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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滅神

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滅神

交錯的劍光停息時, 黑氣也随之散盡。

“跟着我。”

殷無渡以術法抹去腳下的塵灰青苔,這才朝晏琳琅伸出手,将她拉上風化嚴重的石階。

惟恐這片陰煞之地, 弄髒了她漂亮的仙履與緋裙。

“尊主, 這位話很少的俊俏郎君是誰?我竟然看不透他的修為。”

墨昭昭從方才見到金身像開始, 就一直在留意晏琳琅身邊的殷無渡, 湊過來小聲耳語,“你有沒有發現, 這裏的陰煞好像都不敢靠近他诶?”

晏琳琅笑吟吟岔開話茬:“那當然。畢竟, 陰煞也知道柿子要挑軟的捏。”

墨昭昭愣了一息, 反應過來:“好啊,尊主竟然取笑我是軟柿子!我雖比不上尊主天賦異禀, 資質在同輩中也是遙遙領先的,都怪這些陰煞太厲害了!傳聞破仙之戰後, 人族亡魂下沉地底為鬼, 玄門修士雖大多轉世去了各家仙門, 但也有少數沒能趕上輪回臺、亦或是不被玄門承認的邪修, 便與陰氣一同上升為煞。因這些陰煞生前皆有修為傍身, 死後也比尋常的厲鬼兇猛,可不能怪我拖後腿啊。”

晏琳琅擡掌覆在一處陰濕的斷壁上, 閉目施展土靈術, 問道:“感應到張家二小姐的位置了嗎?”

墨昭昭看了眼腕上微光明滅的金蘭鈴铛,凝神道:“氣息很微弱, 不過應該就在這附近。”

晏琳琅睜開眼, 歪頭觀摩地上明顯繞開了活人的劍痕。

墨昭昭也随之歪頭, 問道:“尊主在看什麽?”

“方才那些劍光,墨小姐可有發現規律?”

“噢, 劍光起時,陰煞也會出現!”

“不,是劍光起時,陰煞便會消失。”

話音剛落,又是一只陰煞飛撲而下。

晏琳琅似乎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想,擡指釋放一面水鏡,随即按住墨昭昭和殷無渡道:“別動。”

“別別別動?”

墨昭昭眼睜睜看着那陰煞和劍氣一前一後飛來,饒是對晏琳琅有絕對的信任,此刻也不免緊張得尖叫起來。

相比之下,巋然不動的晏琳琅與殷無渡便顯得氣定神閑許多。

幾乎同時,劍氣随之亮起,面前的空間扭曲,再一次被切割重組。

想象中的劇痛并未到來,墨昭昭的腳踏在一片柔軟的草地上,劍氣的陰風被一陣花香襲人的和煦暖風取代。

她睜開眼一瞧,只見自己已來到一片無邊無際的花海中。

墨昭昭朝自己手臂上擰了一把,當即擰眉興奮道:“真的沒死!尊主怎麽知道,那道劍氣不會傷人?”

“每當那些劍氣出現時,墨小姐腕上的金蘭結鈴铛都會亮一亮,則說明那劍氣是連接你與張家二小姐的媒介;劍氣雖剛猛可怖,然上面卻并無血腥氣,則說明它不殺人,而是意在除祟。”

晏琳琅環顧四周花海,噙笑道,“如此,我就有八分把握,那些消失的人是被劍氣傳送去了另一個秘密空間。”

只是她沒有想到,這片陰煞聚集的無人荒地後,竟然藏着如此美麗的一片花海。

浮雲在天,微風和暢,草地如一張柔軟的羊絨毯子,踩起來簌簌作響。

晏琳琅緩步而行,蔥白的指尖自花叢上掠過,停在花海深處一塊突兀的黑色岩石前。

岩石中插着一柄劍——

一柄如話本戲文中埋沒在荒野石縫中、只有救世英雄才能拔出的人間神劍,雪亮的劍身齊根沒入黑石中,唯露出一截淡金色的劍柄,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這是……”

“扶光劍。”

殷無渡斂目看着這柄劍,眼睫在眸底落下一片陰影,似嘲非嘲道,“但世人記住的是它的另一個名字,陰靈劍。”

“這就是陰靈劍?”

