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 第庭審
◇ 第54章 庭審
等蘭恩從長夢好眠中驟然清醒, 已經不知道過去多久。
他像是睡了一個世紀那麽久,身體暖洋洋地發着懶,一下也不願意動彈, 等恍惚間睜開眼睛,看向窗外,不由恍惚了一瞬。
從23區回來時還是冬天, 窗外的樹只剩下光禿禿的枝條, 可現在, 已經滿樹的翠綠了。
他坐起身, 從床頭拿過衣服, 整齊地換好了,而後穿過走廊, 來到皇子府邸挑高的中庭。
一路上都沒遇見人。
皇子府邸今日寂靜的厲害,不論是侍者、管家、園丁都不在,府邸簡直像是一座空城, 蘭恩略懵了一瞬, 可花園又打理地井井有條, 枯枝落葉都被一一掃去了, 并不像無人看管的樣子。
他靜靜坐了會兒,混沌的思緒終于清晰了些, 于是拿起光腦,林佑并不在線, 無人回複,蘭恩只好聯系德文,幾秒鐘後, 德文發來一個誇張的表情:“天啊長官, 你可算醒了!你有看到今天是幾月幾號嗎?”
蘭恩滑動光屏, 距離他有意識,已經足足過了四個多月。
德文:“你剛醒嗎?那快點來審判庭吧,我去審判庭門口等你。”
……審判庭?
皇子府邸離中央審判庭不遠,蘭恩沿着街道前行,往日繁華的街市也不見什麽行人,但走到審判庭附近,人又驟然多了起來,他們紛紛往審判庭中眺望,似乎都在等待着什麽。
等他走到門口,德文恰巧從審判庭繞出來,他面帶喜色,沿着臺階快步走下來,而後一把握住蘭恩的腕子,不等他多說,直接将他帶到了聽審的席位。
蘭恩微微挑眉,之前德文可從來不敢直接上手抓他,他這長官躺了五個月,下屬已經造反了。
然而還不等調侃兩句,德文卻已經将他按坐下來,這位向來沉穩的第三軍上校語調難掩激動:“嗨,別說那些有的沒得,你先看看下面?”
蘭恩依言看去,旋即一頓。
Advertisement
他面前是被告位,用金屬栅欄圍成一個個小格子,坐在聽審席往下看,格子裏的人就像一只只跑輪上的老鼠,任人打量。
蘭恩在被大皇子陷害後,也曾戴着鎖鏈,站在這一方小格子中。
但現在,格子中的人卻變了,一水兒的蟲族政要,蘭恩側眸看去,認出了其中幾位,有帝國研究院的高層,銀河集團的董事,還第二軍的軍官,甚至還有他的前未婚夫、利亞姆家族的懷特……而在這一群機關政要中間的,居然是三軍上将勞倫斯。
這回,饒是淡定如蘭恩,也不由露出了詫異的神色。
他看向德文:“這是唱的哪一出?”
德文:“你看看審判臺呢?”
蘭恩于是擡眼,隔着候審衆人遙遙看向審判臺,旋即,他徹底怔愣住了。
……三殿下?
在主審判身邊坐着的,赫然是林佑。
他換去了休閑的常服,改成了繁複的禮服,正悠悠端起茶盞,半阖的眸子微垂,淺淺掃過候審的衆人,表情居然冷淡的可怕。
這個時候,他絲毫不像那個嬌矜愛笑的三殿下了。
審判官敲響法槌,審判庭一片寂靜,而這個時候,蘭恩終于看見了光腦上的推送消息。
——語煙乄“23區邊境黑市僞造販賣成瘾信息素一案,今日于審判庭開庭。”
“……”
有那麽一瞬間,蘭恩以為他還沒有清醒。
大皇子勢力盤根錯節,影響廣大,勞倫斯上将也是軍部成名已久的前輩,這些人織成密密麻麻的巨網,陰影籠罩在帝都上方,以蘭恩的資歷想要撼動他們,猶如蚍蜉撼樹。哪怕他豁出性命,也只能殺死禍首,可要為那些無辜枉死的故人平反,甚至僅僅是洗刷他自己的罪責,也依舊無能為力。
但現在,這些人就這麽被束縛着手臂,扣押聽審?
德文小聲和他解釋:“這五個月發生了很多事,大皇子身死,老蟲皇也去世了,二皇子母族勢弱,勞倫斯上将本想投靠扶持二皇子,哪知道霍伊爾上将動作更快,當夜圍宮,從老蟲皇手上拿了旨意,聯系了參議院,你也知道,霍伊爾上将的第一軍就駐紮在帝都,第二軍救援不及,後面的事情,都水到渠成了。”
蘭恩:“那三殿下……”
“不能叫三殿下了。”德文打斷,“雖然還未加冕,你下回見到他,得叫蟲皇陛下了。”
蘭恩斂下眸子,一時悵然。
短短五個月,昔日那個睡在他身邊的小殿下,居然已經要登基了。
德文接着介紹:“局勢一穩定,陛下就開始徹查23區邊境的事,‘工廠’得到了消息,想往更遠的星系逃,可它體量那麽大又能跑到哪裏去?霍伊爾上将親自帶人搜的,都快将邊境一寸寸犁平了,然後人贓俱獲,‘工廠’裏所有科研員都押到主星候審,我們還被俘虜的人也就出來了,其中有幾位校官還是老熟人,回頭我們喝個酒吧。”
蘭恩默然:“這些年,是我對不起他們。”
德文:“嗨,這哪能怪到你頭上。”
他拍拍蘭恩的肩:“哦,‘工廠’也被拖到主星來了,就停泊在第一軍的登陸港口,如果你想上去看看,可以請小陛下帶你看。”
蘭恩挑眉:“小陛下?”
