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 第築巢
◇ 第53章 築巢
此時, 府邸門口,勞倫斯上将一雙陰郁的眸子瞥過霍伊爾上将,涼涼開口:“看樣子, 您是不打算讓我搜查府邸了?”
霍伊爾上将:“怎麽會,您帶了蟲皇搜查令過來,當然是能搜。”
他頭疼的嘆了口氣, “只是我那不成器的孩子還沒起來, 屋裏亂七八糟的, 什麽也沒收拾, 您看見不好, 他到底也是個皇子,到時候記錄儀拍見了什麽, 多少有損皇室威儀。”
勞倫斯上将來搜查,但搜出了什麽,也不能任由他空口白牙亂說, 他随身攜帶着一臺執法記錄儀, 就別在胸前, 到時候庭審開庭, 記錄儀中的視頻是要作為證據提交,供人查閱的。
勞倫斯上将斜睨他一眼:“這個點了, 還沒起床?”
霍伊爾微笑:“昨天他和蘭恩鬧了一陣,那孩子脾氣驕縱, 起得晚些。”
他将勞倫斯上将領到廳堂,示意侍者端來咖啡和清酒:“您在這裏坐一會兒,我已經讓侍者去催了。”
孩子剛剛死亡, 勞倫斯面色陰沉:“好, 我便等上兩分鐘, 若是到時候真搜查出了,你這包庇罪犯的——”
“好吵啊。”話音未落,有人慵懶地打了個哈欠,一道清淩淩的聲音插了進來,“大早上的,怎麽這麽吵,讓不讓人睡覺了……雌父?”
兩人同時回頭,只見個面容清秀的青年人站在客廳走廊的交界處,穿着套寬松的休閑服,姿态懶散随意,黑瞳半瞌着,将醒未醒,正靠在牆上,不滿地朝客廳看來。
霍伊爾上将斥責道:“這是勞倫斯上将。”
他轉向勞倫斯,抱歉道:“孩子驕縱了些,您見諒。”
林佑往客廳沙發上一坐,頂着頭亂糟糟的頭發,将目無尊長的纨绔演到了極致,他草草和勞倫斯上将見禮:“上将來我這兒,有什麽事嗎?”
論在軍部的資歷,勞倫斯确實壓霍伊爾一頭,可他壓不住身為皇子的林佑,只板着臉:“大皇子遇害,您的侍者蘭恩有重大嫌疑,我需要調查。”
林佑唔了聲,奇道:“蘭恩?他信息素成瘾,連我這府邸都爬不出去,還刺殺大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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勞倫斯:“有沒有刺殺,得我調查過才知道。”
林佑漫不經心:“好吧,那你想如何調查?”
他語調輕佻,似乎并不懼怕,勞倫斯眉頭微跳:“大皇子的守衛打傷了他的脊背,您傳喚蘭恩,讓他脫了跟我看一眼,便一清二楚。”
“讓他脫了給你看一眼?”林佑語調古怪,旋即挑眉:“那可不行。”
他将蟲族皇子任性的脾氣演到極致,倨傲道:“蘭恩現在是我的東西,我不喜歡別人看我的東西。”
66啪啪給他鼓掌:“宿主,演的挺像。”
三皇子林佑獨占欲強,勞倫斯上将早有耳聞,早在他成年禮時,懷特就因為言語輕佻被林佑一頓暴揍,他會這麽說,勞倫斯并不奇怪。
勞倫斯不滿,冷哼道:“三殿下,我随身攜帶帝國調查令,您要阻攔嗎?”
林佑毫不在意,啧了聲:“帝國調查令算個什麽東西?等我回頭進宮面見雄父,雄父親自下旨,我才認着調查……”
他的雄父就是蟲皇陛下。
“好了,佑佑!”霍伊爾上将按住額角,似乎有些頭疼,他轉向勞倫斯,抱歉道:“讓您看笑話了,我這孩子脾氣不太好,我回頭訓他。”
勞倫斯冷笑:“三殿下這脾氣确實該好好教教了,連帝國調查令都不放在眼裏……”
林佑同時冷笑:“我就是不放在眼裏,你又能如何……”
“好了!”
眼看着火藥味越來越濃,霍伊爾上将連忙和稀泥:“這樣,上将,佑佑,我們各退一步,各退一步如何?”
他看向林佑:“上将帶了搜查令來,還是得看上一眼。”
他又轉向勞倫斯:“但是蘭恩在皇子卧房,還沒打理好,一身吻痕的,那裏現在全是雄蟲信息素的味道,您進去也确實不合适。”
兩邊都勸完了,霍伊爾道:“這樣吧,讓佑佑帶着執法儀進去,您想看什麽地方,讓他給您拍,您遠程看看,行嗎?”
