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章
第 20 章
回到教室,下節課是英語。
沈南知整理了一下桌面上的書,上課鈴便響了,沈南知繼續将自己放逐在繁忙的學習中。
接下來的生活不用猜測,高中生們都了然于心,節假日是學習生活中奢侈的消耗品,作業和考試則是擠占生活的長期房客。
原本以為有了标準的小說式的開頭,所有的故事情節便會順理成章地發生,但這是生活,對于一些人來說理所當然的事,對于主角之外的人來說卻永遠是望塵莫及。
林舒的手腕上依舊帶着原來那塊機械手表,如同沈南知沒有動過的那塊蛋糕,像是某種秘而不宣的回應。
林舒如願成為了一名數競生,原來用于自由學習的大量時間都用于上奧賽課和做習題,錯開的時間軌跡讓沈南知減少了很多與林舒的交際。
林舒也很少再幫林昭照看書店,書店後來不知什麽原因總是關店的時間占了多數。沈南知也很少再刻意去走書店那條路,至于約定好的下一次煙花也沒有人再提起,只留下一句“新年快樂”的尾煙。
有時候沈南知在食堂吃飯,偶爾可以撞上林舒的視線,他也只是眼中光影閃動一下,看不出情緒,沈南知便偏過頭和陳許一說話,仿佛剛才的對視只是光影編制的謊言,一場單方面的巧合。
即使近在咫尺,只要人們不願看着對方的眼睛,就可以當作從未見過。
沈南知并沒有去猜想過林舒的想法,只是常去的書店不再營業,陽光再未照進書店的長桌上,她的生活也并不可能出現休止符。
就這樣吧。
又是一年淙淙而逝的時光,沈南知的頭發長了又剪,榕樹的葉子落了又新,校長不知講了多少遍的講稿在話筒聲裏愈發模糊,宣告着牽動着無數家庭的高三來臨。
林舒高二的時候獲得了奧賽一等獎,沈南知和顧硯遲的文章在此之前也收到了獲獎的消息,祝賀并不缺少,只是少了曾經期待過的一句“恭喜”。
在記憶繼續陳舊之前,交錯的命運再次扭曲相交。
開學典禮結束後,沈南知被江方明叫到了辦公室,出乎意料的是,林舒也在一旁彎腰填着什麽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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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南知,你明白你現在的成績離頂尖的學府還差多少嗎?”
沈南知将頭垂得很低,“明白。”
“我并不能看出你明白的樣子,按照你的學習能力,物理和數學都不應該出現上學期的情況。現在是高三,我希望你能意識到自己的學習在哪裏出了差錯,并及時調整,不然憑借你現在的學習成績和學習狀态,很難考取到你原本應該去到的學校。”江方明的聲音沒什麽起伏,像是在念一份拟好的陳詞
但沈南知還是禮貌地應道,“好的,我會盡快調整的,謝謝江老師。”
“不用謝謝我,這是屬于你自己的人生,你只需要對自己負責。”
沈南知只是點點頭,沒有作聲。
“沒有問題的話,你先回去吧。”
“好的。”
沈南知的目光依舊放得很低,以期自己并沒有被林舒看見。
走出辦公室,沈南知沿着地磚上的線往教室走着,然後如同以前所有的日子一樣,上課、寫作業、吃飯、考試。
晚上十點半,下課鈴準時響起,陳許一和沈南知說了再見,拎着書包就離開了教室。
沈南知将寫完的物理卷子疊好放進書裏,收拾好書包後,她也随着湧動的人流下樓、離校。
前段時間,沈南知的自行車不知道怎麽的剎車出了問題,沈立言說得空了給她修也一直沒修,所以沈南知和冬天一樣在燥熱的秋夜裏等待公交車。
“沈南知。”
熟悉的聲音再次被耳朵捕捉到,沈南知緩緩望去,林舒看着清瘦了些,也長高了些,他的身影遮住了路燈投下的光,卻并不顯得黯淡。
“林舒。”
就是這樣的兩句話,偏偏隔了一年光景,才得以再次自然說出。
“在等公交車嗎?”
