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再等等
再等等
高臺上的人再次翻了翻狀紙,若有所思,只見旁邊的人湊在他耳邊說了什麽,齊方水點點頭,道:“以柳仙人的功力,想要弄一個和若絲十分相似的劍來,即使困難,但也并非辦不到。你們是受何人指示?”
“鈴铛的傷口早一百年前就有了,整個仙緣島的人都能作證,又……”
“大膽!竟敢對齊大人不敬!”
楚钰被這聲呵斥吓得一個恍惚,感覺自己的靈魂都差點出竅,連忙磕頭道:“回齊大人,賤民一時情急,言語上未曾留神,并非有意,還望齊大人恕罪。”
鈴铛也有些慌了神,連忙擡頭,忐忑不安地等着齊方水開口。
齊方水對上鈴铛的眼神,“怎麽總是你在分辨,苦主連嘴都舍不得張一下。”
“回齊大人……”
“我問苦主,你插什麽嘴?”
楚钰擦掉快要滴到眼睛裏的汗,知道齊方水是故意為難,且不說賞花宴上齊方水見過鈴铛,就算沒見過,也不可能沒聽說過,怎麽會不知道他不能說話。
鈴铛咽了口口水,喉嚨傳來的刺痛讓他差點發出的聲音憋了回去,他張開嘴,遲遲不敢發聲。楚钰見狀,還想再幫他辯解,“回齊大人,鈴铛他……”
“啪”一聲,齊方水砸響了桌子,“本官看在你是妖界二皇子的份兒上,偶有言語過失本官都不予追究,你卻一次次蔑視法度,攪亂公堂!來人,掌嘴!”
鈴铛慌了神,眼見着手持木板的行刑人向這邊走來,他顧不得傷口的疼痛,喊道:“回齊大人!我喉嚨有傷不宜開口,因此才找二皇子代為回話。一百年前,在妖界與鬼界交界的鬼水林中,恒将軍明知我已化形,卻依舊以打獵的名頭将我殺害,若非被柳仙人所救,我便不能來此鳴冤,以上所言句句屬實,二皇子和杜竹将軍皆可作證,還望齊大人明查!”
嘶啞的聲音更顯此刻撕心裂肺的痛感,鈴铛用手堵住流血不止的傷口,他感受到傷口的滾燙,喉嚨處的餘震讓他手心發麻,他努力摁着,妄圖緩解,卻越發的疼痛,還來不及喘口氣,就聽到板子落下的聲音。
他強忍着痛,用那雙滿是鮮血的手撐地,磕頭,用盡全力喊道:“二皇子是因我懇求才來作證的,還望齊大人放過二皇子,我願替二皇子受罰!”
“停手吧。”齊方水喝了口茶,“這不是能說話嗎?你剛才言語中又是柳仙人又是杜将軍的,那指示你的到底是杜将軍,還是柳仙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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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筆的聲音十分微弱,但站起的動作卻是十分顯眼的。只見剛剛還坐在齊方水下方不停揮筆的小仙突然站起來,将寫好的紙放在鈴铛眼前。
齊方水道:“你受柳仙人指示來明鏡堂誣告恒将軍,此乃大罪,本該淩遲處死,但念在你棄暗投明的壯舉,本官不與你計較,只要你在這張紙上畫押,便只需要留下你們二人的手臂即可。”
事已至此,鈴铛和楚钰皆是心知肚明,報仇是不可能了,公正也是沒有的,齊方水甚至懶得傳恒禹涵前來對峙。鈴铛捏了捏楚钰的手心,楚钰當機立斷,捏碎保命珠。
眼下,只希望柳長羿能被請動,讓他不至于再損失一條手臂。
“放肆!”齊方水怒罵一聲,站了起來,“明鏡堂豈是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既然他走了,那你便用雙腿補上他的一雙手臂吧。”
“齊大人。”方誠上前,“那妖界二皇子只怕是回去報信了,若是柳長羿來的時候發現這只畜生受了如此重罰,就算是為了臉面也要鬧起來,不如先讓他畫押,這樣柳長羿就算要鬧也不占理。”
“方大人的話甚是。”齊方水點頭贊賞,“總要走個正經流程,先審一審,總不能之後問起來,沒頭沒腦的,搞得好像我們逼迫一樣。說起來審問向來是方大人最拿手的,便交給方大人了。”
方誠道:“是。”
泉梅一早知道齊方水靠不住,二人離開仙緣島沒多久,他就慌裏慌張地跑去了将軍墓。
門口的鳳凰堵住了他的去路,“小神仙,柳仙人閉關修煉,任何人不得打擾。”
“我有急事。”泉梅氣都沒喘勻。
鳳凰道:“小神仙,我真的不能放您進去,要不您直接說您有什麽事,說不定我能幫忙。”