墨昭昭向前兩步,打量石縫中的劍柄許久,恍然道,“難怪這裏是一片花海呢?我聽父親說過,當年破仙之戰死傷無數,赤地千裏,怨靈沖天,天道神女聞之落淚,甘願散盡神力以換回人境生機,故而神女殉蒼生之處才會花開近千年不敗,這就是大名鼎鼎的……”

晏琳琅想起在聖地藏書閣中那幅未看完的畫卷,下意識接過話茬:“神女落淚。”

“不錯,就是‘神女落淚’!”

墨昭昭感慨道,“按理說,天道正神沒有眼淚,能讓不通七情的神女都黯然神傷,當年的破仙之戰是有多慘烈呀!”

晏琳琅不禁側首看向殷無渡。

少年的神情恢複了素日的桀骜冷峻,看不出什麽情緒。

一陣風吹來,他眸色微沉,睨向黑石後邊:“出來。”

幾聲隐身陣法報廢的滋啦聲響,藏匿在黑石後的幾道身影随之現形——是一個紅衣戎服少女,以及兩個畏畏縮縮的靈寶門弟子。

墨昭昭腕上的金蘭結光芒大盛,當即興奮道:“阿蘭!你怎麽躲在這裏不出聲呀,讓我好找!”*

“昭昭!”

張家二小姐被困在這裏十來天,亦是難掩激動,緊緊拉着閨閣密友的手道,“我還以為又是幻覺,再加上有生人,惟恐有詐,故而不敢輕易出聲。”

墨昭昭向仙都之主引薦了張家二小姐,又問:“到底發生了什麽?你們既然平安無事,為何不發信號聯絡家人?”

張家二小姐朝晏琳琅行了禮,方道:“我們也不清楚發生了什麽,只知道穿過那片黑霧風暴,劍光一閃就被傳送至了此處。我們無法聯絡到外界,每次劍光亮起時,都會有新的人被送進來,原先在這裏的人就被送出去。”

墨昭昭疑惑道:“既然有人會被送出,那為何不回宗門報信?還有阿蘭,你被困在這裏最久,為何沒有被劍靈送出去?”

張二小姐垂首道:“我……”

“是因為想得到陰靈劍,心有不甘吧?”

晏琳琅一語道破張二小姐的心事,随即擡手點了點黑石上篆刻的兩行小字——

這字刻在黑色的石頭上,并不明顯,需要仔細才能看到,上書【生者勿入,出者忘歸】八個字。

“也就是說,陰靈劍不許活人踏入這片領地,所有見過陰靈劍的人一旦從這裏出去,就會失去自我和一部分記憶。靈寶門二小姐是怕被劍光送走後,會忘記好不容易找到的陰靈劍,所以才用了特殊的法寶陣術,暫時避開了劍靈的傳送。”

“不錯,阿爹為了降服此劍耗費了幾十年心血,世人皆笑他癡,卻不知這是他一生的執念。埋沒荒野的寶劍渴求明主,無異于賢士渴遇明君。”

張二小姐望向石縫中那柄金光尊貴的劍,眼底有狂熱的癡迷之色,“這把劍乃凡人打造,沒有附着過一絲一毫的靈力,可是卻能留存數百年之久成為此間霸主,焉能不算奇跡?可惜,我與師兄們輪番上陣,花費了十餘日,也沒能拔出這把陰靈劍。”

沉默的殷無渡勾唇,哂笑一聲:“一把戰敗者的破劍,滿身污名,也能以賢士相比?”

聞言,石縫中的陰靈劍驟然嗡鳴,光華一閃而過。

張二小姐捂住被震得發麻的耳朵,神情肅然:“這位公子,人族講究‘不以成敗論英雄’,此劍有靈,不可出言辱之。”

墨昭昭繞着突出來的黑岩走了一圈,而後伸手握住劍柄,使盡全部靈力仰身上拔,直将臉頰憋得通紅,劍刃仍卡在黑岩中紋絲不動。

“好吧,看來此劍的命定之人不是我。”

墨昭昭聳肩放棄。

晏琳琅翻掌召出随身攜帶的另一面水鏡,當機立斷道:“我們的目的是救人,不是拔劍。時間不多了,先從水鏡出去。”

張二小姐握了握拳:“可是……”

“于張門主而言,二小姐平安無恙遠比一把劍重要得多。”

晏琳琅聲音清越如撞玉,“何況,午時陽光将盡,鐘離公子撐不了太久。”

涉及到鐘離寂和其他修士的安危,墨昭昭不敢大意,忙握住張二小姐的手勸道:“是啊阿蘭,張伯伯為了尋你動用了全宗門的力量不說,還特意求得仙都之主襄助,現在不是拔劍的時候,保命要緊。”

