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晚春的初見
第0002章 晚春的初見
三年前,南洲。
話劇院偌大的舞臺上正上演話劇版的《簡愛》。
桑菲爾德莊園的舞臺布景猶如一張靜物畫,晨光被舞臺燈光所取代,呈現一種不真實的朦胧感。
簡愛的女演員選得很好,她穿着灰色的長裙,看起來安靜而孤高,站在那裏就讓人相信她是簡愛。
羅切斯特:"你度過了一個奇怪的夜晚。"簡愛:“是的,先生。”
羅切斯特:“你好像并不害怕。”
簡愛:“我害怕裏面那個房間。”
羅切斯特安撫她:“你很安全。”
簡愛焦急上前兩步:“先生,這種暴行是誰幹的?”
羅切斯特語氣回避又堅定:“我不能告訴你。”
簡愛不解地問:“你為什麽要袒護他們?”
羅切斯特不再看簡愛,而是在舞臺中央自顧自地獨白,一束追光打在他身上。
“我背負着一個影響一生的致命錯誤,我日夜被它的陰霾籠罩着。多年來,我試圖擺脫它。但是……”
“今年春天,在這裏,我已經身心俱疲,形容枯槁。”
“然後我遇到一個善良的人,陪伴着我度過難關。和這個人在一起時,我仿佛獲得了新生。感覺更加高尚,更加純潔。”
羅切斯特轉頭看着簡愛,問:“告訴我,我是否有充裕的理由,跨越障礙去争取這個人的心”......臺下觀衆席上只有三個人,聞亦坐在正中間,左手邊是話劇院的負責人,右手邊是引薦人。
他微微偏着頭,聽負責人給他講劇場的經營情況,眼睛還是看着臺上。
左右兩人态度都很殷切,聞亦則全程淡淡的,那是大把的鈔票堆起來的淡然和從容。
演出結束後,聞亦象征性鼓了鼓掌,便拿起外套起身往外走了。他穿了套白色亞麻襯衫,看起來蓬勃、潇灑,氣質有些輕佻,但不失風度。
兩人跟着他往外走,負責人急切地說着話劇院的情況,終于得到了聞亦會考慮投資的承諾。
負責人送到臺階下止步,引薦人則一直送着聞亦往路邊走,聞亦的司機已經發動車輛在那裏等待。
引薦人邊走邊問:“聞總,上次我給你看的照片, 那組畫你還喜歡嗎?”
這人是藝術圈的掮客,幫各種劇院拉贊助,也幫藝術家找伯樂。
聞亦回憶了一下,想起那組奔放灑脫的國畫大寫意,語氣聽着有點興趣,但是不多:“哦,不錯啊。”
這時他們已經走到車前,引薦人搶先一步幫聞亦拉開車門,微彎着腰說:“那明天晚上的晚宴,我帶那個畫家過去,給你見一見?”
聞亦跨進車裏坐下,等了兩秒見車門還沒關上,回過神才說:“行,到時候見吧。”
“好,明晚見。”引薦人将車門給聞亦關上,目送着車開出去。
此時是下午四點多,南州的晚春,天邊燃着淡藍的火,風中夢中盡是想愛的念頭。
聞亦透過車窗看着外面的天空,看到了呼嘯而過的春天。
從話劇院離開,聞亦又回公司處理了點事,忙完已經是晚上,直接讓司機帶他去了一家酒吧。
音符墜進酒杯,激起酒香四溢,煙草蒸騰出逃避現實的帷幕,這是一個娛樂至死的時代。
有人揣着金錢進門,有人頂着美色入場,不管是什麽,在這裏都能得到公平等量的交換。
怎麽能不愛這裏?
這種明碼标價的地方是聞亦最喜歡的。
聞亦來到朋友所在的VIP卡座坐下,加入已經聊得熱火朝天的幾人:“聊什麽呢?”