“嗯。”
“我應該可以通過保送去到國內比較好的學校的數學系。”
“恭喜。”沈南知的眼睛裏有些空,直到現在,她也不知道自己該去哪所學校,她只會考試而已,現在甚至連考試都做不好。
“所以我可以有幸成為你的數學輔導老師嗎?物理的話,我之前學得也還不錯。”
聽到這話,沈南知擡頭看向他,細細碎碎的光映在他的眼睛裏,如同荷塘裏的無邊月色在蓮葉之間流轉。
沈南知低下頭,握緊了肩上的書包帶,“不用了,謝謝。”
林舒看起來還想再說話,公交車的到來打斷了他。
沈南知看了他一眼,“拜拜,林舒。”然後走上了公交車。
見林舒還站在原地,司機大叔朝他喊了一句,“小夥子,走不走?”
他遲疑了一下,然後上了車,在刷卡機前站着,摸了摸衣兜,又翻了翻褲包,只找出了一張十塊的紙幣。
“小夥子,沒零錢嗎?公交車概不找零的哦。”大叔邊轉動方向盤邊說。
許是看着林舒實在找不出零錢,大叔便說,“沒事,這趟車當叔請你坐了。”
“車錢算我借您的,明天我還您。”
“不用,兩塊而已,你是高三生吧?學習肯定也辛苦,兩塊錢和這比就不算什麽了。”
“您的工作也很辛苦,雖然兩塊不多,但也是您工作應得的酬勞。”
一聲短促的“嘀”響過,是刷卡機操作成功的聲音。
“這下好了,人小姑娘幫你付了錢,你是不是得去纏着人家啊?”大叔揶揄了句,“小夥子,人生在世,哪能全都一個人抗呢。”
林舒跟司機大叔道了謝,便往車廂中段走。
沈南知給林舒刷了卡便回了原來的座位,從車窗倒影看林舒坐到了自己後面的那個座位,她只是繼續看着窗外變換的風景。
也許是夜深了,公交車上再沒有別的人,路上車輛也很少,但沒有人說話,兩人都沉沒在無垠的夜色裏。
良久,林舒低聲詢問道:“沈南知,最近過得怎麽樣?”
“還行。”
沈南知明明可以繼續這段聊天,但她截斷了話題。
也許她确實為他心動過,但她從來不會把自己的太多情感寄托在別人身上,她深知人是不可靠的,哪怕是她的父母,甚至是她自己。
“我過得不太好。”他說得很輕,又有點猶豫。
與我無關。沈南知沒去質疑他的話的真假,但也沒将傷人的話說出口。
越往沈南知家走,燈光便越暗,暖黃色的燈光照在人身上,如同秋天裏枯黃落葉上的最後一縷将散的日光。
她是否也在這沉沉歲月裏變得冷漠,也許吧。
察覺沈南知對于這段聊天興致缺缺,林舒有點無措。
“比賽很艱難嗎?”沈南知還是心軟了。
林舒搖了搖頭,“是備考的時日太過考驗人了,漫長枯燥到讓我開始質疑自己是為了什麽才選擇數學。”
“你贏過了那個動搖的自己,很厲害。”
“我時常想起你和我說過的話,有時也想找你說話,但也怕你覺得我軟弱。”
現在的林舒和沈南知的印象中的林舒出現了偏差,他應該從容自若的才是。
沈南知,沒有人“應該”是什麽樣子,別人的人生不是由你鋪設的底色,所謂不同,只是你自己的偏見。沈南知這樣告誡了自己一番。
“我不會覺得你軟弱,這只是一種選擇,不需要外界來貼上優劣的标簽。”
沈南知話音未落,公交車便到站了。
沈南知走在前面,先下了車,林舒跟在她身後。
待關上車門後,司機大叔才啧了一句,“小情侶吵架喽。”
回答他的只有道路前方閃爍的紅綠燈。
“你這麽晚了,還要去書店?”
“不去。”林舒加快腳步,走到了沈南知身側。
“我要到家了,拜拜。”
“今天謝謝你,明天見,沈南知。”
“不用,拜拜。”
看着沈南知離去的背影,林舒站在原地,也許在等待沒有被送達的那句“再見”或者“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