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賭局
第024章 賭局
洛天星也沒想到, 她本來只是想找個根本不會有人來的地方，獨自傷心一小會兒，結果竟然真有人大半夜不睡覺來後山樹林裏亂逛, 還從山坡上滾了下來。
......滾下來就算了, 還不偏不倚撞上了她坐的這一棵樹！
這得是什麽樣的緣分？
她也是徹底沒脾氣了。
洛天星本來不太想管，但是那人撞在樹上後久久沒了動靜, 她出聲詢問後還是一聲不吭，大概率是撞暈過去了。
三更半夜的t跑來後山樹林, 估計本來腦子就不太好。她要是再放着那人不管, 真撞傻了怎麽辦？
洛天星在心中腹诽着, 她從樹上跳下去，正要俯下身輕輕拍拍那傻子的臉, 卻見他突然自己一下子就坐起來了, 一雙眼睛還目不轉睛的盯着她。
猝不及防間, 兩人四目相對。
一個剛在偷着哭鼻子，臉上淚痕未幹, 眼睛和鼻頭都有點發紅，還被這位突然詐屍坐起來的仁兄吓得抽噎了一下。
另一個則剛從坡上滾下來, 滿身的灰塵落葉, 原本束在一起的黑發也淩亂地散落了不少, 毫無平日裏從容不迫的氣質。
兩人狼狽的半斤八兩, 一時難分上下。
洛天星和聞人照夜大眼瞪小眼了片刻，她像是才反應過來似的，“你你你, 第二天還要宗門大比, 大半夜跑來這兒幹嘛呀？！”
聞人照夜見洛天星這樣也是愣了一下，他擡起手, 輕輕蹭了蹭她臉上的淚痕。
他比劃道：“我來找你。”
“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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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人照夜一時語塞，不知道該怎麽解釋自己以為洛天星不告而別這件事。
于是他果斷轉移了話題，問道：“你......怎麽了？”
聽見他這樣問，洛天星怔忡片刻，她抿了抿唇，不知該如何回答。
大概人人都有難過到不想吭聲的時候，洛天星也是如此，別看她平時不小心踢到下桌角都恨不得邊落淚邊痛嚎幾聲，大多都只是在裝模作樣，好讓自己理直氣壯的支使聞人照夜幫她做這做那。後來她發現不這麽演聞人照夜也會幫她做事，戲瘾就漸漸消了。
然而真到了傷心的時候，她反而不習慣被人看見。
尤其是聞人照夜。
她總覺得聞人照夜這種龍傲天男主每天都應該忙于修煉，忙的不可開交，煉丹畫符煉器醫術一手抓，天底下就沒他不會做的事。
再後來登臨修真界頂點，更是要忙于征戰六合八荒，去稱王稱霸實現野心。
這樣的人合該放眼大道，心無挂礙地走上他的青雲之路，哪有功夫垂下雙眸看你這些不值一提的零碎情緒呢？
倘若人家僅僅是出于好意問了一句，就将這些心事傻乎乎的捧給他看，那不是自找難堪麽？
于是洛天星搖了搖頭，嘴硬道：“沒有，今天檢測場地人太多了，我來這邊吹吹風，沒注意睡着了......你沒摔着哪兒吧，還能走路嗎？”
聞人照夜不答，只是靜靜的望着洛天星。兩人本來是面對面坐着，說話間，他往洛天星的方向稍微探了探身子。
洛天星硬生生被他瞧出幾分心虛，“你，你想說什麽啊？”
聞人照夜不答，他依舊在笨拙的，小心的靠近洛天星，然後學着小時候記憶中他娘安慰他那般，先是摸了摸她的頭，然後伸手摟住了她。
他不能說話，就只是安靜地抱着洛天星，用手一下一下輕輕拍打着她的背部，無聲地安慰。
聞人照夜覺得洛天星好像一種小動物，平時牙尖嘴利，看起來不太好接近，在難過時戳一下肚子，才發現柔軟的不可思議。
......其實就連平時張牙舞爪的樣子，也是惹他憐愛的。
洛天星被聞人照夜抱在懷裏，幾乎呆住了。
少年人從前單薄的肩膀不知何時已生長的寬闊而有力，他不再像剛認識時那般病态的瘦弱了，環住她的雙臂結實，肌肉線條流暢，平時藏在練功服下看不太出來，唯獨這一刻才能稍微察覺到其中蘊含的力量。
而且她從來沒注意聞人照夜比她高出那麽多，為了舒服一點，她還得坐在他的腿上。
更重要的，在洛天星的心中，聞人照夜就是一顆千年古樹成的精，他木讷寡言，心若磐石，連帶着樹上的葉子都穩重和秤砣一樣，輕易不帶動一下的。
這樣的人竟然主動抱她，還在安慰她！