“……”
林佑不情不願:“行吧。”
勞倫斯上将沒說話,一雙眸子昏沉陰郁。
霍伊爾見狀,語調也冷淡下來,帶了兩分警告:“上将,我需要提醒你,林佑也是儲位繼承人之一。”
大皇子已死,剩下的唯有林佑和二皇子,二皇子的親族遠不如霍伊爾上将,而一旦林佑登基為蟲皇,就不是勞倫斯能開罪的起的了。
“……”
作為已婚雌蟲,蘭恩現在身上全是林佑的信息素,勞倫斯去确實不合适。
勞倫斯的捏住胸前記錄儀,表情晦暗難明,這東西是帝國最先進的記錄儀器,高幀高清,畫面直接連接他的光腦,內置分析儀,不是錯位掩蓋之類的小手段能糊弄過去的。
而且從他接到調查令,直奔皇子府邸,其中不到一個小時,要準備也來不及。
勞倫斯颔首點頭:“可以。”
于是林佑輕巧地接過執法儀,往屋內去了。
他打開燈,将儀器擺到桌面,稍稍調整位置,而後坐到床邊,輕手輕腳地将少将拉出來。
蘭恩傷的重,一直在間歇性昏迷,他被林佑抱在懷裏,模模糊糊看見了對面的記錄儀,瞳孔驟縮,脊背瞬間緊繃。
記錄儀一旦拍到脊背,就什麽也說不清楚了,到時候謀害儲君的罪名,林佑擔也得擔,不擔也得擔,勞倫斯上将絕不會輕易放過他,柯萊特家族也會遭遇滅頂之災。
緊繃的肌肉讓傷口随之撕裂,滲出的血浸潤了繃帶。
林佑擡手,指尖摸到了一片濕潤。
少将還發着燒,他靠着林佑,身體無意識地崩緊,不知道是因為傷病還是擔憂。
林佑吻了吻蘭恩的耳垂,安撫地摸了摸銀白的長發,像安撫病中的動物,輕聲道:“別怕,信我。”
“……好。”
蘭恩渾身使不上力,肌肉酸軟,布娃娃似地靠在林佑身上,他下巴蹭在林佑肩頭,全靠林佑抱着後腰才沒有滑落下去,湛藍的眸子也失了神采,一副極為虛弱的模樣。
好在信息素成瘾的雌蟲歡愛過後,也是這副模樣。
林佑揚聲問:“上将,你要看什麽?”
勞倫斯上将的視線停留在蘭恩臉上,沒有替換或者僞造的痕跡,聲線森冷:“将他轉過來,給我看他的脊背。”
林佑配合地将調轉姿勢,讓少将的背部對着執法儀,期間,蘭恩越來越不安——這間房子無論如何看都是簡單的卧室,沒有任何玄機,也不存在騙過執法儀的道具。理智告訴他林佑說有辦法,大概率有辦法,但身體不受控制地緊繃起來。
林佑微微皺眉。
崩太緊了對傷口不好,他釋放出安撫的信息素,柑橘的氣息溢滿卧室,身體的熱度順着皮膚傳遞過去。
林佑的手指觸碰到睡衣的扣子,而後靈巧地解開了。
客廳中,霍伊爾上将和勞倫斯上将同時屏住呼吸。
雖然林佑交代了,讓霍伊爾上将為之遮掩,但事件來得匆忙,霍伊爾也并不知道林佑有什麽方法,他幫忙掩飾,可心中多少沒底。
畫面中,林佑将衣服往後褪下來,讓蘭恩冷白的皮膚暴露在外,頃刻間,那裏便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脊背上幹幹淨淨,只有幾個清淺的吻痕。
霍伊爾長松一口氣,而勞倫斯眉頭猛地一跳。
卧室中,蘭恩死死貼着林佑,仿佛只有這樣,他才能汲取淺薄的安全感。
他看不見監視器中的畫面,但後背的傷口真切的存在着,随着被子落下,衣服也落下,傷口便裸/露在空氣中,微微泛着疼,他像是蚌被強行從殼裏剝了出來,被迫除去一切僞裝,只能柔順地袒露脊背,等待之後的宣判。
勞倫斯冷聲:“三殿下,麻煩您觸碰他脊背的皮膚。”
雖然目前沒發現傷口,但如果是通過什麽材料覆蓋了,質感肯定和皮膚不一樣,到時候一分析,就能分析出來。
林佑依舊是滿不在乎的模樣,他伸出手,在一大片擦傷中準确落到了某處完好的皮膚,開始輕輕揉撚。
蘭恩一頓,肩胛控制不住地微微顫抖。
身後一片寒涼,而大片的隐痛中,唯有那麽一點滾燙的厲害,林佑為了給勞倫斯展示,揉撚的非常用力,仿佛在把玩一塊陶泥。
這樣的手法不可控制地牽連到了其他傷口,但疼痛并不明顯,結合着結痂期傷口上的癢意,反而化成了大片不容忽略的酥麻。
林佑很快發現了蘭恩的顫抖,蹭了蹭他的臉頰,輕聲問:“怎麽了?”