他語調有點不滿。
德文道:“好吧……只有你能叫行了吧,陛下,我叫陛下。”
他接着補充:“‘工廠’中搜出了很多有價值的線索,比如劣質信息素的生産記錄,包括數額和去向,攫取了巨額財富,大皇子都用來經營勢力了,這些樁樁件件記錄在案,抵賴不得。”
“而參與其中的人員數額更是恐怖,你現在在候審臺上看見的這些,僅僅是禍首,牢裏還關了不少,總之……”
德文向後一倒,難得露出了輕松的笑容,自從23區慘勝後,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暢快過了:“總之,我們為之苦惱奔波的事情,終于有結尾了。”
“……”
蘭恩的視線落在審判臺上,掠過那一張張或灰敗或慘然的面孔,彼時彼刻,是他前途盡毀,在這裏躬身候審,而此時此刻,這些人卻站在了與他相同的位置,凄凄切切,渾身發抖。
何其諷刺。
這場審判的結果不言而喻,大皇子一黨靠信息素斂財,已然犯了衆怒,各論壇沸反盈天,各類指責層出不窮,要求判處極刑的言論喧嚣塵上,而根據帝國法律,擺在他們面前的,也唯有一條路罷了。
随着法官敲下法槌,案件蓋棺定論,參與事件的黨羽依照情節輕重,分別判處死刑和終身□□。
事情落幕,蘭恩卻沒有多快意,他想起星環中那些永久封凍的面孔,吐出一口濁氣,視線掃過臺下衆人,說不清是感概還是悵然,只垂眸道:“這樣,也算是個了結。”
*
審判庭休息室中,林佑扯了扯繁複的外套,長長嘆氣。
他試圖解下扣子,卻帶花紋的暗扣卻和頭發結在了一起。
時至今日,林佑依舊沒能習慣準陛下的生活,比如這些複雜的衣服的禮節,就在他打算攔個侍者幫忙的時候,一雙手從背後輕輕接過了。
這手指節修長漂亮,輕巧地替林佑松開了衣服,挂到一邊的衣架上,林佑下意識想道謝,卻聽有人感概道:“五個月過去了,陛下還和從前一樣。”
之前林佑還是三皇子時,就搞不定複雜的禮服,每次宴會前夕,都要蘭恩幫忙。
聽到這聲音,林佑卻頓住了。
五個月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又接連撞上皇子死亡,皇帝去世,一時帝都波谲雲詭,暗潮洶湧。霍伊爾上将雖然能護住林佑,可個中艱險,只有他自己知道。
林佑是他鄉之魂,在蟲族唯二交心的,只有蘭恩和系統,可五個月內蘭恩沉睡,權鬥系統也幫不上忙,後來霍伊爾上将遠赴23區坐鎮,一時間林佑孤立無援,真是趕鴨子上架,他拿出了高考備考的精力,才勉強壓住局勢。
時隔五個月,再次聽見這聲音,林佑居然有種恍如隔世的錯覺。
“……”
長久的沉默中,蘭恩俯下身:“小陛下?”
還是無人說話。
蘭恩改口,換了個更熟悉的稱呼:“小殿下?”
“……”
“好吧。”蘭恩似乎懂了,他執起林佑的手,将他放在臉上,微微蹭了蹭,而後半跪下來,行了個騎士的禮節,就像他最開始請求三殿下垂憐時那樣,“抱歉,或許我不該睡那麽長時間,我讓您擔心了嗎?”
蘭恩的面容一如既往的俊朗,湛藍的眸子像深邃的湖泊,他一眨不眨看着林佑:“告訴我吧,陛下,我該怎麽做,您才能原諒我?”
下一秒,他被人直直從地上拽了起來。
林佑個性溫和,很少有蠻橫的時候,可此時他拽着蘭恩,力道大的出奇,他控着蘭恩下巴,強迫他擡頭接吻,他們牙齒磕碰,唇舌相貼,到最後,鐵鏽味不知從那裏滲出來。
這個時候,他才像傳言裏蠻橫兇殘的三殿下了。
蘭恩先是訝異,随後便笑了,眸子微微彎起來,他任由林佑侵占探索,還小心地将牙齒包好了,等一吻完畢,蘭恩扶住他面色不善的陛下,輕聲問:“您可消氣了嗎?”
林佑磨牙:“沒有。”
他按着蘭恩的肩膀,強行将他翻了過來:“給我看看你的翅膀。”
他還記得在飛行器上那對漂亮的翅膀挨了多少炮火,也記得德文說有截掉的可能。
銀色的羽翼張開在空氣中,線條流暢漂亮,此時微微震顫,大部分位置已經長好,但新生的軟肉顏色和周圍截然不同,林佑撫摸上去,蘭恩居然抖了抖。
少将也訝異于翅膀的敏感,他有些想收起來,卻被林佑壓着不得不張開,雄蟲的指腹摩挲過那些軟肉,覆蓋上彈孔的痕跡,神經被撩撥得又麻又癢。
“……”
蘭恩微微咬牙:“陛下,這是懲罰嗎?”
“少将,當然不是。”林佑指腹沿着腰身往下,似乎在度量着什麽:“這只是一種測量。”
測量?
還不等蘭恩詢問,又聽林佑咬住後槽牙:“婚禮的婚服!蘭恩,你要是晚醒兩天,我就真的只能一個人登基了!”
蟲族的雄蟲結婚都早,大皇子和二皇子都早早有了雌君,林佑也是剛一成年,霍伊爾上将就開始為他張羅了,要不是蘭恩先下手為強,這顆白菜真輪不到他來拱。
——該死的。
林佑頗為郁悶地想:蟲皇登基要是沒有雌君相陪,接下來很多年,他一定會成為帝都的笑柄!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