張二小姐一聽阿爹也在,不由心生愧怍,念念不舍地将目光從陰靈劍上收回。

“你們先出去,沿途的水鏡會引領各位順利走出戰場。我與阿渡稍後就到。”

說罷,晏琳琅以靈力催動水鏡,施展界門瞬移之法。

墨昭昭和被困之人便化作流光鑽入水鏡之中,待鏡中畫面再次清晰,他們已順利置身于安全地帶,與其他失散之人彙合。

“現在,就是我們的時間了。”

晏琳琅擡指抵着下颌,腕上輕紗如霧,在和煦的暖風中翻飛,“其實,有個問題我想不明白:如果這把劍當真是食人不吐骨的陰煞魔物,就算不編織出什麽‘此處有曦朝寶藏’的傳言以吸引活人前來,也該将擅闖的修士吃光才對,而今看來似乎并非如此——

無論散布陰靈劍食人謠言也好,還是戰場入口處那陣看似可怖、實則殺傷力極低的黑霧風暴也罷,都更像是要将人吓跑,數次亮起的劍光亦是在斬殺陰煞。将人送出去後又抹去他們的記憶,明顯是不想讓他們領着更多的修士折回擅闖,怎麽看都不像是邪物行徑……莫非,它的喜好是吞食修士的自我?”

話一出口,晏琳琅才發現有些不妥。

若殷無渡的前身是國師李暝,那便與陰靈劍是宿敵,她幫着陰靈劍說話未免會惹他不快。

“此劍鑄成時,便被下了‘只斬飛仙、不傷凡人’的禁令,即便它想,也殺不了人。”

殷無渡神情淡淡,不辨喜怒,“如你所言,它被封在此處,是為了将陰煞永遠困在戰場中,使其無法出去作亂,制造出食人的假象,也是為了喝退那些自尋死路的凡人。還真是,和它的主子一樣愚蠢自大。”

陰靈劍嗡鳴一聲,似是在抗議。

“你再罵兩句,它估摸着就要自己從石縫中跳出來了。”

晏琳琅戲谑說着,擡手置于劍柄上感應一番。

體內的四件神器未有半點共鳴,則說明陰靈劍的确不是她要找的第五樣神器。

想了想,她又握住劍柄,沉心靜氣一拔——

“很好,看來那個命定之人也不是我。”

晏琳琅撫了撫指尖,一轉頭就瞧見殷無渡眼底的淺笑一閃而過。

微微挑起一側眉梢的樣子,如春風化雪,滿是少年意氣。

“一般傳說中的人間兵器,皆要滴血認主。晚晚,把手給我。”

“你在戲弄我嗎?”

然而殷無渡握住她的手,半點沒有玩笑的意思。

他從不拿這種事開玩笑。

晏琳琅雖不信,但想着取一滴血也并非什麽大事,就當是配合殷無渡演一出戲。

于是指尖靈力化刃,于食指指腹輕輕一劃。

一顆圓潤殷紅的血珠凝在纖白的指尖,殷無渡眸色微動,忙握住她試圖繼續加深的手,微啞道:“夠了。”

這是一個連她指尖紮破一點,都會緊張得不行的少年。

他眼底是顯而易見的心疼,或許,還夾雜着別的情愫。

那顆血珠落在劍柄上,晏琳琅沒有懷抱任何希望地握住了它。

她背對着殷無渡,自然沒有瞧見少年漆眸中的暗流深沉。

等了幾息沒有動靜,晏琳琅斂目一笑:“瞧,我就說……”

話音未落,那滴血珠滲入劍柄中,化作一條殷紅的血線朝劍刃蔓延,宛如一條複蘇搏動的脈搏。

岩石松動,陰靈劍仿佛活過來般開始劇烈抖動,晏琳琅幾乎要握不住它!

殷無渡的手臂從身側伸來,修長有力的手掌包裹住她的手背,低沉道:“用力,拔!”

晏琳琅被他帶着使勁兒,只聞一陣劍刃摩擦石縫的刺耳霍霍聲,陰靈劍月華般的劍刃竟然真的一寸一寸拔了出來!