“……”
柑橘味的信息素鋪天蓋地,蘭恩和林佑一周未見,可身體卻仿佛很久很久沒被浸潤過了,他的肌膚想要相貼,□□渴望契合,可他無法在監視器前描述這種古怪的感覺,只能遲疑片刻,含糊道:“……冷。”
于是林佑将他抱的更緊了。
三殿下擡起頭,不滿地看向監視器:“你們看夠了嗎?看夠了我就拉上衣服了,他覺得冷了。”
這話說完,不但霍伊爾勞倫斯微頓,連蘭恩都頓住了。
雌蟲從來不是什麽嬌貴的物種,蘭恩更不是,他曾在槍林彈雨中幾進幾出,連流血骨折都是無關緊要小事,可他胡亂說句冷,林佑卻在乎。
身下是綿軟的被子,身前是緊緊的懷抱,懷抱的溫度滾燙舒服,讓人忍不住沉迷其中,三殿下的胳膊松松環繞着他,将他圈在其中,簡直像結了一處溫暖的巢。
這是個保護的姿态,似乎在宣告:我不會允許還有人傷害他。
一時沒人說話。
林佑是皇子,有任性的資格,他才不等勞倫斯同意,重新替蘭恩扣上睡衣,将少将一把塞進被子,然後親親那雙怔愣的藍眼睛,下床拿起監視器,不由分說地關了機。
在沒有人看見的地方,他沖66比了個口型。
“幹得漂亮。”
66回了一個“耶”的小表情,驕傲道:“當然,我可是來自高維文明的高科技系統。”
都能侵入軍部最先進飛船的安防系統了,侵入個小小的監控儀,将不合時宜的畫面修改,再把脊背上的傷口變成吻痕,對66來說是很簡單的事情。
林佑抄着監視器,往勞倫斯懷裏一丢:“上将,驗證過了,你可以走了吧?”
“……”
勞倫斯本來對蘭恩有八分懷疑,可執法儀的畫面鐵證如山,對方背部确實沒有傷痕。
勞倫斯:“我可否在其他房間掠作搜查?”
林佑聳肩:“請便。”
他打了個哈欠,重新繞回主卧:“就是聲音小點,我得回去補覺了。”
勞倫斯上将重新搜索府邸,一無所獲。
霍伊爾上将滿臉假笑地送客,一把關上了皇子府邸的大門。
而林佑鑽回了蘭恩的被子。
久別重逢,還得應付這些破事兒,林佑神色恹恹,他碰了碰蘭恩的額頭,發現他還在發燒,于是輕聲道:“我給你叫醫生看看。”
蘭恩搖頭:“不,這個時候多接觸一個外人,就多一分風險。”
林佑:“不用擔心,都是我父親的嫡系,你病中的時候也來看過了,不過如果你不放心,叫德文也可以。”
德文也是第三軍的随軍醫生。
他搖下床頭呼喚鈴。
30分鐘後,德文來到了房間。
當看見床上安然躺着的少将,德文眼眶微紅,但在三皇子面前,他不好表示,只匆匆垂眸遮掩,将儀器連接在蘭恩身上。
診斷過後,他微微嘆氣:“少将,您的情況不是太好,失血和傷口需要好幾個月的修養,而除此之外,您的翅膀受損尤其嚴重。”
在飛行器上,蘭恩張開翅翼固定身形,林佑還記得那雙銀白色的翅膀。
蘭恩毫不意外,甚至沒給出什麽表情,只是問:“那該怎麽做?”
德文:“暫時觀察愈合情況,使用抗生素避免感染,但是如果情況一直不好……”,他觀察着蘭恩的表情,輕聲道,“可能就要截掉了。”
林佑握緊了他的手。
蘭恩拍了拍他以示安慰:“沒關系,沒什麽大不了的。”
他雲淡風輕:“那先觀察吧,不行就截掉。”
做好了赴死的準備,現在能活着回來,已經是萬幸了。
林佑還想再問問翅膀,但被蘭恩敷衍過去,比起殘破的翅膀,他顯然更在意另一個問題:“德文,我的飛行器是怎麽開回來的?”
