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鈴铛是有什麽冤屈嗎
鈴铛是有什麽冤屈嗎
鈴铛毫不猶豫地推開了她,扯了扯脖子上的紗布。
“弄疼你了?”藍煙再次上前,又被推開,“唉,好吧。我帶你去房間,給你找件衣裳。”
新做肯定是來不及了,幸好藍煙和廣吟的衣服不是每件都穿過,藍煙把鈴铛領到房間,說道:“我去給你找衣服,你在屋裏坐一會兒。”她先是從櫃子裏随便找了件衣服穿上,又不知從哪變出一支簪子,随手将散亂的頭發挽起來,幹淨利落,動作也爽快不少,和剛剛勾人的模樣判若兩人。
天然的洞穴未經修整。抱團的石頭圍成牆壁,尖銳駭人,細碎繁多的石子鋪了滿地,遮住了地板上坑坑窪窪的坑洞,陳設簡單,石頭做成的床上鋪了幾張羊皮,用石頭随意雕刻而成的妝臺不顯簡陋,反倒別致新奇。
鈴铛在床上坐了一會兒,就聽見藍煙急匆匆的腳步聲,她抱着高過頭頂的衣服走來,一股腦全扔在床上,嘴裏還喘着氣,“呼!累死了!我看了,阿吟的衣裳你穿太大了,你穿我的衣裳吧,雖然也有些大,但不至于行動不便。明天我讓人來記下你的尺寸,等縫好了新衣,親自給你送去。”她抹了一把額頭的汗珠,“這些衣服都壓在底下,我找了半天才翻出來。你自己穿還是我給你穿?”
不得不說,藍煙的衣裳實在是太漂亮了,不敢說布料有多好,但顏色、樣式,還有上面繡着的花樣,綴着的寶石珍珠,都讓人眼前一亮,鈴铛拿在手裏,就忍不住撫摸,舍不得放下。
白澤宮的衣裳也好看,不僅好看,還昂貴,布料絕對比藍煙這裏的好,繡花也更精細,但依鈴铛看,面料舒适的只貼身穿一層便夠了,穿在外面的,還應該是這些鮮亮美麗的顏色。
“你喜歡呀?”藍煙湊過去看他的眼睛,“那就都拿去吧。都給你!”
鈴铛擡頭,略帶驚訝地看着她。
“哎呀,別客氣,我就喜歡看美人兒穿得好看。”藍煙拍拍他的肩,“你睡吧,我走了。”
鈴铛突然想到什麽,指了指房間裏的櫃子,面帶疑問。
藍煙道:“你問那個櫃子裏的東西嗎?那些衣裳都是我覺着不好看,随便扔在裏面的,你不會喜歡的。剛才是突然覺得有些冷了,才随便找了一件披上。你瞧,黑色的,一點花樣也沒有,多醜。”言罷,又打開櫃子,把身上這件兒扔進去。
“這可是我自己的房間哦,你且聞聞香不香。”她都走到門口了,又停下來與他道別,“我答應了阿吟今晚要去陪他,只好丢下你咯。不過你若是想讓我疼……就晚幾日走,明日,我會來的。”她壓着聲音說道,“今夜,早點休息。”
确定藍煙走遠了,鈴铛才扒拉起那堆衣服,一件一件試穿起來,輕柔地撫摸着衣服上的珍珠,想仔細看看,手上卻不敢用力,怕扯壞了這麽好看的衣裳,只好低下頭去,湊到那亮晶晶的珠子旁邊。他想起剛住進白澤宮的時候,他也是這樣看着桌子上的點心,看着侍女端來的魚湯,也是像這樣撫摸着柔軟的被褥,撫摸柳仙人伸過來的手。小心翼翼,誠惶誠恐,羨慕,喜悅,又帶着些許怨念。
誰讓自己這麽癡傻,就因為他柳長羿的一句話,就因為那略顯急切的聲音太過動聽,就心甘情願地浪費了一百年。還記得當年,被一劍貫穿喉嚨,以為自己要死了,卻在睡夢中,聽到了柳長羿的聲音。昏迷的時候,他時常感到害怕,怕自己醒不過來,是這樣的聲音一直寬慰他,與他講話。他聽到柳長羿說今日的茶不合胃口,也聽到柳長羿說昨日的點心比今日的好些,偶爾,也聽到柳長羿對着它念些詩詞。他以為,都是夢罷了,可是他真的醒來了,真的看到了聲音的主人,真的看到那樣好看的人将他放在軟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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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樣捧他在手心,那樣殷切地懇請他,如今,卻将他忘了個一幹二淨。原來他就算死了,柳仙人也不會有半分悲痛。
他深吸一口氣,努力壓下眼眶裏的眼淚,卻還是疏忽漏掉了幾滴,他擡手抹去,控制自己不再去想這些事。往前的事便算了,從今日起,他不想再聽命于人了。從前,就算不看守将軍墓,他也不知該去做些什麽,可命運既然讓他再次碰見了恒禹涵,這一劍之仇,便是不得不報了。
既然他殺不了恒禹涵,那便吿到明鏡堂去,用神仙的方式了解此事。
外面的聲音驚擾了鈴铛的思緒,他豎起耳朵,仔細聽着,聲音婉轉動聽,雖是叫嚷,卻并不痛苦。待他反應過來外面的聲音是什麽,突然面紅耳赤起來,左右環顧想要逃離。可他真怕自己出門後撞上了什麽不該看到的東西,更是尴尬。
一夜無眠。
“鈴铛?”藍煙敲了兩下門,打着哈欠走了進來,看到鈴铛身上的衣服眼前一亮,“這件藍色的裙子是我新做的,還沒來得及穿,倒是很襯你。”她走近了,發現床上的被子依舊平整,不像是被動過的樣子,“你這是……一晚沒睡?”她有些驚訝,伸手摸了摸鈴铛的頭,“沒病就好,是不是在這兒睡得不習慣?也是,我這兒可沒有白澤宮好。我這就找人來給你量尺寸,早些送你回去。你快回去好生睡一覺,若是出了什麽事,柳仙人還以為我欺負你。”
天庭可不是什麽小村子,不是說他進去了就一定能找到明鏡堂,若真的要去,也得問個大概方位。他拉住藍煙的手,想要在她手上寫出來,卻不想藍煙幹脆地纏上來,将他推倒在床,“怎麽?想讓妹妹陪你睡一會兒?要不要枕到妹妹懷裏來?”