狂風大作,吹亂漫天花雨。

地動山搖間,一聲铮然劍鳴,晏琳琅怔忪的瞳仁中劃過一道亮眼的白光——

下一刻,天塌地陷。

黑色劍石下沉,緩緩裂開一道丈許的豁口,露出下方赤色的岩漿和黑色的陰煞鬼氣,宛如一道醜陋的疤痕突兀地烙在花海之中。

來自地底的氣流爆破,掀起陰風如刃。

晏琳琅眸底映着百丈裂口下的紅光,失去意識前的最後一個念頭是:

陰靈劍下竟然連接着陰山鬼蜮,決不能讓陰煞逃出!

殷無渡穩穩地接住晏琳琅軟倒的身形,将她攬在懷中,輕輕平擱在安全又柔軟的草地上。

他看着昏睡于花海中的少女,雲鬟霧鬓,靡顏膩理,良久低笑一聲:“這麽好騙,讓我怎麽放心?”

雙眸緊閉的少女蹙了蹙眉,似乎連在睡夢中也不安心。

“你一定很生氣。我騙了你,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少年斂了笑意,擡指輕觸她微攏的眉心,斂眸自語道,“對不起,這世間唯有你的血可以真正傷我,我必須這麽做。事成之後我會以我的身軀、我的全部,給你謝罪……不過,那時候你可能不記得我了。”

“那天夜裏,我外出半個月歸來,特意在議事殿外觀察了你許久,見你依舊忙着處理公務,忙着與進進出出的人談笑周旋,我既開心又有些……失落,或許那是‘失落’吧。”

“開心的是,沒有我你也能過得很好;失落的是,沒有我你也能過得很好。”

“我此去‘飛升’,應有很長一段時間不能見你,很長、很長……”

“我還是太自私了,晚晚。我大概注定做不成一個好人。”

“即便你将來喜歡上別的男子,那個人也必須是我的一部分。所以,我留下了‘阿渡’,從今往後便讓它代替我陪伴你。”

殷無渡反手拔下頭上的墨玉簪子,連同一張黑色的小紙人輕輕放在她柔軟的掌心。

自嘲一笑:“本來想讓你從三個分-身中挑一個,可是晚晚太貪心了,三個都想要。我心中吃味,就留下這縷最像本體的神識吧。”

“善自珍重,勿念。”

少年将她散亂的鬓發別至耳後,在她額上落下珍視的一吻。

直至身後傳來了腳步聲,晏琳琅指上的紫精指環微微散發出熒光,他方緩緩直身,平靜望向身側那道紅衣白發的身影。

“你來了。”

……

當年破仙之戰屍橫遍野,天神降怒,于戰場劃開一道深溝,沉屍山為陰山,封陰魂為鬼蜮。

這道沉屍封魂的裂縫,便成了後來的鬼蜮裂縫。

為防止陰煞逃出作亂,為害四方,六欲仙都的掌權人每隔數十年便要傾盡全力加固鬼蜮陣門封印,勞神勞心。

而現在,一道格格不入的聖潔身影宛若流星落入鬼蜮中,滿身殺氣缭繞。

黑霧如潮水般自少年神明的皂靴旁分開,他額間紅紋豔麗,眼底也染着绮麗的暗紅,看起來興奮又瘋狂。

“都躲好了嗎?本座要開始清理了。”

沒有了後顧之憂,殷無渡掌心的太陰真火也沒有絲毫的保留,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兇猛熾烈。

他走到哪裏,哪裏就是一片耀目的白色火海,火浪無差別地鋪滿整片鬼蜮,深埋地底八百年的惡鬼陰煞們第一次見到了亮如白晝的可怖場面。

殷無渡根本不用擔心鬼蜮陣門會松動,因為這裏的惡鬼陰煞一只也逃不出去。

他會将這裏燒得幹幹淨淨,從此便沒有令仙都自危的陰山鬼蜮,晏琳琅可以安安穩穩地做她的仙都之主,再無什麽能傷害到她、勞累到她。

鬼蜮第一層燒幹淨了,便是第二層、第三層……

無數尖嘯的黑影化作一縷青煙消散。

燒至陰山底層的洞口時,殷無渡淡定地吐出一口鮮血,那是透支神力的代價。

但很快的,連血也燃燒起來。

他飛身入洞,擡手召來那柄生出了一絲血線陰靈劍,手腕于刃上一劃,濺出的神明血便如飛練般懸浮于空。

少年神明毫不遲疑地将染着血的手掌置于窮奇石像的陣法中,煉化後的神明血呈現出奇詭的赤金色,源源不斷地自他身軀中汩汩淌出,很快在地面交織出一道以他為中心的繁複陣法符文——

解陣的符文。

大地在顫抖,窮奇石像再一次蘇醒,猩紅的眼睛裏滿是不可置信的顫栗與憤怒。

“靈樞金魄!你竟然用能煉化萬物的靈樞金魄,将你的神明身煉成了解陣的鑰匙!吾從未見有神明能跳過白玉京的世界天盤逆轉天道封印,此乃逆天之舉!你将堕神,萬劫不複!”