洛天星受寵若驚的想道，其實她稍微有點不好意思——這樣一個遙夜沉沉的晚上，兩個人相互抱在一起實在顯得實在過于親密，但如果她在這個時候把好心安慰她的聞人照夜推開，這已經不是不識好歹了，簡直就是狗膽包天。
......罷了。
洛天星把下巴放在少年肩頭，她閉上眼睛，吸了吸鼻子。
就這麽一次吧。
她這麽想着，還把眼淚鼻涕一點兒也不客氣的全蹭在他的外衣上了。
聞人照夜當然發現了她的小動作，當即有點哭笑不得，但也沒因為這個而松開她。
他剛剛抱住她的時候還在擔心會不會被嫌棄身上髒，在當真抱住她的那一刻，卻只覺得剛才那種痛感在不經意間消散了，連帶着那些煩躁和焦急被一同撫平，心境寧靜的不可思議。
如果能一直這樣就好了。
聞人照夜有時候嫌時光太快，不夠他将各種技藝仔細研習琢磨，每天都有練不完的劍，聚不夠的氣。有時候他又恨時光太慢，不能讓他在一夕之間長大成人，只好一日日苦熬多載歲月。
唯有這一刻，他生平第一次懂得了天長地久這個詞的含義。
聞人照夜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洛天星，也知道能讓她流露出這樣脆弱神色的，應該只有她的家族和兩位姐姐了。他沒有問洛天星到底發生了什麽，因為他很清楚，以自己目前的實力不會對她有絲毫的幫助，貿然的詢問只會讓她再講述一遍那些讓她難過的消息。
聞人照夜曾經發了瘋的想要變強，他憋着一口氣日夜苦修，終于在族中一鳴驚人，成了不少人眼中的天才。
但還是不夠......遠遠不夠。
此時此刻，他能做到的只有陪在她身邊。
聞人照夜悄悄收緊了雙臂。
我想一直陪在你身邊......且不止于此。
只要你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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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兩人回到族內已是後半夜了，道路上空無一人，大多數弟子為了明天的比試早早入眠養精蓄銳，也幸而因為這樣，沒人注意到好像在土堆裏打過滾的兩個人。
聞人照夜自不必說，從坡上摔下來的人身上能有多幹淨。而洛天星純屬自找的，她衣服倒是看不出多髒，臉卻是花的——剛才抓着聞人照夜的衣服一頓猛蹭，直接給自己蹭了個灰頭土臉。
洛天星剛走進院中，臉還有些發紅，卻在這時聽見一聲貓叫，一擡頭，就見那只碧眼黑貓果然又在蹲守着她。
它伏爬在牆頭上，目光幽幽。
今天好像有所不同，那黑貓見她回來後不滿地喵喵叫了兩聲，好像在質問她為什麽這個點兒才回家。
洛天星自然聽不懂貓叫的內容，她今天沒空搭理這只怪貓，先去找水洗了把臉。
在她洗臉的時候，黑貓輕盈的落在地上，走到她身邊，輕輕嗅了嗅她的裙角。
在嗅到一個陌生氣味兒的時候，這只貓原本半睜半合的慵懶雙眸突然睜大，黑色瞳仁豎起，收縮的比一根針還要細。它向後退了兩步，背脊拱起，渾身的毛炸起來，好像受到了挑釁一般。
就在這時，洛天星感到了一種難言的壓迫感。
那是一種來自強者的絕對壓制，讓人渾身發抖，連呼吸都十分困難，來人至少要比洛天星高出整整一個大境界，才會有如此強大的壓制力！
洛天星臉也不洗了，打算轉身對敵。然而她剛直起身，背後有個什麽東西也順着跳下去了。
她定睛一看，覺得這輩子都沒這麽無語過。
......剛才貓踩背上了。
黑貓跳下去的一瞬間，那種壓迫感也消弭于無形。
洛天星剛洗完臉，水珠還在順着下巴往下淌，就聽見了一聲撕心裂肺的貓叫。
她勉強睜開眼，只看見了黑貓負氣離開的身影，全然沒留意到它仿佛在看負心人般的眼神。
擦完臉洛天星納悶的望着它離開的方向：“......”這又是怎麽了？
她總是覺得這只黑貓說不出的眼熟，可是又一時又想不起來是在哪裏見過。從前在雲族的時候，族中的貓都是有主的，她也沒見過長得和剛才那只類似的貓咪，自己更沒有養過。
上輩子她倒是想過養貓的事兒，差一點就将一只流浪貓拐回家裏了，可惜在那之前先出了車禍。
那只貓長什麽樣來着？
洛天星一邊将毛巾随手挂上，一邊回憶着。
隔了太久了，實在記不得了。
第二日的宗門大選如期舉行。
今日等候上臺的弟子少了大半，但是坐在附近看熱鬧的人數明顯增多。