“……”鈴铛動了動,沒能掙脫,好在他已經習慣了藍煙饞他身子,便就着這小小的地方,別扭地将藍煙搭在他脖子上的手拿下來,伸出食指認真地寫着。
藍煙由着他寫,看着他邊寫邊撇嘴思考的模樣,忍俊不禁,也學着他的樣子,湊過去,認真看着手心裏印出的一撇一捺。待鈴铛寫完,她再次勾出鈴铛的脖子,笑吟吟道:“我不識字。”
“……”鈴铛開始懷疑面前的這個藍煙到底是不是泉梅口中的妹妹,仙緣島應該有兩個藍煙吧?
不是因為不識字,實在是因為這兩個人沒有半分相似之處,竟然能結拜為兄妹,他們每天在一起都聊什麽啊?
“你別傷心。”藍煙伸出食指,卷着他耳邊的頭發,“阿吟識字,等會兒我們一同用早膳,你寫給他看。”藍煙看他微微皺眉,伸手幫他撫平,“你放心,阿吟不會對你動手的,況且那次真的是個誤會,是柳仙人讓他去将軍墓取東西的,他不是要去偷盜,更不是沖着打你一頓去的。再說,有妹妹在你怕什麽?阿吟的修為不如我,我保護你。”她拍了拍鈴铛的胸膛,“你整日和柳仙人躺在一張床上,就沒與他翻雲覆雨過?我聽哥哥說,柳仙人對你完全不是這個心思,是我想多了?”
“……”和柳長羿在一起的時候,鈴铛怨恨自己不能說話,但和藍煙在一起的時候,鈴铛慶幸自己不能說話,他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麽。
藍煙看他別過頭去,卻不依不饒,“你長得這麽好看,又楚楚可憐的,柳仙人當真一點都不動心嗎?那你呢?你不想要嗎?”
“……”
“你說他們神仙真是奇怪,都躺在一張床上了,為什麽不做該做的事呢?”
“……”
“不做便不做吧,為何又要獨占了去呢?”
“……”
“妖怪有情欲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既然柳仙人不肯滿足你,不如你偷偷來跟着妹妹,讓妹妹滿足你?還是說……你怪妹妹不是男人呢?不過你若是個女人,妹妹我呀,也不會放過的……诶,怎麽說不通呢?”
鈴铛終于鑽空子逃出了藍煙的懷抱,站在一邊整理着被壓皺的衣服。
藍煙絲毫不氣餒,站起身,又問道:“你孤身一人,到了春日,要如何纾解呢?”
“……”
“好了,不逗你了,吃早飯了。妹妹我實在是喜歡你,不過守身如玉的美人我也不是沒有見過,不會強求你的。”她說完這話,又言行不一地扯住了鈴铛的手腕兒,“我可看不得美人寂寞,不如,我去替你勸勸柳仙人?讓他疼疼你,別老守着神仙的那套禮義廉恥,傷了美人兒的心,诶,別跑啊——這洞裏七拐八繞的,你迷路了可怎麽好。”
藍煙念着鈴铛只能喝湯,專門讓人炖了魚湯,先盛了一碗給廣吟,又盛了一碗給鈴铛,“夫君,鈴铛今日寫了幾個字給我看,怕是有什麽事兒要問,我可看不懂,勞煩你給看看。”
“跟我這麽客氣做什麽。”廣吟夾了半條魚放嘴裏,連骨頭都懶得吐,“你,再寫一遍我看看。”
“我寫給你看吧。”藍煙看了一眼鈴铛,繞到廣吟身側,學着鈴铛的樣子,寫在他手上。
鈴铛驚訝地挑眉,他還記得當時學寫字時的艱辛,可藍煙竟只看一遍,便記住了。
“是明鏡堂啊!”廣吟道,“你是要問明鏡堂的事兒嗎?幹嘛不回去問柳長羿?那家夥才是正兒八經從天上來的,知道的肯定比我多。”
“明鏡堂?我好像也聽過。”藍煙思索道,“聽哥哥說起過,是告狀的地方吧?怎麽?鈴铛是有什麽冤屈嗎?”