其中一人回答:“我們在說船王連丘,他前些天住院了。”
“真的假的這事兒怎麽沒瞞住?股價得跌成什麽樣。”
“人多嘴雜吧,他那幾房老婆,還有那麽多兒子,真有點什麽事誰能沉得住氣?都怕別人搶了先機,自己就亂起來了,怎麽可能瞞得住。”
“嗨。”
正說着,一個年輕男孩兒過來跟聞亦打招呼。
聞亦含笑回應:“你好啊。”
男孩兒問:“我能坐這兒嗎?”
聞亦微微側身,給他讓出一點位置。
男孩兒長得很不錯,臉上化着妝,穿得也很熱辣。這家店時常有這種年輕小孩兒靠這個賺點零花錢,聞亦沒當回事,他今天沒帶伴,有個人陪着喝酒也不錯。
男孩兒自我介紹:“我叫小白。”
“小白。”聞亦笑了笑,随口道:“好可愛的名字。”
這時旁邊人又說:“要是有他們家的股票就趕緊抛,連丘年齡在那放着,這一回能不能醒還兩說呢。”
“那麽嚴重嗎?什麽病”
“好像是腦梗。”
小白坐在聞亦身邊,沒多大會兒手就開始不老實了。聞亦一開始沒當回事兒,對待調皮的小貓似的由着他摸,自己聽着旁邊人交談。
誰知道他卻越來越過分,聞亦有點無語,抓住他襲擊自己胸口的手,好笑地問:“咱倆到底誰嫖誰啊?”
小白臉色一僵,臉色很難看地問:“什麽……嫖?”聞亦愣住了。
小白很驚訝:“你以為我是賣的?”
聞亦比他更驚訝:“你不是”
小白惱了:“我哪像賣的?”
聞亦:“你哪不像賣的?”
從穿着打扮,到行為舉止。
小白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裝束,無言以對,聞亦倒沒冤枉他。
有了這個小插曲兩人倒是很快熟了起來,小白性格挺有趣,聞亦被他逗笑了好幾回。散場後,兩人很自然地就一起走了。
小白邀請聞亦去他那,聞亦沒拒絕。
聞亦的司機開着車把兩人送到小白住的小區門口,然後就離開了。
“好巧啊。”聞亦跟着小白往裏走,笑呵呵:“我有個朋友也住這個小區。”
進了大廳,他又笑:“真的好巧,我朋友也住這棟。”
接着兩人進電梯,小白摁了樓層之後,聞亦又笑了聲:“哈哈,還是同一層的。”
說完他微微皺起眉,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這棟樓都是一梯兩戶的,有那麽巧嗎?
直到站到小白家門口,聞亦笑不出來了。
他還在發呆,小白已經開了門進去,見他站在門口不進來,上就前勾住他的脖子把他拽進了屋裏。
聞亦把他從自己脖子上扒拉下來,攥住他蠢蠢欲動的手:“你說你叫小白,你是姓白?”
“對啊。”
聞亦:“白景是你什麽人?”
“白景是我叔。”小白表情有點驚訝:“你認識?”何止認識。
聞亦今年剛三十,但是直到今天才真情實感地感覺到自己老了,已經老到約個炮都差輩分的程度。
聞亦覺得這個地方不能久留,思索着找什麽借口離開。
這時門口再次傳來開門聲,白景開門進來,手裏還拎着東西,一邊低頭穿鞋一邊絮叨:“我跟你說多少回了?把鞋擺好,你聽過一次沒有?”
說着他眼角餘光瞄到屋裏還有一個人影,邊擡頭邊問:“你帶朋友回來玩了?”
一擡頭,白景和聞亦對上視線,兩人都僵在那裏。
空氣中寂靜了幾秒,白景看了看聞亦,又看了看他懷裏的小白,臉瞬間就黑了,倒抽一口氣質問:“你們倆怎麽在一塊?”