比之昨日無聊的修為檢測，今日實打實的對戰無疑更有觀賞性，t幾乎大半個聞人家的人都來觀看今天的比試。雖然族中嚴令開盤坐莊，但是還是有人偷偷開設賭局，其中最熱鬧的一場當屬聞人蕭和聞人照夜的對決。
一個是在族內頗有聲望，穩紮穩打升上來的築基一層，另一個是一直默默無聞，在半年內修為節節攀升的練氣八層，大家更看好誰自然不必言說。
截止在比試開始前，賠率是一比八十。
然而最後一刻，有人壓了小一百顆下品靈石的聞人照夜，一下子将賠率拉到了五五開的水平。
“你抽的是幾號？”
聞人照夜剛拿到抽簽紙條，洛天星就把頭湊過來看，“甲組六號......那你是要去六號場地咯。”
聞人照夜點了點頭，第二日的對戰将剩下的弟子編為四組，分為一到八號，抽到同樣數字的四個人進入同一場地，開啓四人亂鬥，戰鬥到最後的那一人視為勝者。
獲得勝利的八個人，再進行一對一的戰鬥，層層晉級，直至決出最終的名次。
無論最終名次如何，這八個人也将代表聞人家族，在第三天的比試中去和那些宗門精英弟子進行對決。
洛天星看熱鬧不嫌事兒大，去周圍打聽了一圈，回來說道：“我聽說聞人蕭是丙組一號，這樣你們在第一輪遇不見了，不過沒關系，第二輪再揍他也是一樣的。”
聞人照夜看了她一眼，眼中似有笑意，“你這麽确定我能贏？”
洛天星脫口而出，“你可是聞人照夜啊！”
作者的親兒子，這個世界的龍傲天！
“甲組六號，甲組六號，入場。”
不遠處有長老開始叫號，聞人照夜還沒反應過來，洛天星已經一把将他推了出去。
他剛走了兩步，下意識的回頭看了她一眼。
洛天星笑着揮了揮手，大聲道：“我會在外面給你加油的！”
聞人照夜點點頭，像是松了口氣似的，這才進入了六號場地。
他走後洛天星笑意漸漸消失，心中默默想道：真夠黏人的。
聞人照夜進到場地的時候，其他三組人已經早早等在這裏了。那三人湊到一處正在聊着什麽，見聞人照夜走過來後默契的停止了交談，向彼此飛了一個眼神。
“呦，我道是誰，這不是咱們聞人家新出的天才嗎？”
“半年八層......啧，你小子嗑的是什麽藥，提升得挺猛啊，就不怕被反噬成個廢人麽。”
“怎麽不說話？哦，對，忘了你是個啞巴了，哈哈哈。”
聞人照夜對他們的挑釁視若無睹，只是默默将纏在劍上的繃帶拆下來。
這幾個人看他将劍身纏繞的如此嚴實，面上仍在嘲諷地笑着，心中卻都隐隐有些凝重，心想該不會是把頗有來歷的寶劍吧。
不僅是場中幾人在關注聞人照夜的劍，場外的不少觀衆也将目光好奇的投過去。
平日裏聞人照夜就愛背着一把纏着破布的劍在族中晃來晃去，之前沒人留意過，但如今情況不一樣了——一個半年連升八層的天才，身後所背的劍也應該不是凡品，莫名他真有什麽奇遇？
然而在聞人照夜将繃帶完全拆開，露出裏面族中弟子人手一把的黑鐵劍之時，其他三人均是一愣，随後捧腹大笑。
“我就說你這窮小子能有什麽好東西，瞧你這窮酸樣，一個家族統一下發的黑鐵劍寶貝成這個樣子？！”
場外也是噓聲一片。
唯有人群中的洛天星絲毫不感到意外，以男主愛韬光養晦的性格，必然不會在第一輪就将自己的底牌暴露出去，反而一定要在衆目睽睽之下放出障眼法，用來迷惑敵人的判斷。
聞人照夜握住那把黑鐵劍，一人站在三人的對面。
他神情依舊淡淡的，好似聽不見他們的挑釁，聚精會神的傾聽着長老宣布對戰開始的信號。
随着一聲哨響直沖雲霄，八個對戰場地中的弟子們同時動了。
一時間觀衆席沸反盈天，各種歡呼聲，加油聲不絕于耳，還有人現在開設賭局，就賭是哪一個對戰場地最先有勝利者出來。
不少拿着靈石銀票的手往莊家的盤子裏投去，唾沫橫飛的下注。
那手拿下注盤子的青年走到了洛天星跟前，笑眯眯道：“姑娘，下注不？”
洛天星搖搖頭。
青年也不多糾纏，又去收其他人的錢，一邊走一邊抑揚頓挫的吆喝道：“下注了啊，下注了啊，還有一炷香的時間封盤。”
洛天星身旁有個人認識她，那人剛才還往盤子放了不少靈石，見洛天星好似全然不敢興趣的樣子，便說道：“天星，沒看出你是這麽謹慎的一個人，竟然一點注都不下麽，當個樂子也好嘛！”
“我不好賭，這是其一。”
洛天星望向不遠處的對戰場地，此時烈日高懸，她一手遮在眉上，一邊微微眯起了眼睛。
“其二......我怎麽覺得，這賭局開不起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