泉梅思索片刻,是了,如果只是想救鈴铛,帶幾員大将鬧一趟明鏡堂,什麽人救不出來。但若真是這麽做了,謀逆的罪名是跑不了了,到時候無論是仙緣島和天庭開戰,還是師父舍下一時之情将鬧事的人和鈴铛推出去頂罪,都是損失慘重。
他不能擅做這個決定。他看着鳳凰,道:“此事關乎到鈴铛的性命,師父待鈴铛如何你是最清楚不過的,倘若他出了事你我都擔待不起。”
鳳凰為難,道:“修行期間最忌被突然打斷,嚴重的話,甚至會殃及性命,小神仙就這麽闖進去,萬一柳仙人正到關鍵時刻,被您這麽突然一吓,散盡了修為,別說去救鈴铛了,就是自身都難保。柳仙人倒了,仙緣島的日子也算是到頭了。”
泉梅愣在原地,就在鳳凰以為他終于要知難而退的時候,泉梅道:“以師父的功力,早就不用再修習此等危險的法術,他若是調動全身法術修習,這方圓百裏還能有生靈存活嗎?何況師父若是這麽輕易就被打倒,那想害他的人還費什麽心思?直接趁他閉關的時候攻打仙緣島不就行了嗎?你若實在不放心,替我進去看一眼,說不定他這會兒都沒在修煉而是在睡覺呢。”
鳳凰被堵得啞口無言,他确實知道柳長羿不會因為被打擾就出什麽事,但他不想賭柳長羿的心思,反正柳長羿吩咐了不要讓任何人打擾,他堵在這兒至少是不會出錯的。
“泉梅公子!”楚钰一聽白澤宮的奴仆說泉梅到了将軍墓,馬不停蹄地就趕了過來。
不必多言,只看他臉上的傷,泉梅就明白了,他拿出藏在袖子裏的刀,抵上自己的脖子,怒道:“要麽你進去幫我通報,要麽我自己進去,要麽我死在這裏,你自己選。”
雙方僵持片刻,鳳凰道:“小公子且等一等,我去通傳。”
泉梅瞧着他慢吞吞的樣子,急得不行,趁着他沒留神,猛地朝裏面跑過去。
“小神仙!”
“哐!”“當!”
“泉梅公子!”楚钰想去拉他,可離得太遠,實在來不及。
巨石砸下來,幸好鳳凰手疾眼快将他扯了回來,才沒砸在他頭上。
鳳凰嘆了口氣,“我剛才在找機關,小神仙別急。”
“鬧什麽。”不緩不急的語氣從石頭後面傳出,不等泉梅埋怨巨石擋路,柳長羿就出現在了幾人面前。
泉梅正要張口,柳長羿打斷他:“我都知道。”
“那您還不去救鈴铛嗎?”泉梅下意識提高了聲音。
柳長羿道:“再等等。”
“等?什麽?”泉梅滿頭是汗,顧不上擦。
柳長羿眉頭微動,強壓下心頭的焦急,道:“打都挨了,要再沒個好結果,豈不白挨?”
方誠從行刑者手中接過針,輕聲道:“我來。”
他轉頭,對上齊方水饒有興趣的眼神,默默在心中嘆了口氣,抓起刑凳上雙眼緊閉、近乎昏厥的犯人的手,道:“就算挨過了鞭刑和板子,這針刑你也是萬萬挨不過去了,不如趕快招了,也少受些罪。”
“啊!”銀針毫不留情地從指甲縫裏穿過去,他痛到嘶吼,盡管喉嚨處的傷已然全部裂開,只輕輕碰一下都痛到全身發顫,可手上的疼痛再次襲來的時候,他還是克制不住地發出嘶啞可怖的吼聲,以痛止痛。
“小仙沒跟你開玩笑,不是威脅,您快些招了,就不用再受苦了。您放心,小仙不會讓齊大人真砍了您的手腳的,就算真下令要砍,也一定拖延到救兵來。”方誠耳語道。
他清了清嗓子,大聲說道:“就算這針刑你也熬過去了,後面的雷刑您也是萬萬受不住的,瞧你的年歲,怕是連妖怪每三百年一次的天劫都還沒經歷過呢,更何況比天劫恐怖十倍的雷刑呢。”
銀針再次插入,方誠明顯感受到他身體不小的抖動幅度,可他的喉嚨克制着沒有再喊出聲。
方誠再次壓低聲音,道:“您快些畫押吧,您難道還怕柳仙人怪罪你不成?”
鈴铛有些神志不清,他努力地睜開眼睛,想要去聽方誠在說什麽,可剛睜開眼,又是一根銀針,他已痛到連眼睛都睜不開了,偏被強喂了藥,無法昏過去。
第八根銀針插入指縫的時候,他好似恢複了一點神智,隐隐聽到有人說“畫押就不用受苦了”,此刻,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我畫押!”他用盡全身力氣,吼出了這三個字,力氣耗盡後,整個人癱倒在刑凳上,他不太能聽見周圍的聲音,只覺得全身都在叫嚣着“疼痛”二字。
“好!看在你肯認下罪行的份兒上,本官饒你一條性命。”齊方水大手一揮,保下了一條鮮活的生命,“方大人,讓他畫押,然後将罪狀呈到天帝面前。”
“是。”方誠也松了口氣,行刑還好,他要是真讓鈴铛死在這裏,還不知要給自己招來多少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