“做鬼尚不能殺我,堕神又如何!”

少年狂妄而瘋狂的笑聲回蕩在洞中。

發帶狂舞,殷無渡眸若黑冰,眼尾溢出的兩條血絲懸浮,五指虛虛一握。

時間仿佛有一瞬的凝滞——

繼而血液狂湧而出,神明燃燒身軀為鑰匙,轉動陣法符文。

無數金色的淡光自神明血中析出,懸浮至空中,緩緩凝結成一支金色箭矢的形狀。

窮奇石像轟然碎裂,解陣!

……

晏琳琅的神魂躺在靈府的草地上,與殷無渡一起觀星河在水,聞芳草花香。

可她隐約覺得有些心慌,仿佛哪裏不太對,仿佛忘了什麽重要的事。

忽而一陣顫動,靈府的草地上毫無征兆地出現了一條黑色的裂縫,有什麽黑紅的東西在裂縫下湧動。

晏琳琅慌忙起身,凝視那片裂縫深淵道:“這是什麽?”

“沒什麽。不要看,晚晚。”

殷無渡擡手捂住晏琳琅的眼睛。

閉目的一瞬,陰靈劍、滴血、裂縫……

拔劍的畫面争相湧上腦海,晏琳琅倒吸一口氣,驟然睜開眼——

藍天白雲,暖香盈袖,她正躺在那片存放陰靈劍的花海中,面前坐着頗有幾分意外的師父柳雲螭,以及眉目淩厲、不茍言笑的東海之主蒼羽。

“……師父?您怎麽會在這裏?”

晏琳琅握住了柳雲螭的手,那清晰而微涼的觸感無不在告訴她,眼前之景不是幻境,而是現實。

柳雲螭大概沒想到她會醒得這般快,握着龍鱗的手攤開也不是,不攤也不是。

好在晏琳琅此刻的思緒還混沌着。

她起身摁着額角半晌,想到什麽,低呼一聲:“殷無渡!”

黑衣少年正乖巧地坐在她的身邊,發間簪着那支她送出的墨玉劍簪,微微一笑:“我在的,晚晚。”

晏琳琅輕輕松了口氣,随即擰眉道:“陰靈劍真的拔出來了?到底怎麽回事?”

殷無渡依舊是那副乖巧無害的樣子,輕聲道:“對不起,開個小玩笑,吓到晚晚了。”

玩笑?

晏琳琅摁着額角的指尖一頓,殷無渡從不會用她的身體開玩笑。

她凝望着食指上那抹痊愈大半的紅痕,目光漸漸沉靜下來。

晏琳琅側首看着殷無渡,片刻,擡指在他眉心一點——

噗嗤一聲,方才還乖乖坐着的大活人已變成一張薄薄的黑色小紙人,飄飄蕩蕩落在她微顫的掌心。

一同落下的,還有那支墨玉簪子。

自從她請人将斷劍改造成簪子後,殷無渡便日日戴着它,連睡覺也極少取下。

而現在,它卻和一片薄薄的小紙人躺在一起。

晏琳琅心髒一緊,沒由來生出一絲不好的預感。

自家徒兒情咒不發作的時候精明無比,柳雲螭尚未想好自己出現在這裏的借口,決定先将龍鱗藏起來,清了清嗓子開口道:“為師好不容易回來一趟,半天找不到你的人影。在古戰場裏睡覺,怎麽想的……”

“殷無渡呢?”

晏琳琅擡眸,眼神清明澄澈,“師父,他在哪裏?”

柳雲螭一噎。

她就知道,小徒兒不好糊弄的。

都怪那小子,舍不得下重手!事情辦到一半她就醒來了,可不尴尬?

“師父,您知道徒兒最不喜被人騙。”

晏琳琅握緊手中的簪子,清醒道,“您告訴我,殷無渡與您合作了什麽?”