他最初的記憶還是荒蕪浩瀚的宇宙,一睜眼卻是幹淨的皇子府邸,若非林佑真真切切就在眼前,這倒像是死前的一場幻夢了。
德文:“?”
他訝異道:“不是你開的嗎?我看了記錄儀,有幾個躲避動作特別漂亮,我還說你真有本事,都失血成那樣了,還能開出這麽厲害的操作。”
林佑:“。”
蘭恩蹙眉:“不是,我當時已經已經失去意識了。”
德文:“可是那輛飛行器我檢查過了,只有你一個人的使用痕跡,不是你還能是誰?難道駕駛室出現了幽靈嗎?”
林佑:“……”
蘭恩思索:“古怪。”
他沉吟片刻,沒得出結論,又看向林佑:“對了殿下,您剛剛又是是如何騙過執法儀的?”
“……”
兩個送命題接連到來,林佑如坐針氈,他左顧右盼,最後蹭地站起來:“這是個秘密,我暫時不能說……嗯,蘭恩你晚上想吃什麽?我去吩咐廚房準備。”
蘭恩果然沒再追問,他随意報了兩個菜式,林佑便大步走了出去。
66飄在一旁,心虛地擦汗:“他發現了嗎?”
林佑跟着擦汗:“不知道。”
少将思緒敏銳,或許有所察覺。
林佑還沒想好怎麽解釋,步履匆匆去了小廚房。
等他吩咐侍者弄好食物,端着牛奶返回卧室時,卻在門口頓住了腳步。
屋內一片安靜,蘭恩似乎睡着了。
他的側臉埋在枕頭中,神态平和眉目舒展,像是在做什麽甘甜的美夢一般。
林佑于是放下盤子:“讓他睡吧,晚飯再叫。”
可是一直到晚飯時間,蘭恩都沒有醒。
他依舊平和地睡着,鳶尾香味的信息素淡淡逸散出來,清冽又幹淨。
林佑嘗試推了推,可無論他怎麽叫,蘭恩都不醒。
于是晚上,德文又被請進了皇子府邸。
軍醫拎着器材,繞着蘭恩轉了三圈,左看看右看看,最後神色嚴肅的下定結論:“殿下,少将應該是進入築巢期了。”
林佑一愣:“築巢?”
德文:“這是遠古蟲族的習慣,當身體受了重傷難以自愈,就就會在巢穴中沉眠,用于修複破損的身體,等少将醒來,他的翅膀應該已經好了。”
林佑松了口氣:“這真是個好消息。”
德文視線在他和蘭恩身上巡視,欲言又止。
林佑:“還有什麽注意事項嗎?”
德文:“沒有,只需要平靜地等待少将醒來就好了……只是”
“只是?”
“……只是到了現在,很少有雌蟲築巢了,這段時間他們的身體異常脆弱,除非雌蟲感覺絕對安全,他們是不會築巢的。”
德文神色莫名。
——絕對安全?雌蟲什麽時候才會感覺絕對安全?
蘭恩在柯萊特家族長大,保持着最嚴苛的禮儀,後來進入第三軍沐浴血火,又在權力傾軋中如履薄冰,他從來不曾有一刻放松過,時時刻刻帶着面具,貴族的禮節就是他最好的僞裝,可現在,在三皇子的府邸中,在一位驕矜的雄蟲身邊,他卻感覺絕對安全?
“……”
林佑并不知道德文心中的彎彎繞繞,只是攏了攏少将過長的頭發:“那他要什麽時候醒來?”
德文思索:“按照遠古蟲族的慣例,大概三個月到五個月吧。”
林佑:“要三個月到五個月啊……”
對熱戀中的情侶而言,這可真是太久太久的時間了。
他擡頭望向窗外,在這面落地窗的盡頭,就是蟲族主星巍峨的皇宮,天氣晴朗的時候,站在這裏就能看見宮內鱗次栉比的建築,尖尖的塔頂高聳入雲,塔身裝飾着繁複的雕花,巨大斑斓的玻璃懸窗點綴其間,那是主星最龐大也最繁複的建築群,是帝國一切權力更疊的風暴中心。
林佑回憶着原著裏的描述,想到老蟲皇去世的時間,又想到原文中三皇子的結局,以及這些天他查到的點點滴滴,長長地嘆了口氣。
“要快點醒過來啊。”林佑碰了碰蘭恩的臉頰,悵然道:“要不然,你可是會錯過我的登基和加冕儀式的。”
——如果加冕當日,他的雌君卻不在場的話,林佑會遺憾的。
作者有話要說:
還有1~2章完結,歡迎番外點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