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章
第 9 章
發覺林舒許久沒有再進書店,沈南知擡頭向窗外望去,對上林舒的眼睛,沈南知迅速移開了視線,繼續低頭登記。
林舒的耳後也泛起熱意。
将最後一摞書放在地上,林舒口袋裏的電話想起來。
“姑姑,華興路?好。”
挂斷電話後,林舒對沈南知說道,“沈南知,我要去華興路幫我姑姑拿個蛋糕,你寫完了的話,可以先走,今天謝謝你了,改天請你吃飯。”
“不用請我吃飯,舉手之勞而已。”沈南知擺手拒絕,“那不需要人看店嗎?”
“今天已經夠麻煩你了,我會請隔壁花店的孟叔幫忙看一下,不用擔心。謝謝你。”
“不用謝,那好吧。”
“嗯。”
看着林舒離開的背影,沈南知從登記名冊上撕下空白的一頁,在背面寫下:“假期快樂!”然後将紙張壓在拿出的一聽橘子汽水下,記錄冊也在橘子汽水旁放好。
沈南知拎着剩下的一聽橘子汽水,走在回家的路上。
回到家,沈南知用記號筆在易拉罐底部寫下:“假期快樂!”
将汽水放在櫃子裏後,沈南知走進廚房,準備做晚飯。
先将提前解凍好的排骨焯水,然後将土豆切塊,油熱後,排骨下鍋,熱油遇水,劈裏啪啦地四下濺起,沈南知小心躲避着,翻炒幾下後,姜蒜、香葉、桂皮、草果入鍋,然後放豆瓣醬和土豆,再倒小半碗水,蓋上鍋蓋。
林舒回到書店,看到長桌上的汽水和字條,嘴角微微上揚,将字條疊好,放進了自己帶來書店看的書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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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坐在沈南知之前坐的位置,将沈南知寫下的名冊謄抄了一遍,慢慢撕下沈南知寫的那頁,疊好也夾進了書頁裏。
林昭走進店裏,“小予,蛋糕呢?”
“我放前臺了。”
“好,新書你登記完了?”
“對,這裏。”說着林舒将登記名冊遞給林昭。
林昭翻看了一下,說,“怎麽登記冊有撕過的樣子,老實交代,你是不是拿我登記冊打草稿了?”
“撕了兩頁打草稿,遇到了很喜歡的題目。”林舒握着手裏的橘子汽水,微微勾起了嘴角。
“行吧,別給我撕完了就行。”
“好,知道了。”
林昭點頭應了一聲,拎着蛋糕将要走出店門時,回頭對林舒說,“對了,你幫忙看店的工資,到時候包在過年紅包裏一起給你。”
林舒應了聲好,然後将手裏的橘子汽水和從家裏帶來的書放在了一起。
到返校日領成績這天,沈南知照往常一樣起的很早,在樓下吃過早飯,沈南知坐公交車前往學校。
天氣太冷了,自行車不再是沈南知選擇的第一交通工具。
公交車上擠滿了上班和上學的人,所以沒找到座位是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沈南知找了塊空地,抓住扶手,順着公交車行駛的方向望去。
一會兒,公交車停靠一站,有人上車,有人下車,遺憾的是,依然沒有留給沈南知的空位。
收回搜尋座位的目光,沈南知發現眼前多了一個身影,身量很高,穿的也是江州一中的校服。
下車的時候,沈南知看清了那人的臉,穩居榜首的年級第一,顧硯遲。
希望學霸的光環普照,自己的物理能考的好點。
沈南知長嘆了一口氣,登上樓梯往教室走去。
等班上的人來得差不多,班長王行芷開始收文理分科意向表。
“知知,你學文學理啊?”
“學理。”
“太好了,我們還可以是同桌。”
“嗯。”
“沈南知,你文科那麽好,為什麽不選擇文科?”陳許一的前桌楊銘回過頭來問道。
“我們知知文理科都很好,選什麽都是對的,好不好。”
“只是相較而言嘛。”
“地理對我不太友好,所以沒選文科。”沈南知平靜回答道。
“好吧。”說完,楊銘便回過頭去了。
“知知,別管他的,你選什麽我都支持你。”陳許一将腦袋湊過來,對沈南知小聲說着。
沈南知摸了摸陳許一的頭,“好,我知道我們一一小朋友對我最好了。”
“那當然。”
陳許一揚了揚自己的小腦袋,看起來可愛極了。
随着江方明走進教室,鬧騰的教室迅速安靜下來。
“收完分科意向表了?”
“除了兩位沒來的同學,來了的同學都收齊了。”
江方明點點頭,“有兩位同學請假了,等會兒放學後,班長把收好的表格交給我吧。”
“好的,江老師。”
江方明撚了一下手中折疊起來的紙張,高中生們的目光都直勾勾的盯着這張紙。
江方明倒是神色平淡,“這次期末考試是全市統考,接下來我念一下各位的各科成績及總分,全市總排名以及年級總排名,我念的順序便是班級排名。”
教室裏的氣息不知被誰捏住了喉嚨,所有人的心都懸挂着,仔細聽着江方明的聲音。
“林舒,全市排名第二名,年級排名第二名,數學149,語文120,英語145,物理103,化學95,生物88,歷史83,政治82,地理86,總分951。”
“我的天,林舒好厲害!”陳許一贊嘆道,“我也想要個這樣的腦子。”她的眉眼耷拉着,像只沒得到罐頭的小貓咪。
沈南知輕笑了一下,看向林舒的背影,少年似在回應他人的誇獎,眉眼淡然,像冬季裏溫暖而不刺眼的太陽。
江方明念到沈南知的時候,已是班級十名開外,沈南知捏了捏手指。
“沈南知,全市排名第二十五名,年紀排名第十六名,數學138,語文118,英語148,物理95,化學96,生物86,歷史89,政治80,地理83,總分933。”
前幾次的月考,沈南知的語文成績都在130左右,而這次她只考了118,她有點失落,同時她也知道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陳許一全市排在第42名,物理滿分,全市單科第一名。
“物理小天才同學,寒假記着寫寫作業。”沈南知邊收拾書包,邊調侃着陳許一。
“大好假期,怎能如此荒廢?”陳許一睜着大眼睛,一副大不贊成的樣子,“玩得開心才能學好。”
“受教了,陳老師。”
沈南知面色嚴肅地正視着陳許一,看起來倒真像受了訓誡而決定改過自新的學生。
“沈南知!”
