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是哪位高人呀
是哪位高人呀
天色漸黑,鈴铛終于肯從縫隙中鑽出來,他左看看右看看,确定坐在一旁的柳長羿沒有注意到他,這才輕輕撲扇着翅膀飛走了,他找了個漆黑但顯眼的山洞,并沒往裏走多少,便坐下來,準備小憩一會兒。
他實在是困得不行了,顧不得山洞裏的寒氣,直直摔在地上,将冰涼的雙手緊緊揣在袖子裏,歪頭睡去。頭倒下去,卻沒磕到地上,不知道枕着什麽了,溫暖又柔軟,粗壯又結實,鈴铛舒服得連眼睛都睜不開,任由一雙手在他身上輕輕拍打,噠噠的節奏,和着起伏的心跳,讓人安心。
等他醒來的時候,外面已經完全黑了。他枕在柳長羿的大腿上,一只手還扯着柳長羿的袖子。他連忙坐起來,在剛剛躺過的腿上踹了一腳。
柳長羿潔白的褲子上出現了一個黑髒的鞋印,卻并未見他生氣,“冷嗎?烤烤火吧。”
鈴铛這才發覺睡前的寒冷已經消失,雙手熱得發燙,忍不住要去摸冰涼的牆壁,他站起身,肩上披着的白色外衣掉在地上,露出他身上原本的那件淺藍色衣裙。衣服的袖子被扯開了,原本裸露在外的傷口被紗布包裹起來,連指頭上剮蹭的小傷口都被塗了藥。
“我剛見你回來就想說,你這件兒衣裳真好看,你若是喜歡這樣鮮豔奢華的衣服,我讓人多做幾件給你。”柳長羿坐在原地,歪頭看着他,笑道,“就是袖子太緊了,我看你身上有傷,怕勒着你,就給撕開了。”
鈴铛扶着牆,慢慢地坐下來,但還是和柳長羿保持着一段距離。
柳長羿不急着靠過去,就着這個距離,與他說話,“你想去明鏡堂告狀啊?是恒禹涵的事吧?”
低着的腦袋終于擡起來,用圓溜溜的眼睛看着他,像從前一樣,又不像從前。
“去明鏡堂告狀,要有證據,至少,要把前因後果寫清楚了才行,你又說不出來話,就這麽橫沖直撞地往裏跑,別人不把你抓起來才怪。”柳長羿柔聲說道,“我可以幫你,但我确實不知道你和恒禹涵之間的恩恩怨怨,也不知道如何幫你作證。你若不想告訴我,我也不強求,但你好歹告訴我有什麽人或者什麽東西能作為證據,我也好幫你取來。”
他看鈴铛目光閃躲,又道:“沒有證據?還是不想告訴我?若是不想告訴我,那你自己去也行,或者,讓我做你的侍從,跟着你。我保管不問不聽,只管保護你,照顧你。”
鈴铛并不覺得自己和恒禹涵的恩怨有什麽不能讓人知道的,他只是不知道有什麽可以作為證據。他想了很久,想到天都蒙蒙亮了,才有了主意。他靠到柳長羿身邊,拉過他的手,寫下“木葉”兩字。
“讓我幫你找這個人嗎?”柳長羿問道。
鈴铛搖頭。
“是想讓我和你一起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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鈴铛點頭。
“确定是這兩個字嗎?”
鈴铛搖頭。
柳長羿再次幫他披上外套,“好,我知道了,你知道他在哪裏嗎?”
鈴铛又在他手裏寫下“妖”字。
“在妖界?”
就算知道是在妖界,也是大海撈針。況且一百年過去,這個叫木葉的,說不定早已改名換姓,離開妖界了也說不定,難辦啊。柳長羿收了愁容,轉頭看着鈴铛,輕輕撫摸着他的腦袋,“可以,那就要去妖界了,過幾日就啓程。”
鈴铛還是有些不放心,只一個證人,可以做實恒禹涵的罪名嗎?若是不能做實,下次再吿怕恒禹涵有了防備,更難報仇。
柳長羿安撫道:“恒将軍戰功赫赫,就算證據确鑿,也很難撼動他。想要報仇,不能這麽直來直去的。但你若去告了這個狀,就能治好你嗓子上的傷。”
鈴铛看着他,不明所以。柳長羿也不解釋,将鈴铛擁入懷中,“兩個月以後,定讓你的嗓子複原如初。我不是還答應要給你找件趁手的兵器嗎?就于兩個月後一起兌現了吧?”
鈴铛在他懷裏窩得難受,抖了抖肩膀,掙開他的雙手,坐到一邊。他還是不明白柳長羿在那裏說什麽,沒頭沒尾的。但治傷兩個字聽明白了,只要能治好脖子上的傷,這個仇,不報……也行。
反正在遇到恒禹涵以前,也沒有過這個念頭,實在不行,就當自己從來沒遇見過這個人。
柳長羿幫他抹去臉上的眼淚,“我答應你,傷給你治好,仇也給你報了。一年為期,如何?”