柳雲螭張了張紅唇,性子直爽的她實在不擅長圓謊。

半晌,柳雲螭終是扶額喟嘆一聲:“他讓我今日來此接應,若你想要成神,他就将滅神箭取出助你成神;若你只想做一個逍遙自在的仙都之主,他便讓我以龍鱗封印你這段時間的記憶,讓你忘記一切的不愉快。”

晏琳琅眼睫一顫,輕聲問:“他去取滅神箭……滅神箭在哪裏?”

柳雲螭不說話。

轟然一聲巨響,地面顫動,陰靈劍拔-出後的裂縫中,熟悉的白焰正在熊熊蔓延。

她的呼吸仿佛被什麽東西攫取住,有一瞬的窒息之感。

恍惚間,往事歷歷在目。

為什麽明明壽數無盡的少年神明會迫不及待地讓她變強,為什麽那晚讓她說喜歡他、卻又怕聽到她喜歡他,為什麽會将自己的神明分-身一一羅列出供她挑選……

原來,他一直在同她告別。

他所說的“飛升”,恐怕根本不是常規意義上的飛升。

沒有絲毫遲疑,晏琳琅飛身躍下連接鬼蜮的裂縫,朝着火海深處不斷下墜——

她說過,她最不喜被人騙!

哪怕殷無渡深處無間地獄,她也要将他揪出來問個清楚!

“晏晚晚!”

柳雲螭氣得柳眉倒豎,下意識要飛身跟上,卻被東海之主先一步拉住。

“老東西,放開我!”柳雲螭低喝。

蒼羽将她抱在懷中道:“阿雲,冷靜點!太陰真火克你,下去只是送死。”

仿佛印證他的話,地底火舌蹿出,裂縫正在逐漸合攏。

這意味着玄溟神主已經順利解開封印,八百年前的神罰留下的裂痕,正在被他一步步摧毀抹平。

……

晏琳琅一直下到了鬼蜮屍山的最底層。

一路上,偶爾可見一只陰煞尖嘯着逃出,轉瞬就被烈焰舐做灰燼。

燒塌的、帶着白色火焰的石塊不斷墜落,如一場轟轟烈烈的星隕,殘忍而美麗。

她循着氣息,在那搖搖欲墜的可怖屍山溶洞中,見到了半跪在陣法中心的、渾身染血的殷無渡。

他的頭頂,一支以心頭血凝成的、金色的神箭已然成型,箭尖懸在半空,發出懾人的寒光。

“殷無渡!起來!”

聽到少女的清喝,殷無渡渾身一僵。

而後他如同年久失修的機括般,極慢、極慢地轉過身形,黑色瞳仁一眨不眨地凝視着如天神降世的少女,眼尾滲出的鮮血懸浮在空中,顫動得厲害。

“晚晚……”

殷無渡幹澀的喚了聲,失焦的雙目驟然變得淩厲起來。

他伸手攥住飛撲入陣的晏琳琅,厲聲喝道,“你不是應該在柳雲螭那裏嗎?來這裏幹什麽!讓你不要找我、不要找我,為什麽不聽話?為什麽要來這種地方!為什麽……為什麽要看到我這副醜陋的樣子!”

“殷無渡!該生氣的是我才對吧!”

晏琳琅望着他腕上深可見骨的傷口,望着這滿地燃燒的神明血,心中的情緒幾乎快要撐破四件神器的壓制,“好啊,好得很,你用我的血來傷害你自己。連你也騙我,連你也利用我!”

她極少動怒,即便生氣也不會面目猙獰,只是眼尾泛紅,襯得那雙碎光明滅的眼睛格外清冷。

殷無渡身上的戾氣驟然收斂,呈現出一種無措的茫然之态。

他溢血的薄唇輕啓,下意識放輕聲音,低頭哄道:“不要生氣了,晚晚。”

“那你告訴我,你到底想幹什麽?”

“……晚晚,看見你腳下的陣法了嗎。”

殷無渡垂下雙目:“這底下埋着曦朝三十萬亡魂,他們什麽也沒做錯,只是追随了一個不自量力的、昏庸無道的暴君,試圖為自己争取一點活着的權利……”

晏琳琅周身漫出一絲寒意,啞聲道:“殷無渡……”

“晚晚,我不是李暝。”

殷無渡哈地一笑,自毀的語氣溫柔得近乎殘忍,一字一句道,“那個殘暴無良、千人唾萬人罵的暴君,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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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

    古代言情 已完結 276.9萬字
  6. 錦堂春

    錦堂春

    容九喑第一眼見着那小姑娘的時候,就生出了不該有的念頭,嬌滴滴的小姑娘,撲到了他腿上,奶聲奶氣的喊了聲,“阿哥!”忽然有一天,小姑娘被他吓哭了,跑得遠遠的,如風筝斷了線
    可那又如何?腐朽生花,彼岸黃泉,他都沒打算放過她!

