她的一衆小姐們就眼睜睜地看見她消失在了原地。
小姐妹們：“？？？”
洛天星自己本人亦是找不到北。
她張開眼，只感到了一片撲面而來的熱氣。
眼前是一片有着無數裂痕的紅色土地，空氣十分灼熱，幾乎讓人難以呼吸。
“爹——”
小女孩一聲凄厲的叫聲傳入她的耳朵，洛天星一愣，望向不遠處龜裂的地面，一個不知死活的男人正躺在那裏。
天空響起一聲極為憤怒的吼t叫，一只噴着火焰的巨龍向那男人俯沖而去。
洛天星幾乎是下意識的沖了過去，她的身形極快，一把抓住那男人跳出數米，躲過了火龍的沖擊。好在那男人剛剛應該只是被短暫的震暈了過去，現下已經睜開眼睛，恢複了意識。
兩人四目相對，皆是愣住了。
洛天星覺得她這輩子就沒這麽尴尬過。
她抽了抽嘴角，率先開口打招呼道：“嗨，好久不見，沒想到幾年不見，你都有孩子了啊，聞人照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