鈴铛一怔,看向他的眼睛,那樣誠懇的目光,不帶有半分欺瞞,他相信,又不相信。他相信柳長羿能辦到,但他不相信的是,柳長羿對他的感情,如此刻骨銘心。柳長羿從前從未愛過他,也不曾記得他,算上來,柳長羿與他朝夕相伴不過幾個月,連半年都沒有,何至于如此幫他。
“我是有私心。”柳長羿看出他的懷疑,并不隐瞞,“但我的私心,與你無關。治好你的傷,除掉恒禹涵,本來也是順手的事。我想用這些舉手之勞,換你留在我身邊,這與你有關。”
柳長羿走了沒多久,白澤宮就來了客人。泉梅出去迎接,被藍煙身邊的一個大箱子吓着了,驚道:“你要在這裏住嗎?怎麽還帶了行李來?”
藍煙被泉梅的樣子逗笑了,道:“這是給鈴铛的,昨夜我扯壞了他的衣服,這是賠給他的。”
“扯壞了……衣服!”泉梅長大了嘴,“啊?你們幹了什麽?”
“哥哥別誤會,我怎麽會是這樣的人。”藍煙吐了吐舌頭,“他在河邊洗澡,把我當成壞人,就打起來了。混亂中,不小心扯壞了。”
“沒事就好。”泉梅松了口氣,“快進來吧,你想吃點什麽,我讓人給你做。”
“嗯……想讓哥哥給我剝核桃吃。”
“知道你喜歡吃,專門買了一些放在屋裏,走吧。”
藍煙以前是不願意吃核桃的,費了半天勁兒,才從殼子裏扣出一點點白仁兒來,倒不如不吃。但是她發現,泉梅不僅剝得快,還剝得完整,每次泉梅在那裏剝,她就坐到旁邊吃。他剝一個,她吃一個,而且不用給哥哥留,因為哥哥不喜歡吃核桃。
“妖王待你好嗎?”泉梅問道。
“好呀,特別好。什麽好東西都先想着我。”
“那就好。我之前總聽旁人說起,說妖王三心二意,還怕你跟了他以後,他對你不好。”
“哎呀都是謠傳罷了,哥哥你就放心吧。妖王對我,一心一意,絕無二心,我對他也是。诶對了,鈴铛還沒回來啊?”
“鈴铛?師父說看見他了,出去追他了。”
“柳仙人和鈴铛吵架了?難怪我昨天在河邊碰見他呢。他說要去明鏡堂,我還以為是柳仙人有事要交代他呢,他不會是去明鏡堂狀告柳仙人辜負他吧?哈哈哈哈我胡說的。”
泉梅配合地笑了兩聲,“怎能說辜負,應該是欺負吧。”
“和愛人吵架,還把愛人趕出家門,可不就是辜負嗎?”
泉梅剝核桃的手一頓,“你說什麽?愛人?”
藍煙先是愣住,随後像是習慣了他這副癡癡傻傻的模樣一般,道:“嘿!我說這鈴铛和柳仙人天天躺在一張床上,怎麽仙緣島的妖怪都管鈴铛叫小将軍,而不是柳夫人,小将軍這話不會是哥哥你傳出去的吧?”
“胡說什麽?我怎麽可能出去說這種話?而且外面傳謠傳得這麽厲害,師父并未解釋,說明根本就沒有那個意思,妹妹多心了。”
“哥哥自己也說過,能在證據不足的情況下把謠言傳出去的,都是白癡,和白癡有什麽好解釋的。我就是好奇,在這背後操縱白癡的,是哪位高人呀?”藍煙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泉梅,似是已經認定了兇手。
“歪!你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指控我,不也是白癡嗎?”泉梅急躁道。
“我就是懷疑一下嘛。”藍煙往泉梅嘴裏塞了一個核桃仁,不再糾纏。泉梅對男女之情一向遲鈍,藍煙早就知道,如果不是因為他這股憨勁兒,他們現在就不是兄妹了,“鈴铛不肯告訴我,柳仙人就沒有跟哥哥說過嗎?”
“說過什麽?”
“他和鈴铛的關系啊?他們每天躺在一張床上,就沒有發生過什麽嗎?”
“鈴铛對師父,向來恭恭敬敬,依我看,畏懼更多,他怎麽可能喜歡我師父。”
“這是什麽道理?對喜歡的人不應該恭恭敬敬,誠惶誠恐嗎?”
“我瞧你和妖王相處時,坦率大方。”
“嗨!這天下的夫妻不能都是我們這樣吧,鈴铛和我是截然不同的性子,柳仙人也不像阿吟那麽粗魯。再說,他們現在這樣可能是因為相處的時間不長,還在互相隐瞞自己的缺陷,等時間長了,總會有把對方踹下床的那一天。”藍煙繞着低頭剝核桃的泉梅走了一圈,調笑道,“哎呀,說起來,我還真是好奇,如果鈴铛真的與柳仙人成了親,哥哥會如何和鈴铛相處呢?诶——是不是要叫一聲師母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