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豎琴島
第1章 豎琴島
這是一個潮濕的春夜,他們說豎琴島的霧是最有名的。
豎琴島從上空看形狀就像一把豎琴,因此得名。
島上四面環海,潮得很。盛星河住在豎琴的尖尖上,他的宅第地勢本來選得就高,為了防潮又打了三四尺高的石基,要走長長的臺階上去。
車在停車的空地上停下,盛星河下車後穩步踏上臺階,穿過雨後濕漉漉的庭院,進門後把手裏的包遞給管家,到沙發前坐下,先喝了口茶,然後問:“他今天怎麽樣?”
管家:“聞先生中午吃了一碗粥,吃了幾只蝦,晚飯送進去了,但是他沒吃。”
盛星河點點頭,然後吩咐:“煮碗馄饨,我晚點下來拿。”
他身材高大勻稱,五官長得清正标準,眉眼存在感極強,是一張完全挑不出錯的建模臉。
“是。”管家訓練有素,說話的時候并不看盛星河的眼睛。
盛星河直接上了二樓,推開一扇複古厚重的木門走進去。這是一間極寬敞豪華的卧室,歐式軟床靠窗,從上方垂下了輕柔精致的床幔。
聞亦躺在床上。
盛星河腳步無聲,獵豹般走過去,把西裝外套随手放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下來看着他。
不知過了多久,聞亦才察覺到屋裏多了個人,已經神志不清的他猛地睜開眼,目光渙散,看到坐在床邊的盛星河時,幾乎都要哭了。
他好多天不見天光,眼睛潮濕又深邃。
盛星河冷着臉,氣定神閑地欣賞了一會兒他的凄慘表情。
死神的鐮刀鍛造成鐵鏈,金屬的蛇,冷淋淋地纏在腳踝上,蔓延出來,一直延伸到床腿。
盛星河:“為什麽不吃晚飯?”
“……”
盛星河:“又來裝可憐那套”
“……”
盛星河:“幾年過去了聞亦你的手段怎麽一點都沒長進?”
“……”
聞亦一直不說話,盛星河看着他,突然問:“你知道性.xian.抑制劑嗎?”
他的指尖在聞亦臉上游走,聲音輕柔,說的內容卻很吓人。
聞亦渾身一僵,緩緩擡起眼皮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眼睛睜得很大,呼吸都不敢出聲。
“也叫藥物.祛.勢。”盛星河的手來到他的脖子上,冰冷的聲音:“聞亦,你自己選。是想每天像這樣被關在屋裏?還是吃藥”
“……”
聞亦終于沉默不下去了,問他:“盛星河,你真的有必要這麽對我嗎?”
盛星河聲音很冷:“我沒直接把你廢了,都是在克制了。”
聞亦怔在那裏,然後閉眼,自暴自棄開口:“那你廢吧。”
“……”
盛星河嘴角抽了抽。
聞亦又驀地睜開眼看着盛星河,拿出近乎豪邁的氣勢大吼:“去拿刀啊,來割啊,你不廢了我你是孫子!”
盛星河被他這話激得臉都扭曲了,看着他沒說話。
兩人對峙了幾分鐘,盛星河突然站起來走出卧室,然後又很快返回,一手拿着刀,一手拿着一個外文标簽的藥瓶。
聞亦沒想到他來真的,瞬間就僵住了,從床上跳下來就要跑。腳剛沾到地毯就被盛星河推了回去,再次倒在床上。
他倒在床上之後就動不了了,看着盛星河那雙滿是陰鸷情緒的眼睛,吞了吞口水。
時隔兩年,盛星河徹底長開了,體魄比那時候更健壯有力,單手就能摁得他起不來。同時随之而來的,是不可忽視的壓迫感。
最後,聞亦覺得盛星河應該也是不想見血,他把刀丢開,從藥瓶裏取出兩顆藥,不顧聞亦的掙紮和反對,強勢地将藥塞進他嘴裏,又拿起床頭櫃的水杯灌了下去。
聞亦一臉驚恐地掙紮,還是不小心把藥片吞了下去,然後他就推開盛星河,拖着腳上嘩啦作響的鐵鏈,跌跌撞撞連滾帶爬地進了浴室,摳着嗓子,抱着馬桶狂吐起來。
他剛吐完,盛星河就走了進來,冷酷地拽着他的頭發把他從浴室拖了出來甩在床上,再次拿出兩片藥逼他吞下去。
……
兩人都不說話,也沒有對視,甚至沒有除了必要之外的肢體接觸,對抗之間仿佛不共戴天的仇敵。
盛星河眼中迸出不滿的情緒,靈魂之間滋生仇恨。
窗外的海鳥似乎變異成了夜莺,聲聲哀啼在夜色中被洶湧的海浪淹沒。
夜莺啼血,聲聲凄厲。
夜莺被海浪追逐得筋疲力盡,偶爾停下來歇息,輾轉幾個輕音,又突兀地以尖利潰散的音符起勢。
夜啼之聲如變幻莫測的大海般千變萬化,高音、低吟、長鳴、顫音,湧泉般的音階不斷起伏。
最後,夜莺啼血般發出一聲永訣,拉長的音調延續了一會兒,又變成抽泣。
又過了許久。
聞亦扯着沙啞的嗓子:“小星星……”
他們兩個都明白,聞亦用這個稱呼叫他,基本就等于是在求饒了。
夜還很長,求饒尚早。
利箭刺穿了夜莺的胸膛,夜莺再次被迫嘶鳴,在奄奄一息地啼出最後一口血後,終于伏地不起。
結束的時候已經是後半夜了,盛星河解了聞亦腳上的束縛,冰冷堅硬的金屬碰撞聲像一團蛇被丢棄在地上,他直接托起聞亦往浴室去。
聞亦已經連擡腰掙脫掉的力氣都沒有了。
泡在浴缸裏洗澡的時候,聞亦連眼皮都不想擡一下。
按理說盛星河發洩得痛快,心情應該平和了一點才對,可是他看起來卻更懊惱了,把臉埋在聞亦頸窩裏狠狠咬了一口。
盛星河又擺弄了聞亦一會兒,然後問:“舒服嗎?”
聞亦沒說話,他只是掀起眼皮,和盛星河四目相對,空氣中的氛圍有些微妙。
盛星河一愣,反應過來似的,惱羞成怒般沉下臉:“我可不是讓你舒服來的,我是要教訓你。”
“……”
聞亦無語地撇開臉。
洗完澡,盛星河下樓拿了煮好的馄饨上來,看着聞亦吃。
聞亦沒胃口,有一下沒一下地舀着湯,看到碗裏有一只很小很小的小海馬,是和蝦米混在一起的放進來的。
他把那只小海馬舀起來吃掉了,然後又覺得沒意思,磨磨唧唧地舀湯玩。
盛星河看他吃個飯這麽費勁,忍不住發火:“快點吃,不然我給你灌下去!”
聞亦被他吓了一跳,這才開始認真吃飯。
夜風帶着潮氣拂過,樹影随風搖曳。
聞亦覺得盛星河真是越來越神經了。
當年那個青松一般挺拔清正的年輕人,怎麽就變成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