“嗯。”瞧着像把人逗得有些過分了,沈南知不再故作嚴肅,“寒期愉快,陳許一小朋友。”
“哼。”陳許一沒有接沈南知的話,背着書包向教室外走去。
沈南知輕輕笑了一下,将書本收拾好後,打算往語文教學組的辦公室走。
走出教室,站在樓梯口的陳許一向沈南知招了招手,“知知,明年見。”
看起來像是特意在等她。
“明年見。”沈南知也向眉眼彎彎的少女揮手告別。
冬日早晨的陽光灑在少女的面頰上,如同從春天走來的漫山遍野的花。
走到辦公室,沈南知輕輕敲了敲敞開的門。
辦公室裏只剩何似一個人還沒走,何似從書頁中從擡頭,看向沈南知,“請進。”
“何老師,語文課代表說您找我。”
“對。”說着,何似從抽屜裏拿出一張表格,遞給沈南知,“市裏的征文比賽,每個年級兩個推薦名額,這個給你。”
沈南知緩慢伸出雙手接過,“謝謝何老師。”
沈南知想問,為什麽将名額給她,她并不是這次語文考試的第一名,相反,她考得并不算好。
但得了好處的人去問為什麽自己可以得到別人沒得到的好處,怎麽都像是在賣乖,只會惹人反感。
沈南知站在原地,等待何似繼續說這次比賽的要求。
“沈南知,你認為這次期末考試對于你來說是什麽。”
聽何似突然提到考試,沈南知以為他要訓斥自己的退步,便低聲說道,“失敗。”
“然後你之後該怎麽做?”
何似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冷。
“總結失誤的點,然後在假期裏加以彌補。”
“能夠彌補嗎?”
“我會盡力的。”
面對何似的追問,沈南知沒有信心向他保證下次考試她會考到原來的分數。
“沈南知,我知道分數對于任何處于求學階段的人都是很重要的東西,有太多的東西需要用匹配的分數去換取,但我不希望你被困在分數裏。”
何似的目光看向窗外,窗外的榕樹在枯燥的冬季裏依然呈現出明亮的綠色,與灰敗的灌木叢顯得極不融洽,他的目光似乎看向了更為遙遠的時光深處。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緩慢地繼續,“在追逐效率和精準的時代,社會對我們的容錯率越來越低,人被劃分階層甚至優劣,被貼上标簽,被現實推着往前,也許人們知道文學并不是一件浪費時間的事,但文學并不能給大多數人提供生存需要,它像是一件生活的附屬品。”
何似收回看向窗外的目光,繼而看着沈南知,“所以你也認為它是附屬品嗎?”
不是,沈南知張了張口,但又什麽也沒說,只是攥緊了手中的報名表。
何似沒有再延續話題,“征文的主題是‘你想活出怎樣的人生’,下學期開學那天交,沒有其他事了,你回去吧。”
“好,謝謝老師。”
沈南知拿着報名表往教室走着,放了假的校園空的很快,可以聽見風卷着落葉,貼着地面自以為隐蔽地潛行。
“所以為什麽不能是我。”
臨近教室的時候,沈南知聽見了帶着哭腔的聲音。
有人在教室裏哭嗎?出于禮貌,沈南知止住腳步,打算等女生離開後再進教室。
“明明我才是這次的語文第一,按照往屆的慣例,高一期末考試的第一名都可以獲得“興文杯”的一個參賽名額,為什麽我不行?我努力了那麽久,考到市第一名,就是為了這個參賽名額。現在我為之付諸的努力讓我像個笑話一樣。”
聽見女生的話,打算轉身離開的沈南知瞬間僵在了原地。
“不是有兩個參賽名額嗎?一個給了顧硯遲,還有一個給了誰?沈南知嗎?”另一個女生的聲音響起。
那個聲音繼續說,“她這次語文考試連一百二都沒上,高一剛開始我就不喜歡她,裝什麽啊!看她語文課愛出風頭那樣,我就知道她是什麽貨色。月考考了好幾次第一名又怎麽樣,不還是跌下來了嗎?有本事一直考第一名啊。”
“但是,但是何老師還是把征文比賽的資格給她了。”暫時停止了哭泣的女生抽噎着。
“我聽楊銘說她不是選了理科嗎?一個學理科的不參加數學競賽、物理競賽,來征文比賽湊什麽熱鬧。”
“獲得“興文杯”二等獎及以上的人在參加一流大學中文系的自主招生時會有很大優勢,她都選擇理科了,總不可能去參加中文系的自主招生吧。”
“何老師知道她選擇學理了嗎?當初看她對文學那麽有心得,我以為她有多熱愛文學呢,結果只是為了發個□□空間文案吧。還熱愛文學呢!”
雖然知道聽牆角是一種發出不禮貌的行為,但這時的沈南知也許已經被冬日裏的風吹幹了身體裏所有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