聞亦還沒說話,小白先露出一副做賊心虛的樣子,撇開臉沒說話。
約到好兄弟的侄子,這對聞亦來說也是破天荒頭一次,他張了張嘴:“誤會。”
白景眼睛睜得很大,還沒有緩過氣:“你們……”
聞亦生怕他暈過去,連忙安撫道:“沒沒沒,還沒來得及。”
白景這口氣才松下來,但是有點惱,沖聞亦叫嚷:“姓聞的,你連我侄子都搞,像話嗎?”
聞亦:“嘿,你這有點挑事兒了哈,我進這個門之前也不知道他是你侄子啊。”
白景:“......那你的手能不能先拿開?”
聞亦默默收回摟在小湳白腰上的手。
“你好,快遞。”
嫌場面不夠亂似的,第四個人的聲音插進來,三人往門口看去,是一個二十出頭個頭挺高的青年,身姿挺拔地站在門口,手上抱着一個大紙箱,不知道在門口看了多久這場鬧劇。
青年長得很好看,不僅僅是指在快遞員裏算好看,是放在任何審美中都可以稱得上絕色。渾身都是青春逼人的氣息,眼神冷智又澄澈,是那種清冷學霸式的外形。
整個人給人感覺,就一個字,正。
聞亦遠遠看着青年,心想,真是好偉大的一張臉。
青年注意到聞亦投來的目光,看了他一眼,又蹙眉撇開了視線。
聞亦見狀扯了扯嘴角,然後轉頭對白景說:“沒事兒我先走了。”
然後又看向小白,沉默了兩秒開口:“嗯,小白,這事兒鬧的,改天叔請你吃飯。”……
聞亦走後,白景才招呼送快遞的青年:“麻煩你拿進來。”他指了指玄關的空地,說:“放這就行了。”
白景說完,又轉頭對小白說:“我一天沒看住你,你怎麽跟他攪和在一起”
小白一臉無所謂:“剛在酒吧認識的,玩玩兒而已。”
白景:“跟他玩兒,你能被他玩兒死。”
小白驚訝:“怎麽了?他不是你朋友嗎?”
白景:“他是我朋友我也說他是個渣男,你離他遠一點。”
小白哦了一聲,又問:“他這麽渣,你還跟他當朋友啊?”小孩兒想法。
白景:“我又不跟兄弟談戀愛,我管兄弟渣不渣。”
“麻煩給我簽個字。”青年遞給白景一支筆,又遞上從紙箱上撕下來的快遞單。
白景接過筆,簽好字後還給他。
盛星河送完最後一單快遞,回到自己的住處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多。
這是一個非常老舊的居民區,是糊在南州大地上的一塊死皮,縱橫交錯的街道和巷子就像死皮上的血管。人和車一進來就被路邊堆積的雜物阻礙了腳步,不由地就慢了下來,跟得了血栓導致血流不通暢似的。
剛一進門,盛星河就接到了電話,是一個已經畢業經常給他介紹兼職的學長。
“喂,學長。”
“小盛,明天晚上有事嗎?”
“怎麽了?”
“明晚有個宴會缺人手,你要不要來兼職侍應生一晚上兩千五。”
盛星河沒說話,這個價格對侍應生來說有點太高了。
學長知道他想什麽似的,笑道:“正規的,就端端盤子,你別想那麽多。”
盛星河還是有些不信,迂回着問:“這錢有點太好賺了吧?”
學長給他解釋:“藝術圈的人搞的宴會,去的全是有錢人,幾百萬買一副畫那種人。不差錢,就是想把現場弄得好看點,侍應生都是按模特标準找的,我第一個就想到你了。”
盛星河明白了,這是過去當端盤子的花瓶。
學長那邊催促:“怎麽樣?你來不來我着急給人回複呢。”
盛星河心裏有些抗拒這種類似出賣色相的工作,但是又實在需要錢,糾結了兩秒,他還是答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