    古代言情 已完結 206.1萬字
  7. 女奸臣杠上假太監

    女奸臣杠上假太監

    她是女扮男裝的“小丞相”,游刃朝堂,臭名遠揚;他是把持朝野的東廠督主,前朝後宮,一言九鼎。“朝堂玩夠了,留下給我暖床?”他抓住她,肆意寵愛,滿朝盛傳東廠死太監喜歡男人,他樂了:“你也算男人?”“我不是男人,你也不是!”他挑眉,呵呵,這丫頭自己撩火,可別怪他辣手摧花!

    古代言情 已完結 230.0萬字
  8. 盛唐小炒

    盛唐小炒

    穿越唐朝當廚子會是一件倒黴事嗎?白錦兒回答——絕對是的。什麽,你說自帶系統還能成天下第一,還附贈一個俊俏上進溫柔體貼的竹馬?好吧,那就值得好好斟酌斟酌了。

    古代言情 已完結 217.5萬字
  9. 傲嬌小萌妃:殿下太腹黑

    傲嬌小萌妃:殿下太腹黑

    “公子,一起洗澡吧!”時年五歲的葉七七拖着墨寒卿進了浴桶中,并且……帶着驚奇的目光毫不客氣地拽了他的小蘿蔔。
    墨寒卿臉色鐵青,咬牙切齒,奈何技不如人,居人籬下,連反抗的餘地都沒有。
    八年後,他是殺伐決斷、冷酷無情,號稱墨國第一公子的靖安王,世人都說,他極度厭惡女人,且有斷袖之癖,殊不知,他的眼裏心裏滿滿的都只有一個人。

  10. 啓禀陛下:愛妻又跑跑跑路了

    啓禀陛下:愛妻又跑跑跑路了

    他是手握重兵,權傾天下,令無數女兒家朝思暮想的大晏攝政王容翎。她是生性涼薄,睚眦必報的21世紀天才醫生鳳卿,當她和他相遇一一一“憑你也配嫁給本王,癡心枉想。”“沒事離得本王遠點,”後來,他成了新帝一一“卿卿,從此後,你就是我的皇後了。”“不敢癡心枉想。”“卿卿,我帶你出宮玩,”“沒興趣。”嗯,我的皇後真香!

    古代言情 已完結 179.5萬字
  11. 戮凰劫之嫡女狂後

    戮凰劫之嫡女狂後

    殺手藍墨靈穿越在了倒黴女身上。 替她出嫁也就算了,卻沒有想到竟然被退婚? 哎喲我去,我這暴脾氣! 做人太厚道是不是不行! 那我就不厚道給你們看!

    古代言情 已完結 501.8萬字
  12. 一胎二寶,腹黑邪王賴上門

    一胎二寶,腹黑邪王賴上門

    作為海城人民醫院外科二把手,雲若夕一直覺得,自己救人無數,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誰曾想,一朝穿越,家徒四壁,左臉毀容,還吃了上頓沒下頓?
    最關鍵,腳邊還有兩只嗷嗷待哺的小包子?


    雲若夕有些偏頭疼!
    好在上天可憐見,讓她一出門,就撿到個免費勞動力。
    只是這免費勞動力有毒,自打她說,他是她弟後,這十裏八鄉的女人都發了瘋,成天往她破屋鑽。
    被弄得不厭其煩的雲若夕後悔了,早知道就說是相公了……

    古代言情 已完結 363.0萬字
  13. 君寵不休:夫人要爬牆

    君寵不休:夫人要爬牆

    夫君,我有身孕了。”
    某女摸着小皮球一樣的圓肚子,笑眯眯道。
    “……誰的!”某男咬牙切齒,臉黑成了夜。
    “……君子修,我要跟你和離,敢質疑我!”
    “不可能,我都三年沒碰你了!”
    “好巧,我正好也懷了三年了……”
    标簽:寵文、君主、專情、寶寶、權謀

    古代言情 已完結 192.7萬字
  14. 上邪

    上邪

    傅九卿心裏藏着一個大秘密,自家的媳婦,是他悄悄撿來的……
    她為他雙手染血,為他心中的白月光,做了一回解毒的藥罐子。
    可是那日匪寇圍城,他說:你去引開他們,我去救她。
    後來,他悔了,她卻再也沒回來……
    再後來,她遇見了他。
    靳月不願意嫁入傅家的,可父親下獄,她一個弱女子又能如何?
    只是嫁過去之後,傳說中的病秧子,好似病得沒那麽嚴重。
    尤其是折磨人的手段,怎麽就……這麽狠?
    某日,靳月大徹大悟,夫君是只披着羊皮的大尾巴狼!
    ————————————————————————
    我心三分:日、月與你。日月贈你,卿盡(靳)天下!——傅九卿。
    ★鑽石每200加一更!
    ★鹹吃蘿蔔淡操心,架得很空莫考據。
    ★男主是大尾巴狼,女主原是母老虎!
    更新準時準點,麽麽噠!!

    古代言情 已完結 290.7萬字
  15. 養狐成妃:邪魅冷王甜甜寵

    養狐成妃:邪魅冷王甜甜寵

    傳聞,軒阆帝國四王爺,俊美無雙,功績赫赫,得恩聖寵,當朝無兩。傳聞,四王爺手段兇殘,殺人只在眨眼間,令人聞之喪膽!傳聞,四王爺冷酷無情,從不将任何人放在眼裏,然而,事實卻是——
    “不好了四爺,火狐跟十九爺打架,将藏書閣給毀了!”
    “無妨,收拾收拾就好!”
    “不好了四爺,火狐偷吃了皇上賜的千年七色果了!”
    “無妨,它喜歡吃就好!”
    四王府人盡皆知,火狐乃是他們四爺心頭寶,然而,當火狐化身成人……
    天哪!看着眼前這一雙芊芊玉手,蘇酒酒徹底雷得外焦裏嫩的。她不是穿越成狐了嗎!?怎麽如今化身成人了!?那麽,她現在到底是人,還是妖!?仰或是……人妖!?

    古代言情 已完結 405.7萬字
  16. 重生燃情年代

    重生燃情年代

    再次睜開眼睛,梁一飛回到了似曾相識的90年代。然後,一飛沖天!新書已發,書名《逆流驚濤》‘網上每年各種挂法穿越的小夥伴,手拉手可以組成一個中等規模的城市;而他們創立的偉大事業,加起來可以買下整個銀河系!其實吧,才穿越那幾天,陸岳濤滿心憤懑,恨不得和這個世界同歸于盡。很快的,他釋然了。算了吧,又不是不能過。雖然大學落榜在複讀,爹媽鬧離婚,家裏還欠了一屁股債……’

    古代言情 已完結 180.9萬字
  17. 替嫁王妃天天想和離

    替嫁王妃天天想和離

    蘇邀一遭穿越,成了替嫁小可憐,無才無德,奇醜無比!
    夫君還是個廢了雙腿的病嬌王爺!
    廢柴小姐嫁給了殘疾王爺,天下再也找不出比他們更配的了。
    婚後,蘇邀與趙霁約法三章:“我治好你的病,你與我和離!”誰知治好這戲精王爺後,蘇邀卻被一把抱起,丢到軟塌之上。
    某個扮豬吃老虎的王爺眼神纏綿:“這兩年委屈夫人了,有些事也該辦了...”蘇邀瞪眼,怒吼:“辦你二大爺!
    和離!”趙霁一臉受傷:“如今夫人把為夫該看的都看了,該碰都也都碰了,難道要不負責任、始亂終棄嗎?”蘇邀:“......”原來這兩年她被這戲精給騙婚了?

    古代言情 已完結 181.5萬字
  18. 掌家福運小嬌娘

    掌家福運小嬌娘

    現代醫生蔣勝男死後穿越到異域時空,立志不婚的她睜眼便是人婦,入贅夫君又瞎又瘸,在她的努力下,改善了生存環境,也融入了這個家,并且收獲了愛情
    天有不測風雲,當日子越來越紅火時,災禍悄悄降臨,她又帶領全村走上了逃難之路,為了救治百姓,重新撿起前世的專業,成為一方名醫,幫助百姓度過災情
    就在重振家業之時,仇家又來了,為了自保,只好拿起武器,加入戰鬥,經過艱苦卓絕的鬥争,最後取得了勝利

    古代言情 已完結 133.5萬字
  19. 盛寵之嫡妻歸來

    盛寵之嫡妻歸來

    青磚綠瓦,陌上花開香染衣;朱門紫殿,素手摘星霓作裳。

    古代言情 已完結 867.2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